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柳寻衣三人在班桑的引荐下,在布达拉宫的法王洞见到了传说中的“藏王”措丹,一个五旬上下,模样凶狠的威武汉子。
    当措丹从班桑口中得知,柳寻衣在藏王斗场的惊人表现后,不禁对他高看几分,态度也变的十分热情,与传闻中的“残忍暴君”截然不同。
    今日的措丹虽贵为“藏王”,但他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粗人”,因此待人接物十分直爽,相比起阿谀奉承的波仁,以及唯唯诺诺的汤聪,他更欣赏不卑不亢,坦然自若的柳寻衣。
    由于柳寻衣、汤聪装聋作哑,因此有关北嘎达盟的一切事宜,皆由波仁代为商议。柳寻衣和汤聪假借出恭之名,暗中查探布达拉宫的布局。
    布达拉宫的规模,比柳寻衣想象的还要宏大。依山而建,地势高耸,上下十三层,其中宫殿、佛殿、经堂、僧舍、庭院、塔楼一应俱全,相互融通,若非宫内灯火通明,再加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处处有人指引,二人定然迷路不可。
    与逻些城的“粗枝大叶、寒屋陋舍”不同,布达拉宫不愧为昔日的吐蕃皇宫,其中殿宇、经楼无不是金碧辉煌、奢华至极,恨不能集整个吐蕃之力倾注于此宫之中,以此彰显布达拉宫在蕃人心中的崇高地位。
    措丹性如烈火,做事令行禁止,雷厉风行。晚宴过后,布达拉宫内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加封仪式,“波寻”被措丹赐予“贵族”之名,赏金五百,赏银三千,牛羊千只,骏马百匹。
    除此之外,措丹还将逻些城西的三条街道,以及逻些城郊的百亩良田,全部划为柳寻衣的地盘,其中包括波仁苦心经营多年的“八角药铺”。
    措丹的慷慨,大出柳寻衣的意料,在唏嘘不已的同时,也渐渐明白了为何措丹如此残暴,还能拥有众多拥趸。
    赏罚分明绝非一句空谈,不仅刑罚严酷,奖赏更是丰厚。此一节,对眼下不算富裕的吐蕃贵族来说,尤为难得。
    深夜,柳寻衣三人被措丹派人送回封赏的“府邸”,虽然比不上布达拉宫的富丽堂皇,但比起逻些城内的大部分民宅,这座府邸已是气派不俗,分外显贵。
    “白天,我们还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想不到晚上竟摇身一变成为逻些城中的名门贵族。”汤聪望着美轮美奂的大宅子,惊讶的久久回不过神来,情不自禁地感慨道,“逻些城真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难怪每天有那么多人宁肯冒着生死之虞,也要前仆后继地涌入藏王斗场。原来成为贵族竟是如此奢靡,对贱民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啧啧啧,妙哉!妙哉!”
    “措丹非但行事雷厉,赏罚更是果断。”波仁端着一碗热茶,笑盈盈地送到站在窗边欣赏月色的柳寻衣手中,憨笑道,“这便是逻些城。在这里,只要你有真本事,一切愿望皆能梦想成真。我在此混迹多年,仍住在城西那间钻风漏雨的破土房,而柳兄弟不过才来了几个时辰,却已经住进深宅大院,豪门贵府。呵呵,真是人比人该死。”
    “若是在中原,这种事我们连想都不敢想。”汤聪连连点头道,“如同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我汤聪这辈子竟然也能当上贵族?哈哈……”
    “怎么?心动了?”波仁戏谑道,“不如留在这里,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如何?”
    “这……”汤聪面露踌躇,摇头苦笑道,“还是算了,整天装聋作哑,岂不要活活憋死?再者,此处与中原相比,实在太过寒酸,就算我手握无数金银财宝,也不知道去哪儿逍遥。罢了!罢了!”
    “得到越快,失去越快。”一言未发的柳寻衣,突然插话道,“其实,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是措丹为我们制造的假象。他能在一念之间赐予我们荣华富贵,同样也能在一念之间将我们置于死地。与这种人打交道,日日夜夜都会提心吊胆,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太过凶险。”
    “所言极是。”波仁接话道,“休看今夜的措丹慈眉善目,平易近人,好像很容易相处,实则这只是他收买人心的伪装,根本不是他的真面目。我在逻些城生活了五年,见过太多人一夜成名,从无名小卒擢升为权贵富族,同样也见过太多人朝不保夕,一夜之间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其中关键,在于你对措丹的利用价值。他能将你捧上天堂,同样能将你打入地狱。因此,对于措丹这种人,最好敬而远之,千万不要有太多瓜葛,以免引火自焚,悔之晚矣。”
    面对柳寻衣和波仁的一唱一和,汤聪的脸色变的有些尴尬。他眼神忌惮地左右环顾着雕梁挂栋,心里愈发不自在,干笑道:“听你们这么说,我忽然觉的自己如同置身于坟墓之中,这座深宅大院就像是一口棺材,让我后背一阵阵发凉。”
    “不必紧张。”柳寻衣宽慰道,“我们只是过客,拿到佛莲子便远走高飞,永不折回,更不会见到措丹。”
    波仁眼珠一转,好奇道:“今夜你们已成功混入布达拉宫,感觉如何?”
