“嘶!”
    洛天瑾此言,不仅令柳寻衣大感意外,同时也令在场的其他人暗吃一惊。
    尤其是金复羽,他看向洛天瑾的眼神中陡然迸发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揣度之意。
    金复羽本想借柳寻衣向洛天瑾发难,却不料洛天瑾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酷无情。
    “府主,你不管寻衣了?”
    “爹,柳门主他……”
    不等林方大、洛鸿轩满心惊骇的苦苦哀求,洛天瑾却大手一挥,语气冰冷地说道:“谁再替柳寻衣求情,下场便会和他一样!”
    “这……”
    洛天瑾的坚决,令四周一片哑然。他们眼神紧迫地在柳寻衣和洛天瑾之间来回顾盼着,固然心急如焚,但在洛天瑾面前却又不敢造次,一时间左右为难,好不纠结。
    秦明将虎目微微眯起,语气不善地反问道:“洛府主,此话当真?”
    “字字无虚!”
    “那好!”秦明挥手喝令道,“来人,将柳寻衣就地斩杀!”
    “慢着!”
    话音未落,钟离木突然开口阻止道:“就算柳寻衣疯言痴语,将他轰出去便是,秦府主何苦置人于死地?”
    秦明冷笑道:“钟离掌门莫不是没听清洛府主刚才的话?柳寻衣现已不是贤王府的人,要杀要剐任凭我处置。”
    “非也!”钟离木噘嘴摇头道,“不是任你处置,而是由在场的诸位掌门共同决断。你想杀他,可我却偏偏不想他死,又该如何?”
    “钟离木!”
    秦明眼神一狠,怒声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叛徒,而与我河西秦氏作对?”
    钟离木满不在乎地打开酒葫芦,“咕咚咕咚”畅饮几口,嗤笑道:“就算没有柳寻衣,崆峒派与河西秦氏也不是朋友。”
    说罢,钟离木将古怪的目光投向柳寻衣,戏谑道:“小孩儿,还不赶快向诸位前辈认错?今天在场的都是武林豪杰,断不会和你这‘愣头青’、‘毛孩子’一般见识。赶快认个错,然后就一边玩去吧!”
    闻言,林方大也顾不上洛天瑾的愠怒,急声劝道:“寻衣,还不速速遵从钟离掌门的吩咐?向大家认错……”
    见状,金复羽的眼中悄然闪过一抹思量之色,随之手指微微一动。站在其身后的冷依依眼神骤然一变,继而毫无预兆地飞身而出。
    半空中,冷依依拔剑出鞘,冰心剑透亮如水,凌空泛起一层肉眼难见的细微涟漪,倏忽间,一道凌厉剑气直射柳寻衣而来。
    “小心!”
    人群中不知是谁暴喝一声,柳寻衣脸色大变,随之侧翻而起,飞身急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柳寻衣闪躲的一刹那,数道剑气瞬息而至,将十余块地砖震成一片齑粉。
    半空之中,柳寻衣一连翻转七八圈后,方才满眼诧异地落于十米之外。
    “金坞主,你这是何意?”柳寻衣错愕道。
    “何意?当然是杀了你这个信口雌黄,妖言惑众的无耻奸贼!”
    伴随着一声冷喝,秦天九陡然冲天而起。刀影重重,从天而降,朝着不明所以的柳寻衣袭来。
    “上!”
    陆庭湘见时机已到,即刻向司空竹下令。
    司空竹应声而出,纵身跃入战局。
    与此同时,与司空竹一道现身的,还有蜀中唐门的“追魂房”房主,唐钰。
    此刻,金剑坞与四大世家一派,唯有湘西腾族尚未派出高手,当秦明将狐疑的目光投向腾三石时,却换来他一句不咸不淡地回应:“现有四大高手出面,柳寻衣已然插翅难飞,老夫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见腾三石自命清高,秦明只是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但却并未驳斥。
    此刻,柳寻衣孤身一人,却被冷依依、秦天九、司空竹、唐钰四大高手围在其中,可谓身陷囹圄,在劫难逃。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洛天瑾选择弃车保帅,柳寻衣则要面临九死一生。
    金复羽缓缓起身,朝对面的六大门派拱手说道:“柳寻衣巧言令色,心怀不轨。既然洛府主已将他逐出贤王府,交由我等处置,那我们自当严惩不贷,以正视听。故而,在下与秦府主、陆公子、唐总管的意思是,杀一儆百!以防日后再有些不知所谓之人,无中生有,信口开河。倘若其他英雄也有此意,便请一并下场,与我们一起为武林除害。若诸位心存好生之德,不忍杀他,那便请作壁上观,让柳寻衣听天由命。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刻,柳寻衣又悲有恼,却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是一番好意,却不料最后竟变成“武林祸害”。即便自己无凭无据,言之有失,在官府里,充其量也是挨上几十板子罢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沦落到“杀一儆百”的地步。
    如此想来,满口仁义道德的江湖中人,有时行事往往比朝廷官府更加不守规矩,更加龌龊不堪。
    诸如金复羽一类的武林枭雄,他们的“江湖道义”,只适用于自己。凡是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唯有斩草除根,死路一条。
    金复羽此言,虽有些大言不惭,但却说的冠冕堂皇。
    他以洛天瑾的话为借口,借力打力,看似仗义执言,有理有据,实则公报私仇,暗藏鬼胎。
    洛天瑾话已出口,贤王府自然不会再冒然插手。
    至于六大门派,此刻也大都不愿再为柳寻衣出头。
    一者,他们恼怒于柳寻衣刚才的所作所为。
    二者,六大门派真正敬畏的人是洛天瑾,而并非柳寻衣。他们之前对柳寻衣的“仗义”,完全是看在洛天瑾的情面上。但如今洛天瑾已对其弃之不顾,六大门派也自然不会再自找麻烦。
    三者,金复羽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只给了六大门派两个选择,一是下场与他们一起围杀柳寻衣,二是不插手此事,听之任之。除此之外,并没有第三条路。
    更何况,金复羽是先斩后奏,他已令冷依依等人出手,旁人又怎好再横加阻拦?
