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月来京城这几年,之前三哥跟阿爹一直游历在外,舅舅痴痴傻傻。

    白如月不放心家里,外婆和阿娘也不放心她跟四哥两个孩子到人多的地方去游逛。

    所以,这些年的上元节,白如月和四哥守在外婆和阿娘的身边,什么热闹也不去凑。

    今年一家人聚齐了,早早的,白启力便嚷着要去大相国寺看热闹。

    张老太太满脸堆笑的连连点头“行,都去吧,到时岩哥儿看好这皮猴。”

    白启力站在张老太太的身后,俯下身去,双手环住张老太太的脖子,把头贴到老太太的脸上,嘟嚷道“外婆,力哥儿不是皮猴。”

    张老太太抬起手摸了摸白启力的脸,笑得满脸褶子,“好,力哥儿不是皮猴。乖孙头儿,你轻点摇,外婆的头都被你晃晕了。”

    赵群芳看着抱着外婆撒娇的力哥儿,心里一阵阵欣慰,她的三个孩子都很会讨母亲欢心。

    赵群芳想想问道“阿娘,我们今年要不要搭座灯棚?”

    张老太太拍拍白启力的脸,让他站直身来,转头对女儿摇摇头道,“算了,抚河边上的地,从金明池的皇家楼台起,往东往西两边,撒满了王孙贵胄、达官显贵人家的灯棚,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要出去看热闹的,出去逛逛,逛累了便回来。”

    白启力歪头的问道“外婆,为什么不搭灯棚?咱们家现有不缺银子,找人买个位儿呗。”

    张老太太正色道“你这个小皮猴,你以为呢,那位儿是有钱就买得到的吗?就算买得到,也是边得不能再边的位儿了。还有,你们可要记好,咱们根基浅,咱们要低调,万不可有点银子就张扬嚣张,明白吗?”

    白启力见太婆板脸郑重起来,虽不大明白太婆话里的深意,却也没敢再多说。

    上元节的头天,张素素带着吴静来看望张老太太,诚邀沁园一家明日去候府的灯棚观观灯。

    上元节这天,吃过午饭,白如月跟着三哥四哥,在一堆丫头婆子小厮的簇拥下往大相国寺去。

    大相国寺的诗会,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已经没有能记得了。

    有人说是太祖时就时兴的。

    有人说是前朝时便有了。

    据说,大相国寺的藏经阁里,藏着几位圆寂的方丈的手记。

    说大相国寺的灯展诗会,源起于前朝一位相爷,该相爷曾经是位穷酸士子。

    该士子来京城赶考,没有银钱吃饭,白日里在大相国寺门口写诗作画换些银钱。夜里,便在大相国寺与知客僧们一起在香房里削签做香。

    后来这位士子科考高中榜眼,入仕途,最后官至左相。

    这位寒门出生的相爷不忘初心,救济贫苦,与大相国寺的方丈商议,让人做了灯笼,抄些警世之言或好诗好词在灯上,灯下放只箩筐,来逛诗会的人看了,觉得好的,便投钱于箩筐里,算是打赏,也算是布施。

    传着传着,到后来,大相国寺的灯笼不光是抄录上现成的诗文。

    还划出一片区域来,挂出了很多空灯笼,士子们往上贴自己的诗文。

    看谁灯笼下的筐里的银钱多少,来衡算谁的诗如何。

    正因为如此,每年上元节,大相国寺的灯展诗会成为京城的一大盛事。

    白如月想着,上一世自己未出阁时,去过一次大相国寺的诗会。

    其实算不上去过,那次她和三哥一起,还没到大相国寺门口,便看到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街道,她担心三哥拖着一条腿不方便,远远的看了一眼便回去了。

    大相国诗会的热闹,在白如月的记忆里就成了人头攒动的场景。

    想着即将身临其境大相国寺的热闹当中,白如月激动得有些手舞足蹈。

    白启岩看着时而连蹦带跳、时而转身倒退着走路的白如月,紧张得心都提起来,一遍遍的提醒道“月儿,好生走路,小心跌倒!”

    提醒多了,白启岩索性伸手牵住白如月的手,让她乖乖的走在自己身边。

    同样兴奋的,还有白启力,出了家门像脱缰的马欢腾着到处窜,被秦小方与王水根拽住,一左一右的将他夹在中间。

    白启岩板着脸训道;“力哥儿,你若不听话,我让小方他们现在就送你回去!”

    白启力在哥哥的威胁下老实下来,可丝豪不减他激动的心情,一双眼骨碌碌的四下张望,嘴里一刻不闲的叨叨。

    白启力兴奋无比的看着白启岩问道“三哥,据说大相国寺最好玩的是诗会,三哥写诗了吗?我一会给三哥的诗投银子。”

    白启岩离京三年,今年刚回京城。

    之前吴明远给他说过京城的各种轶闻趣事,包括上元节大相国寺的诗会。

    对于大相国寺的热闹,向来低调的他并不想哗众取宠展示自己多高的才华,他只想陪着弟弟妹妹去感受那份热闹。

    “不了,我没有写诗。”白启岩淡淡的回道。

    白启力黯然嘟嘟嘴,“为什么呀?三哥博学多才,大好的机会,不该好好展示吗?”

    白启岩意味深长的看眼白启力,“力哥儿也是才华横溢的,我听渊哥儿说,力哥儿的诗文洒脱豪迈,一会儿力哥儿贴上诗,我们大家来投银钱,怎么样?”

    白启力的袖袋里写好了两首诗,他以为三哥和他一样,也事先准备好了诗,没想到三哥根本没有写,白启力有些急了,问道“三哥,先别说这个,你告诉力儿,你为什么不写诗?”

    白启岩见力哥儿急切的样子,依然淡淡回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性格使然。我不喜欢锋芒毕露,我更喜欢不露圭角、虚怀若谷。

    还有,我认为,每个人经历不同,性情不同,此时此情此景所抒发的情感自然不同。所写的诗或激越高亢或清婉秀丽,或语言绮丽或语言平易。

    比如力哥儿,你性子洒脱豪放,你的诗文自然洒脱。

    若是今日逛诗会的人多喜欢婉约的,正好有人写了清婉的诗文,投到此人箩筐里银钱自然会多,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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