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现在可是在说救命啊!’

    不知为何,周云凌读出了君言此刻的纠结,主动鼓厉他说。君言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或许是错觉吧,他总觉得周云凌的鼓厉着带着另外一层不可告人的含意。

    这时他没有时间多想,咬咬牙便下定了决心,反而自己又不亏。

    “行,我知道了。”

    ‘阿言,你不会控制魔力,所以尽可能贴近一些,魔力缺乏症的人对魔力会有本能的渴求,她自己──她的身体会知道该怎么办的了。’

    “行。”

    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君言还是答应下来。

    然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站在床旁,他犹豫了好一阵子,板着一张脸,露出像是悍然赴死的将领一般的表情。叙灯火的眼睫毛很翘很长,微微颤动之间十分可爱。

    “死就死吧!”

    他自暴自弃般喊了一声,踢掉了自己的拖鞋,直接钻进了叙灯火的被窝之中。叙灯火的身体很冷凉,就算还没有贴上去,仍不禁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她的皮肤吹弹可破而且滑腻,柔软之中又不缺乏弹性。

    君言一度沉迷于这个触感,他连忙默念静心咒,想着明天该吃些什么,好不容易才把某些冲动扫出脑海。

    他僵得像块木头,也没有依着周云凌的指示紧紧抱住对方。

    可是,也如周云凌所言,缺失魔力的人对魔力有一种本能的渴求,君言还没有下定决心更靠近一点,依然僵如硬木之时,柔软的触感便自动靠了过来。

    ──她紧紧抱住了他,力道大得吓人。

    “……”

    君言只能一言不发任由对方施为,只感觉到自己和叙灯火彷佛有某个地方联系了起来一样,自己的温度正缓缓和对方身上转移。

    他勉力侧头一看,见到叙灯火那痛苦的表情确实是放松了一些,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长夜漫漫,该如何度过呢?

    嗯,在这种状态下,一个小时对他来说已经可以算成五个小时了。

    为了尽可能保持绅士风度,他保持了很大的克制,不想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也不该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只能像根木头般僵住。

    他甚至连扭动脖子都不敢了。

    “……真是够了。”

    君言像挺尸般躺在床上,发出他有生而来最无聊的叹息之一。

    ***

    书。

    无论往哪边看去,和墙一般高的书柜。简单的书桌上,也放有不少的书,但不一样的是桌子上的书大部分都是学校的书,而书柜里却全部都是上了年代,讲述着晦涩难懂的魔法知识的书。

    那些魔法书藉都是年幼至今她最常读的读物。

    她曾经很讨厌这些魔法的书藉,她更喜欢那些有趣的书,但是她到最后却发现,只有靠着魔法的知识,她才有可能获得自己所渴望的一切。

    魔法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纵使那个女人曾用魔法给自己带来至今无法甩去的黑暗和不幸。解铃终需系铃人,她认为唯有魔法才可能解除魔法带她带来的“诅咒”,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嗯,所以她才渐渐地、渐渐地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她发现有些事情只有在加诸于自己才会觉得讨厌,而当自己变成了加害者时,其实也就那样子。

    很虚伪。

    但确实如此。

    只是,张雪遥此刻在想,自己可能毁掉了一切。她被人认出来了,好死不死还是南宫绮罗点破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当时那对策官也在场──那个守在君言身边的对策官也在场。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没有成功击杀那名对策官的情况下,乐观地认为君言不知道罪魁祸首就是她。

    而更叫事情不可挽回的是,她伤了南宫绮罗,也伤了君言。

    她甚至不知道君言现在是否安好。

    “看你这样子,肯定是失败了是吧?”

    幸灾乐祸的枯哑声音传来。

    张雪遥抬起埋在膝盖里的脸,面无表情地转向房间的其中一堵墙上,那里是有一名嵌在墙中,被无数树木根茎所缠的女人。

    那女人脸颊枯竭、干裂,像是长期缺水的黄土。

    但仅就轮廓而言,她以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性才是。凯尔特的后裔,森林的女儿,银发的魔女──这个女人曾经是高高列在应对局的灾害名单之上,臭名彰显的大魔女,可如今却只能凄惨地被封印在墙中,失去了自由。

    要怪就怪她制造出“怪物”之故吧。

    “妈妈,为什么世事就尽是不如人所愿呢?”她向女人搭话。

    “哼,这个问题倒是我想问的。”

    银发的魔女愤恨地说,“如果一切能够如愿,我岂会被成为这副样子?”她望向张雪遥的视线充满了杀意,浓烈的杀意。

    张雪遥则是一脸哭容。

    “妈妈,请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没有你就好了。”女人说。

    “可是妈妈最初还是能够选择啊……”张雪遥歪起脑袋,甜笑了起来,“妈妈和我也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失败的呢,看起来我们真的是母女啊!”

