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你为什么瞒住我?”

    一在叙灯火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后,南宫绮罗便不满地质问说。

    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眉心紧紧皱起,整张脸的肌肉都肉眼可见地僵住。从她质问这个问题看来,比起自己被卷进魔法端一事,她更在意君言没有坦白的事情。

    “我不想你被卷进来。”

    君言没有任何辨解,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

    南宫绮罗把自己的包包摔在桌子上。

    “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告诉我。”

    “……”君言叹了口气,“我不想随便改变你的常识,这不是一件好事。”他对此深有体会。

    “但是……”

    就像是下一刻便会嚎啕大哭的小孩一般,南宫绮罗死命地咬着下唇。君言诧异于南宫绮罗会露出这种表情,就听见她泫然欲泣地说

    “如果你有一天离我而去,我不想一无所知。”

    “……”

    君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目光不由得往旁边看去,看向那不知为何在贼笑着的周云凌。周云凌大概是以为他是在求助吧,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不过,君言只是想警告他不要一脸乐不可支站在外面。

    “阿凌,我饿了。”他说。

    周云凌呆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君言的意思,明白他其实是在赶人。

    “你吃什么?”他无奈一笑,“我去给你买吧。”

    “皮蛋瘦肉粥,还要一包榨菜,牌子随便。”

    “ok。”

    周云凌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君言和南宫绮罗──青梅竹马的两人。可以听见隔壁房间会传来一些声音,那听起来好像是叙灯火在打游戏。

    明明还没有恢复好,就玩电脑?君言心里暗叹一声,但南宫绮罗是他所优先要对付的。

    “绮罗,你都知道了吧?”

    南宫绮罗的表情有些黯淡。

    “大概都知道了。”她声音细小,“阿凌和灯火都告诉我了。”

    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南宫绮罗大概还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些事情。也是,魔法为人所熟知,但仅限于一些幻想作品之中,而当它闯进生活里的时候,大多人都会不知所措吧。

    君言沉默了半晌。

    “你……怪我吗?”

    震颤的声音。

    君言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个勇气去到承担改变一个人一生的责任,但无论如何决定也是自己下的,他必须承担起来。

    南宫绮罗不作声,她摇头,只是摇头。

    那究竟是不知道抑或是否定的意思呢?

    “──我都想知道。”

    但在君言想要再度询问,南宫绮罗却已先开口。她垂着脑袋,头发勾勒出来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表情,她藏起了所有感情,就藏在那摇曳不定的阴影之中。

    “阿言,我不想你死。”

    君言不自觉伸出了手掌,刚好迎上一滴泪珠。泪水落在掌心之上,他下意识想要抓住。

    “──那一年,我听见你们出车祸还以为你死了。”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场夺去他父母性命的车祸,他都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形了。也许是他太过冷漠了吧。但他想不到,时至现在竟然还会有人为那一场悲剧而哭泣。

    除去父母,南宫绮罗就是伴随君言度过最长时光的人。

    会不会在这段时日里,他早就把她当成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一个人呢?纵使南宫绮罗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他不知道。

    又是沉默,这次沉默持续了很久。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南宫绮罗抬起头来,打碎冻结的空地。她的声音就像是碎掉了的破冰似的,清脆地落在了地上。

    她肯定是哭过了,眼角有点红。

    但,她在笑着。

    “无论是天堂抑或是地狱,只要你在那里,我就希望自己也在那里。”

    伴随着冲击,这句话语撞在君言的心间,就像是敲响了一个大鼓一样,震耳又震撼人生。

    君言几度张唇,都没法把堵在喉咙里的话给挤出来。

    “这样就行了吗?”他呆呆地看着笑着的南宫绮罗,“这边可是……像泥沼一样的世界啊……”

    “我不惜一切。”

    南宫绮罗的笑容更灿烂了,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就像你不惜一切来救我一样。”

    君言拉回视线,呆呆望着吊在天花板上的灯。

    有她这句话,就算她之后恨自己、埋怨自己也没所谓了吧,他想。

    ***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乱动的吗?嘿,我瞧你啊,是不想好了。”

    扶着墙壁,好不容易才在马桶上坐下时,门外就传来戏谑的声音。君言皱起眉毛,看向门的方向。

    “我还以为你睡了。”

    是叙灯火的声音。

    “睡是睡了。”门外一声叹息响起,“可是某个人跌跌撞撞的,就把我吵醒了。”

    “哦?你睡眠真浅。”

    “职业习惯。”叙灯火轻巧地回应。

    “然后呢?”君言半开玩笑地问她,“站在厕所门口,等我撒尿也是职业习惯?”