    此刻,贤王府与六大门派最大的隐患并非实力不够,而是人心不齐。
    惶惶之中,清风行至洛天瑾身旁,低声问道:“你真打算对柳寻衣弃之不顾?”
    “师父,并非我不想救他,而是我现在不能救他。”洛天瑾苦笑道,“刚才的一笔糊涂账,柳寻衣已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我若执意救他,非但金剑坞与四大世家不会同意,只怕少林、峨眉诸派,也会对我心存芥蒂。如此一来,贤王府岂不是被他所累?”
    “柳寻衣本不用走到这一步,他是为了保护语儿……”清风叹息道,“如果他将一切和盘托出,即便无人相信,起码能自圆其说,尚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洛天瑾的嘴角微微抽动几下,自言自语道:“若非他在最后关头良心未泯,还挂念着语儿的生死,我早已将其就地斩杀,又岂会留到现在?更不会让他被金复羽利用,变成要挟我们的傀儡。”
    洛天瑾的话阴狠而坚决,虽然透着些许无奈,但更透露出他自私的本性。
    “柳寻衣本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武功高强,胆大心细,只可惜……”洛天瑾望着被四大高手死死围住的柳寻衣,幽幽地说道,“只可惜,此子却是一根筋,遇事不知变通,动辄便高谈阔论,自诩什么‘民族大义’、‘家国天下’,为此还屡屡做出糊涂事、蠢事!枉顾自己的生死,甚至还枉顾我的命令,我尤其看不惯他这副自命清高的‘忠义’模样。上次蒙古人来访时,他这个臭毛病便已初现端倪,竟当着我的面和蒙古人撕破脸,枉顾贤王府的颜面,枉顾大局,简直莽撞之极,愚蠢之至!我本以为日后能慢慢调教他,却不料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固执。”
    闻言,清风面色深沉地望向柳寻衣,没来由地感慨道:“听你所言,此子的性子……倒不像是江湖中人。反而更像杨继业、岳飞之辈,侠肝义胆,精忠报国,呵呵……”
    “只可惜,那种性子的人,无论是在庙堂还是在江湖,都注定活不痛快……”
    “天瑾。”清风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面色复杂的洛天瑾,迟疑道,“此刻,你因语儿之事心烦意乱,为师理解。但你意气用事可以,不计后果却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师父,您的意思是……”
    “不必多言!”清风幽幽地说道,“就算不为你,只为我的外孙女,老夫也不能对柳寻衣弃之不顾。若真如此,待语儿回来之后,又岂会原谅你这个爹?我这个外公?既然你不便多言,那老夫便替你开口。”
    “可是……”
    面对洛天瑾的犹豫不决,清风却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俨然心意已决。
    半晌,见场中迟迟无人再为柳寻衣出面,金复羽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淡淡的失落之意。他对冷依依四人说道:“柳寻衣的生死,便由你们来决定吧!”
    “等一下!”
    清风突然开口道:“金坞主认为柳寻衣罪该万死,但老夫却认为他虽有错,但错不至死。”
    见清风率先开口,钟离木沉吟片刻,随之附和道:“我也这般认为。”
    “阿弥陀佛!”玄明双手合十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柳施主虽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指认奸贼,但我们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柳施主是信口雌黄,无中生有。因此老衲认为,柳施主虽然有错,但却无罪!”
    见状,秦明一脸困惑地看向金复羽,却见金复羽处变不惊,只是含笑着微微点头,似是颇为认同清风等人的话。
    待众人商议过后,金复羽将饶有兴致的目光投向柳寻衣,淡笑道:“今日在场的都是英雄豪杰,不是土匪强盗,不会冤枉你,更不会无缘无故至你于死地。我且问你,无凭无据便站出来信口开河,你该不该罚?”
    对此,柳寻衣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阴戾地死死盯着金复羽。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笑里藏刀”远比“横眉冷目”更加可怕。
    金复羽也不恼怒,仍从容不迫地含笑道:“你或许认为自己有错,但却罪不至死。是也不是?”
    柳寻衣目光一凝,冷冷地反问道:“金坞主到底想说什么?还请直言!”
    在众人好奇地目光下,金复羽微微摆手,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清风道长和玄明大师所言不无道理,既然他们肯替你求情,那我便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以免天下人说我们江湖中人,遇事不问青红皂白,只喜欢滥杀无辜。”
    “什么机会?”
    “听闻少林寺有一规矩,凡寺中弟子出师,必要闯过木人巷、铜人阵,以此证明自己多年来学到的本事。金某认为,少林寺的规矩定的极好,既给了所有弟子一个鱼跃龙门的机会,又避免了滥竽充数的宵小之徒。”金复羽不紧不慢地说道,“眼下,有人认为你该杀,有人认为你不该杀,各有理据,甚是为难。不如我们今天便效仿少林寺的规矩,给柳寻衣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也算是折中之法。”
    柳寻衣狐疑道:“杀与不杀……如何折中?”
    “很简单!你且将冷依依、唐钰、司空竹、秦天九四人,当做少林寺的‘木人巷’、‘铜人阵’,你只要能在他们手中撑过一百回合,那刚才发生的事……我们便不再追究!”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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