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都有人爱着我的。——李纯熙

    “咕噜噜……”

    李纯熙飘在池水中,手脚摆动着,依旧慢慢下沉。

    怎么会摔进池子呢,她这样想着,回忆如车水马龙般略过,她慢慢闭上双眼。

    ……

    一刻前

    “你家那个妾室又作妖了?”

    走在池边,李纯熙扯下一枝柳条,随意晃着,见沈韫玉点头,纵然之前就已经知晓她家的事,却依旧感觉太过荒唐。

    “我要是你,直接一杯鸩酒送过去,难道你父亲还能为了一个妾与你们撕开脸?官帽不想要了。”

    李纯熙嗤笑一声。

    沈韫玉笑得牵强,眼中怨忿掩盖不住,只得假装擦泪掩饰,余光看到侧面隐约走过一群人,心中一喜。

    “殿下,那边花儿开得不错,不如去那边瞧瞧?”

    她这样说着,脚步已经往那边而去,李纯熙没注意,跟着她换了个方向。

    挑开垂面的柳条,李纯熙刚抬头,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女声。

    “这不是曜华长公主嘛?”

    李纯熙迅速将柳条一扔,背着手看过去,待看清来者是谁时,一挑眉。

    “何铃?”

    “正是臣女。”

    那群人为首的俏丽女子,敷衍的福福身,身后的人却没她那么有恃无恐,深福下去。

    “拜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

    李纯熙用帕子掩掩额头,遮住不耐的目光,这突然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儿过来,满头金翠琳琅,晃得她眼花。

    何铃一听她开口,便立即起身,像极了何虎一双圆目毫不避讳的盯着李纯熙。

    见她发髻上仅有几支金饰,最华丽的便是一支累丝纯金发簪,不由面带自傲,摸上了才订做的点翠花枝凤尾簪。

    “长公主今日出宫游玩,怎么不装点的好看点,您瞧瞧,这是昨儿母亲才为我订做好的凤尾簪,比起您那金簪,啧……”

    她掩嘴假笑道

    “倒叫臣女压过您了,这也太失礼了,呵呵呵呵……”

    李纯熙眨眨眼,她是很喜欢漂亮首饰漂亮衣服,但不喜欢与人攀比。

    尤其是,她冷眼瞧着穿金戴银一身华裳的何铃,她们姓何的一家,都是这般不知收敛的模样,明知功高,却不懂谦恭,阿耶早晚要……

    她懒得与蠢货说话,勾起礼貌的浅笑,刚想客套一下,开口打发她们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开口了。

    沈韫玉上前一步,一脸愤慨不满的样子,声音微颤却仍然坚定道

    “何娘子此话太过失礼,况且,你又如何知道殿下首饰不如你。”

    何铃目怔口呆,反应过来,指责她的是自己向来瞧不起的沈韫玉,她脸色一黑,叉腰指着她刚想骂,便被沈韫玉打断。

    “殿下这枝累丝纯金发簪,是工匠用头发般细的金丝一点一点掐成此状的,细看下便能看到处处皆是暗纹,实乃巧夺天工之物,何娘子又如何比得上?况且,”

    沈韫玉忽视了李纯熙古怪的眼神,她早就看上这支簪子了,素日李纯熙给她的首饰不少,偏偏这支她不松口,更叫她心心念念,将它的信息记得牢牢的。

    “况且殿下神女之姿,纵使素面朝天……”

    她背着李纯熙,挑衅的看着何铃。

    “也比何娘子夺目的多。”

    何铃向来听不得别人比她好,尤其是天下有个处处压过她一头的李纯熙,让她时时暗恨,还生出了“既生铃何生曜”的感叹。

    沈韫玉这番话完美的戳中了她的不甘与妒忌,她胸口剧烈起伏,猛的甩开丫鬟扯她的手,瞪着李纯熙,但她到底清楚,这人不是她能随意动手的目标。

    她喘了几口气,微微冷静,但心中实在不平,没忍住,讥讽道

    “我哪敢与长公主比呢,别说是长公主,就连长公主身边下人的家里人,我也比不过啊。”

    自沈韫玉开口之后,李纯熙便知道止不住了,便老神在在的听着,见何铃瞪她,她也无所顾忌,难道她还敢碰她一下不成?

    而听到何铃这番话,李纯熙不明所以,但觉得有些不对,疑问道

    “你一个官家娘子,与他们比什么?”

    何铃以为李纯熙是在讽刺她,顿时怒不可遏,语气更显尖利讽刺。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长公主权势滔天,您的近侍盛气凌人不说,连他们的什么子侄,都敢当街纵马,撞死一功名在身的秀才,都能安然无恙,我又怎么敢比呢。”

    李纯熙杏眼中泛起惊涛骇浪,她眼纳寒星,声色俱厉道

    “你说什么?!”