    “也可以是。”

    叙灯火轻巧地化解。

    君言一时三刻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毕竟和自己相隔仅是一扇门的少女并非是普通少女,她在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刀枪不入”。

    “你想知道张雪遥的身世吗?”叙灯火忽然问。

    “不太感兴趣。”

    君言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着急如厕,因为他知道叙灯火肯定是有话想跟自己说。

    “你大半夜跟我出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是啊,”叙灯火哂笑一声,“谁叫你们在里面打情骂俏那么久?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啦,我也是很‘眼训’的啦!也不看看我这几天都奔波成什么样子了。”

    她大吐苦水。

    “对不起,”君言有些不好意思,“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欠我好几条命。”叙灯火毫不客气地回应。

    顿了顿,她自顾自地开了口

    “张雪遥本身就是一个容器,是‘银发魔女’的祭品。”

    “银发的魔女?”

    “凯尔特魔法的传人,也是很强的魔法师。本来也是名单上的人物,但几年前突然消失无踪,我们在张雪遥的公寓里找到她的尸体。”

    “尸体?”君言眉心紧锁,“学姐杀的?”

    “不像,估计是‘刀姬之红’杀的。”

    挑灯者是幕后黑手,这个事实还如伴在耳,君言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瓜葛。

    “挑灯者说,这是一场实现。张雪遥和华铃的相遇既是必然,亦是偶然,凡事都有因果,挑灯者把因给种下了,结出了这样子的果。她没有过多参与其中,所以应对局也无法采取太多行动。”

    这大概是权衡利弊之后得出的结论吧,君言不知道时刻魔法师究竟有多强,但是他知道叙灯火大概有多强,而时刻魔法师远在那之上。

    面对这样子的一个人物,息事宁人也许是一种做法。

    “张雪遥的心脏,是一个极为复杂仪式的成品,能够产生极为庞大的魔力,她的身体本来应该是万里挑一了,但仍然承受不住这种力量。她失去了双腿,整个人都面临崩溃,所以她想要一个完整的身体,想要和华铃交换身体。”

    闷闷的碰声。

    叙灯火似乎靠在门上。

    “这也许是情有可原的。”

    是这样吗?君言思考。

    想要一具完整的身体,因不幸夺去了自己的身体,这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但生而不幸的人太多了,如果每个人都抱持张雪遥这种想法,世界也早就崩溃了。

    世界是不公平的,这句话永远都是对的,因为资源是有限的。

    但,张雪遥尝试争取。

    这种行为的本身,也许真的是无可厚非,只是实在说不上是情有可原,因为这种事的本身对于某些人而言就是无可原谅的。

    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的答案,因为有些选择从来都没有正确的。

    君言沉默了很久。

    “阿言,你踏足的世界,是一个更鲜明的世界。它充斥的色彩都很强烈,就像是一张鲜艳的涂鸦。黑暗的世界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各种强烈颜色混在一起的世界,因为在那里面,你难以找到自己的光明。”

    留下这番难以评价是感叹抑或是忠告的话,叙灯火离开了门,似是要走回房间。

    “圈──阿圈。”

    君言觉得圈圈还是怪怪的,于是用自己的方式更改了这个称呼,叫住了叙灯火。应声,叙灯火走远的脚步停住了。

    她没有反问什么事,只是默默在那等着,君言也确信她在等着。

    “──我想学习魔法。”

    没有任何蕴酿便脱口而出。

    君言难以确定自己是否心血来潮,但这肯定是他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以后能不能坚持下去?这个问题谁也无法解答,因为未来的仍未到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叙灯火走了回来,再度靠在门板上,君言听见那样子的声音。

    “你身怀白炎之力,很大概率无法建构术式。”

    叙灯火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取笑之意,也有一些无奈。

    “但是,魔力的运用应该还是可以学会的。”

    “那就学这个吧。”君言不假思索。

    叙灯火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有多,在君言想要开声问她在干嘛时,她语带笑意地再度开口。

    “你在试着积极面对新的生活,无论事出何因,这种态度我就暂时认可吧,记得要感恩戴德哦!”

    “滚吧,你这个擅闯民居的女贼。”

    “那我该是劫色还是劫财?”

    叙灯火曳着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走远了。

    你劫走了我的平凡生活啊!君言坐在马桶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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