    “森严壁垒,无懈可击。”柳寻衣面色凝重,沉声道,“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布达拉宫里盗取宝物,几乎不可能。”
    “这是自然,措丹将自己的至亲全部安顿在布达拉宫,多年来积攒的金银财宝也尽数藏于宫中,定会严加戒备,以防不测。”波仁不可置否地应道,“措丹此人粗中有细,戒心极重,你们想钻他的空子,只怕……不容易。”
    “那怎么办?”汤聪犹豫道,“平日尚且如此,料想正月初一,宫中守卫定会更加森严。”
    “只凭我们,断然无法成事。”柳寻衣的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分析道,“若想深入虎穴,则必须有人替我们调虎离山。”
    “谁?”汤聪、波仁异口同声。
    “吐蕃八王!他们争斗多年,各怀鬼胎。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和猜忌,从中翰旋,伺机挑拨。”柳寻衣眉头微皱,一边思索着一边解释道,“正月初一,若有人在布达拉宫闹事,必会吸引宫内侍卫的警觉和注意,我们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波仁面露迟疑,苦笑道,“这……恐怕不行吧?”
    “事在人为。”柳寻衣轻笑道,“只要我们把握好时机和分寸,非但能趁乱盗宝,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吐蕃八王将朝圣视为重中之重,谁会在正月初一闹事?”波仁质疑道,“他们虽明争暗斗,素有积怨,但却不是傻子,谁也不会让自己沦为众矢之的。要知道,在朝圣之日闹事,便是对密宗的亵渎,对佛祖的不敬。”
    “若是风平浪静,他们当然不会闹事。”柳寻衣接话道,“因此我们要设法‘助他们一臂之力’。”
    “你的意思是……”
    “如今,我们已成功混入布达拉宫,接下来的计划可以分为三步。”柳寻衣斟酌道,“第一,设法挑起其他部盟与措丹的矛盾,让他们在正月初一,于布达拉宫内上演一场闹剧,以此吸引众人的注意。第二,我们趁乱抽身,在布达拉宫内寻找佛莲子的下落,势必在闹剧收场前找到。第三,拿到佛莲子后,我们火速离开逻些城,走的越远越好。”
    “话虽如此,可佛莲子藏在布达拉宫的密室中,需要八王手中的钥匙才能进入,我们没有钥匙,即便制造混乱也于事无补。”波仁惆怅道,“如果八王发生争斗,肯定不会主动打开密室。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闻言,柳寻衣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诡谲的微笑,反问道:“敢问仁兄,八王皆对密宗佛教心存敬畏,他们如何才敢在朝圣之日闹事?”
    “这……”波仁没有听懂柳寻衣的言外之意,眼神略显迷惘,“还请柳兄弟指点迷津。”
    “很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柳寻衣淡然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能让吐蕃八王打破敬畏之心的,只有敬畏之物本身。”
    “什么意思?”汤聪听的满头雾水,费解道,“何为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明白了。”不等柳寻衣作答,波仁已恍然大悟,同时朝柳寻衣面露钦佩之意,拱手道,“柳兄弟好计谋,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柳寻衣拱手还礼,道:“欲成此事,还需仁兄帮我打探消息,我要知道其他七王进入逻些城后的一举一动。”
    “没问题。只不过……”波仁话锋一转,担忧道,“此事十分艰难,颇为凶险,一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弃,不知谁能胜任?”
    “我认识一人,其飞檐走壁,蹿房越脊,静而无声,过而无痕。至于移花接木,偷天换日的本事,更是神鬼莫测,无人能及。”
    “哦?天下竟有这般奇人异士?”波仁面露惊奇,忙问道,“敢问这位‘梁上君子’如今何在?他可愿帮我们达成此事?”
    “这……”闻言,柳寻衣故作踌躇,戏言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是否愿意帮我们,则要问他自己。”
    说罢,柳寻衣和波仁不约而同地将狡黠的目光投向汤聪,不明所以的汤聪忽觉心头一凉,一抹不祥的预感悄然自心底涌出。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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