    何铃被她的模样吓得一怯,想吼她又不敢,不说话又不甘心,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

    “凶我做什么,这事这几天都传遍了,又不是我乱说。”

    李纯熙下意识想拉住她,让她说清,上前一步,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一个趔趄,便往池子里摔去。

    “扑通”一声。

    ……

    哦,原来是这样摔进来的啊,李纯熙目光涣散,灰色眼睛更显黯淡,她莫名想到

    该听王珵的话,带会水的丫头来的,她要是死在这里,阿耶他们得多伤心啊,还有王珵,她死了,王珵也会伤心么?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她感到静谧的水中有了波动,昏暗的视野里出现一抹鸦青色,向她迅速游来。

    是幻觉?她死之前最后看到的居然是王珵?这也太奇怪了。

    李纯熙嘴角带着笑,见王珵眉眼清晰起来,呦,怎么是一脸惊恐的表情,这可不像他啊,她印象里的王珵,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啊。

    直到王珵捧着她的脸,贴着她的唇渡过一口气时,李纯熙才清醒过来,认识到是他来救她了。

    捧着她脸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对他笑笑,乖巧的让他抱着她向上游去。

    破水声在湖面响起,李纯熙大口呼吸着,靠着的胸口温暖坚实。

    她又回到人间了。

    “纯熙?你怎么样?”

    王珵快速向岸边游去,左臂揽着李纯熙,再也无暇掩饰声音,沙哑的声音颤声问道。

    “阿嚏”

    李纯熙抱着王珵劲瘦的腰,摇摇头。

    “我很好,就是有点冷。”

    王珵紧了紧手臂,他听着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失而复得的感情快淹没了他。

    “别怕,马上就好了,我们回宫。”

    李纯熙看着岸边缤纷的人影,头脑异常清醒,眼皮子却发沉。

    王珵游到岸边,先将李纯熙送上前,容春敞着一件披风将她包住,随即含泪紧紧抱着她。

    “殿下,您还好么?我们这就回宫好不好?”

    李纯熙看着王珵破水而出,披上仆从递来的外衣,才转过眼神,看向一旁跪了一片,静若鹌鹑的人群。

    沈韫玉看着李纯熙狼狈的模样,虽不满她这么快就被就上来,还是解了一口气。

    她偷看了一眼面带害怕的何铃,自满于自己滴水不漏的计策,所有人都看到是她们两个有口角,不论是失脚滑倒还是有人谋害,何铃都是最明显的罪魁祸首,与她无关。

    沈韫玉将得意压下,满脸担心的看着李纯熙。

    “殿下,您可吓坏我了。”说着,擦落了滑落的泪水,一脸担忧心疼。

    李纯熙又“阿嚏”一声,吸吸鼻子,盛秋着急道

    “殿下,她们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您的身子要紧,换衣裳吃药才是正事。”

    李纯熙嗯了一声,她居高临下睥睨着跪着的人群,深深看了一眼沈韫玉,随即开口。

    “这群人,都给我扔到池子里去,晕过去再捞上来。”

    宫婢侍从立即领命,将她们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似得扔到了池塘,剩沈韫玉一人时,盛秋看向李纯熙,面带请示。

    见李纯熙面无波澜,她对沈韫玉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把她拽起来,扔进了池子。

    李纯熙强撑着眼皮子,直到所有人都被扔进池子,眼前一黑,向前摔去。

    ……

    无尽黑暗之中,李纯熙双眼无神,漫无目标的走着,像是要走到天荒地老。

    “小太阳。”

    “谁?”

    李纯熙眼中灵光一闪,清醒过来,循声望去,却没看到人,是谁在喊她的小名,除了太后皇帝太子,没人敢这样喊她。

    “小太阳,来。”

    一只白皙的手自黑暗中伸出,李纯熙觉得很眼熟,没有迟疑,上前握住。

    “好孩子。”

    那手抓着她一拉,李纯熙周围便有了色彩。

    她正在一件华丽宽敞、陌生又熟悉的宫殿中,拉着她的人松开她,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李纯熙向她看去,这是一名容貌昳丽的宫装女子,凌厉眉眼里是温柔的爱意,她伸出略微粗糙带着茧子的手,蒙住李纯熙的双眼。

    “小太阳不该来这儿的,乖乖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阿耶了,嗯?”

    李纯熙点头,窝在女子的怀抱里,安静的闭上了眼。

    “小太阳真乖,可不像你阿耶,是个爱哭鬼,阿娘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长乐宫中

    康文帝坐在床前,看着面色苍白昏睡的李纯熙,双眉紧皱。

    太医署所有太医跪在外堂,为首一人思虑一刻,向皇帝说道

    “长公主殿下自小先天不足,但这些年精心照料,底子略强了些,只要今晚没有发热,长公主殿下定能平安无事。”

    康文帝挥退太医,他握住李纯熙细嫩的手掌,置于脸旁。

    “让眉,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的小太阳渡过此劫吧。”

    正当他惶恐不安之际,李纯熙微微皱眉,他急忙凑上前去。

    让他惊讶的事发生了,李纯熙双眼微颤,睁开一条缝,看着康文帝通红的双眼,她强撑着对他笑了笑。

    “阿耶可真是个爱哭鬼。”

    康文帝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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