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要自己的每句话都被认真对待,手中就必须握有令人忌惮的力量。——康文帝

    “你若听不下去,我帮你捂住耳朵。”

    李纯熙眼圈一红,嘴角一瘪,扑进王珵怀中,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王珵措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心中那一丝窃喜被他唾弃的隐于深处,只剩下心疼。

    他在盛秋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高抬双臂,顿了顿,试探性的摸摸李纯熙的头顶,嗯,是他喜欢的手感,享受难得的亲近之时,也不忘安慰她。

    “他们不知原委,您又何必与这些人生气呢?”

    李纯熙气恼的朝他胸口锤了一下,抬起头瞪他。

    “不知原委又如何,他们说我,我还不能生气了?你是来气我的对吧。”

    王珵默了默,突然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肃起脸,声音微沉道

    “他们确实有罪,我们派人把他们都抓起来,打上几十板子怎么样?”

    这下换李纯熙沉默了,她松开王珵,后退一步仔细看了他一眼,在王珵莫名其妙之时,上手捏住了他的脸。

    “肿么了?”

    王珵被捏的口齿不清,心下疑惑,顺着她说话难道不对?怎么反应这般奇怪。

    李纯熙看他半晌,当年正经的小少年已经学会口不对心的哄人了,她松开手抿唇一笑,再不见方才的难过。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我们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

    王珵被她似是而非的话弄了个大红脸,他唇一张,李纯熙就知道他肯定又是‘不妥’、‘失仪’之类的废话,为了不影响她现在的心情,她立即打断他。

    “法不责众,况我既是长公主,更不能滥用权限,动用私刑。”

    她站起来,理理被王珵揉乱的头发,“好了,听也听了,我这就要回宫了,多谢你今日相陪。”

    盛秋暗搓搓瞪了一眼王珵,上前帮李纯熙带上幂篱,动作中满是迫不及待离开的轻快。

    王珵被她一堵,将劝诫的话咽下,心下微微不舍,却只能拱手道

    “您是该回去了,珵送您。”

    “好啊。”

    李纯熙不拒绝,两人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李纯熙向他告别,上辇进了大明宫。

    王珵看着辇驾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巍峨的宫门,放下车帘,命令离开。

    ……

    这边李纯熙没有回宫,辇驾直奔含光殿,辇驾还未完全落地,她就跳了下去,将身后的宫女们吓了个激灵。

    李纯熙不管她们的想法,迈起腿就往殿里跑,颈上的璎珞圈随之叮当作响。

    “阿耶!”

    皇帝从奏折堆中抬起头,看着像个小炮仗一样跑进来的李纯熙,笑骂道

    “天底下就你一个敢在含光殿门口闹,没个样子。”

    他拦住扑向他的小姑娘,为她擦擦额头上的汗,仔细观察她一圈,发现除了眼圈微不可见的红过之外,并无异状,稀奇道

    “竟然没哭着回来?”

    听了这话,李纯熙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哼哼一声。

    “我才不会那样没出息呢。”

    皇帝表示怀疑,他想起一事,狐疑道

    “该不会是因为你那小伴读陪着你,才没难过吧?”

    “关王珵什么事。”康文帝一语中的,李纯熙挠挠脸,依旧嘴硬,又控诉道“阿耶您早知道我今天会听到什么对不对。”

    “让你亲耳听听,不然你又何时才能知晓人言之力呢。”

    没错,皇帝在李纯熙执意出宫之时并没有强行阻拦,若他态度强硬,李纯熙不会不听他的,但她这般早慧,一直护着她倒是浪费了。

    他递给李纯熙一张折子,“你猜的不错,看看这个。”

    李纯熙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完,果不其然,是谴责她滥杀无辜,惹得众怒的。

    见她看完,皇帝指指右手边高高的奏折堆,“这些全都是,可要看看?”

    李纯熙撇撇嘴,只看了上面几本,便放下来。

    “千篇一律,我都不知道我是这等跋扈乖戾之人。”

    皇帝笑道“读书人看起来文质彬彬,骂起人却是最毒的。”

    李纯熙却不以为然,“这种经不起深究的强词夺理,比不过那些市井粗话。”

    她心有余悸的缩缩脖子,“今日被骂的昏了头,下次再听到,可饶不了他们。”

    “你若一直这么想,倒也不错,毕竟你很难听到市井之语。”皇帝摸摸她的脑袋,“不说这个,你说说,若是你,此事该如何处理?”