    “谁跟你是母女!”

    银发魔女激动地大喊,脖子极力地伸长间,拉扯了住在那上面,有如管线的树木分枝和根茎,扯得她皮肤走形。

    “你只是我用魔法制造出来的容器罢了!是我亲手杀死你的父母,把你当成了活祭品,将‘黑魔女’的心脏替换了你原本的心脏,让你自幼病弱的!怎么样?你有能耐就把我杀掉!”

    “……”

    张雪遥一阵沉默,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些许崩溃之兆。对,她并不是银发的魔女的亲女儿,已经成为了树人苟活很长年月的银发魔女早就失去了生肓的能力,她只是银发的魔女物色已久,最合适存放“黑魔女心脏”的仪材容器罢了。她的双亲更是死在银发魔女的手中──这都是她一次偶尔之中发现的。

    她憎恨银发的魔女,憎恨到恨不得马上就杀了对方。

    但是,她不能如此便宜对方,她要把自己所受个的苦难都加诸于对方的手中,要毁灭对方的希望,夺去她所有的一切。

    对,她要舍弃这颗诅咒她的心脏,成为完整的一个人。

    她要找回自己的尊严,要找回自己存在的实感,哪怕舍弃人身,她都受够了那些人看向自己的同情目光了。她受不了那些人所谓的善良,因为那些人的同情会让自己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她也可能不依靠她人活着。

    为此,她不惜成为杀人凶手。

    “妈妈,我会变成这样,也全都怪你哦。”

    张雪遥没有任何起伏地说着,银发的魔女应声便是嗤声。

    “扭曲的家伙,为了徒具表面的尊严,你甚至愿意和那具人偶交换身体。”

    “就算不是人了也没有所谓,我只不是不愿意成为他人眼中的异类。”

    张雪遥知道这可能有自欺欺人之嫌,但是华铃和自己一样,都想成为眼中真正的自己,所以她们才建立合作的关系,约定交换各自的躯体。

    而交换灵魂并固定在他人的躯体上,这件事看似简单,实行起来却相当困难。有一些魔法师或许可以轻易办到,但是张雪遥研究已久,能够想到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她要实行一场大型的魔法术式,以作灵魂转移之用,其中的难点不在于转移,而在于她那一颗心脏。

    但是,就如银发魔女所言,她要交换身体的对象,是一具人偶。

    可偏偏只有人偶的强韧身体可以承受自己那一颗心脏的负担。黑魔女的心脏和拥有者的灵魂是坚密相连的──那颗心脏早就侵蚀了她的灵魂了,所以她不得不带着这一颗受到诅咒的心脏进驻另一具身体。

    问题在于,她的身体本来就是精挑细选,用来承受这颗心脏的容器,如果换成一般人的身体,肯定承受不住这颗心脏的庞大魔力产生量,最终崩溃。就算是她这具在银发魔女挑选、培养已久的身体也因为心脏的存在而变得虚弱,甚至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再这样下去,她身体的崩溃也是早晚的问题了。

    所以,华铃的身体是最合适的,并且来得及时。

    待黑魔女的心脏也移植过去后,那具人偶的身体就不再需要从他人那里汲取魔力。而张雪遥原本的身体,则需要另一具心脏以撑持身体的机能。

    这也是为什么华铃如此执着南宫绮罗的原因,她的心脏拥有很强的精灵相性,而这种心脏往往都具有很强的适应性,它能够适应张雪遥的身体。

    对,这件事本身需要满足很多的条件,所以张雪遥准备了很久,直至和华铃相遇才加以实行,至今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

    能够遇到华铃──一具合适的身体,或许是上天对她的垂怜。

    不过,谁在乎呢?张雪遥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只想尽快……尽快成为期待之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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