    怎么都爱摸她的头,李纯熙不满的捂住脑袋,闻言思忖片刻,笑道

    “若是我,要自上而下的收拾他们。”

    皇帝笑意更深,“此话何解?”

    “阿兄说过,‘恐吓总比解释有力’,我乃皇家长公主,当然不会向他们解释缘由,但半月后三堂会审处理御状,真相自然大白。”

    李纯熙说的兴起。

    “到那时若还有人不知轻重,我就逮住跳的最厉害官最大的那个,让阿耶或者阿兄出手收拾他,最大的鸡被杀掉,自上往下收拾几个,猴子们自然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虽有些粗糙,但想法不错。”

    皇帝满意点头,正是如此,皇家之人不必向旁人解释什么,他们的身份就是绝对的权威。

    他看向李纯熙,眼神严肃起来。

    “你又为何让阿耶阿兄出手呢?”

    李纯熙疑惑道“阿耶阿兄才有能力处理这个事呀。”

    “没有足够的力量,站的越高,就越容易成为靶子。”

    皇帝眼神微微恍惚,当年他刚登基之时,豺狼虎豹们死死的盯着他,静待着他露出那么一点点不当之处,他苦心积虑,终于成长为这般深沉的帝王。

    “所以。”他看向自己的小女儿,他忍了这么多年,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宠出了个曜华长公主,他拿出一物,放进她手中。

    “阿耶和阿兄愿意守着你,但我们总有忽视之时,你必须自己握有力量,才能不坠骄傲。”

    李纯熙捧着手心的半块虎符,红着眼看向皇帝。

    “这是徐……你外祖父驻扎之地,燕州玄甲卫的虎符,倘若有一日。”

    皇帝顿了顿,含糊其辞道“倘若有一日你在外遇到危险,不能回宫,就去燕州找你外祖父,有这块虎符,于公于私,他都有理由帮你。”

    “玄甲卫驻扎漠北,足足占了大康十之二三的兵力,阿耶怎能交给我。”

    李纯熙没有说什么该把虎符给太子的糊涂话,只是含着泪推回去。

    皇帝握紧她的手,“你拿着是最安全的,终有一日你会用到的。”

    “既如此。”李纯熙听他的话,明白内有缘由,知推脱不了,很是郑重的将它握在手心,双膝跪下。

    “儿定不负父亲苦心,熙儿会为阿耶保管这块虎符,阿耶需要之时,儿双手奉上。”

    “快起。”皇帝扶起她,多乖巧可爱的孩子,他愿意守护着这个通透的孩子,连同她母亲那份爱,丝毫不缺的给予给她。

    ……

    同皇帝吃过饭后,李纯熙回了长乐宫,一路上,她脸上再不见一点在皇帝面前的娇憨。

    “快点回去。”她催促道,轿夫走的更快,把盛秋她们甩了一截。

    盛秋等人匆忙追上辇驾,气喘吁吁道

    “殿下可有急事?”

    李纯熙不作答,行至长乐宫前,她下辇快步走进,到了卧室,挥退跟进来的几人,走至她床边,拿起她经常不离手的布老虎。

    松开一路紧握的左手,一个明黄香囊赫然出现,里面便放着那块虎符。

    将布老虎的肚子露出来,她在老虎一隐□□一拉,此处竟是一个内兜,将香囊打开仔细看了一下,并无不妥,她才将香囊收紧,置于内兜处。

    扣上暗扣,看起来毫无异状,她又抖抖老虎,见并无东西落下,李纯熙才松了口气,将老虎熟稔的抱进怀中。

    李纯熙看着怀中老虎丑陋但细密的针脚,吃吃一笑。

    “阿娘缝的老虎,阿耶给的虎符,这才万无一失呢。”

    ……

    半月后

    “所以殿下您出宫,却不打算前去听审?”

    李纯熙靠在王宅阁楼的栏杆上,跪坐久了有些不适,她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谁说出宫就要去听审的,斩冬拿着我印信去了,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王珵头疼的看着面前毫无坐相的李纯熙,揉揉额角。

    “您坐的正经些。”

    “又说我,我偏不,”李纯熙与王珵在一起时,一听他教训她,总有种跟他对着干的冲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学着男子屈腿而坐的姿势,挑衅道“怎么样,正不正经。”

    “您!”王珵气结,被人称赞的好气度总在这个人面前破功,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虽于大体无碍,到底是落人口舌。”

    “嘘。”

    李纯熙食指竖在红润的唇中,余光无意瞥到桌上的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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