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无阙还准备叫着艄公帮他们解穴,可眨眼之间,那人已经是踪迹不见。

    尹无阙有看了看身侧几人,此时皆是瘫倒在地,动也不能动。船上的那些船家,刚才打斗之时都已经跳入水中,这时怕是早就远远逃命去了。这船儿飘在水中,此时当真是犹如不系之舟,任由江水带着飘荡了。尹无阙见此状况,心中苦笑,看样子自己竟然是要听天由命了。

    尹无阙惦记由美子的伤势,连忙道“由美子,你没事吧。”

    由美子道“我没事。”

    尹无阙知道她伤势并不严重,当即道“好。你别动,我先运气,看看能不能冲开穴道。”他连忙暗中运气,就盼着能够冲开穴道。可是巴尔思内功深厚,哪有这么容易就可以冲开穴道的呢?尹无阙也只能不断运气,来回冲撞穴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尹无阙忽然感觉到耳旁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尹无阙睁眼一看,原来是船儿被江水带入了一片芦苇荡中。此处水浅,不一会儿,船便搁浅了,停在芦苇中间,终于算是停下了漫无目的的漂流。一时间,水中蛙鸣虫叫不绝传入耳中。

    尹无阙见状,心中稍安,当即又继续运气。不大一会儿,连续冲开几处穴道,倒是关键穴位处,无论他怎么用气强冲,却始终毫无效果,尹无阙也只好继续强行冲穴。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忽然听到由美子道“太阳快要出来了。”

    尹无阙睁开眼睛,东方已经显现出鱼肚白,原来已是黎明时分。尹无阙笑道“你倒是好兴致。”说话间看着躺在前方的东郭熹。他从昨晚被巴尔思封住穴道之后,已经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几个时辰。东郭熹这辈子都未曾像今天这般狼狈,这时见到尹无阙看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尹无阙也看不到能戒和尚的样子,说话对方也不能回答,就只好不去询问。

    这时就听到由美子道“尹大哥,倘若不能冲开穴道,不妨就算了吧,反正这地方也偏僻,没人来的。咱们再等上一等,时间到了,穴道自然就解开了。”

    尹无阙笑了笑,道“你还真是不着急,我都快急死了。”

    由美子笑道“尹大哥,你看天边,朝霞真美。”

    尹无阙虽然不能动,但是正对着北方,夏日太阳从东北方向升起来,他也看得真切。天边的云朵,此时此刻仿佛被燃烧了一般,一片通红,绚烂无比。云霞的色彩又铺陈了开来,将天地间渲染成一片火红的颜色,当真是美不胜收。

    尹无阙由衷赞叹道“真美。”又看向由美子。

    由美子的眼神也回了过来,见到尹无阙这么看着她,忽然脸上一红。他全身本就笼罩在朝霞之中,这时候脸上娇红,更胜霞光,此时此刻,当真是娇艳无比。

    尹无阙见状,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由美子误会了他的意思,忙道“由美子,我说的是景色。”

    由美子见状,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尹无阙见她展颜轻笑的样子,忽然开口道“你也很美。”话才出口,忽然想起这般未免有些轻薄,顿时有懊悔起来,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出这般话来,连忙将眼睛移开。

    由美子听到这话,脸上又是一红,微微一笑,倒也没再说话。

    这么一来,两人忽然间陷入了尴尬,一时之间,谁也不再开口。

    尹无阙又闭眼暗自运功,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岸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奇怪,怎么停了一艘破船?”

    尹无阙听到声音,连忙睁眼看去,就看到岸边有四人正走过来。此时才是初夏时节,芦苇虽然茂盛,但是船身较高,目之所及,倒也看得真切。只见岸边有四人,皆是身着锦衣,同当日在襄阳城外见到围攻柳乘风四人一样的打扮,不用说就知道是官府的人。四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当中一人肩膀上扛着一人,全身被一块布抱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见此状况,尹无阙心下奇怪。便在这时,扛着女子的那人道“怯的不花,管他做甚?勿要误了巴尔思大人交给我们的事情。赶紧赶路吧。”

    尹无阙听到这话,大吃了一惊,想到这,他想起昨晚巴尔思似乎说过,他来洛阳是为了一件要紧的事情,难不成两者之间有关联?不过这四人可是巴尔思的下属,那就绝对是敌非友了。尹无阙心中骤然一紧,只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去。

    岸上几人边说边走,这时一紧到了近前,那个叫做怯的不花的叫道“不对,有古怪。”

    话音落时。四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朝着船上看来。尹无阙一动不动的坐在船上,船上又是一片狼藉,想要叫人不生疑,却是难事。果然,又听到那个叫怯的不花的叫道“巴图,你看这船想不想昨晚的那条船?”

    巴图道“不知道。不过这船上有古怪总归没有错,依仁台,你好生看着这个女子,可别叫人抢了去。

    尹无阙心中暗想,原来这人肩上扛着的是一个女子,不过想到这几人就要上船来,心中不由暗暗担心。便在这时,依仁台道“好。我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那四人分工完毕,留下依仁台在原地,其余三人就直接朝着船上过来,不过是到了船头,三人马上就看清了情况,巴图道“这可是怪事,这几人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怯的不花道“不对,这船是全是打斗的痕迹。”他顿了顿,道“哦,对了,是不是巴尔思大人将他们制住的?”说到这里,他抬头四处看去,“咦,巴尔思大人去哪儿了?”

    这时,另外一个从来没有开口的人突然道“既然是巴尔思大人要找的人,索性一并杀了。”

    巴图道“苏赫巴鲁,别天天喊打喊杀的。”

    苏赫巴鲁道“哼,怎么,你读了几天汉人的书,就来教育我?汉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天天闹事,处处造反。国朝之初,大汗就是听了这种腐儒之见,当了中原的皇帝,宽恕了这些汉人,才会有今天。要我说,当初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将汉人们全部杀光。中原之地,可比咱们蒙古的草原肥沃多了,这种地方长草牧马,才是最好。”

    巴图道“不对,你口口声声说汉人不好,你看你说的话,快刀斩乱麻,妇人之仁,都是汉人口传书载的成语。书上写过,秦国统一整个中原,因为暴虐,所以二世而亡。咱们蒙古健儿骁勇善战,打天下可以说古往今来第一号的,但是治理国家,还是要同汉人们学习。当日汉高祖刘邦,他是个无赖出身,他得了天下之后,就看不起读书人。后来陆贾说,‘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就是说治理天下,不能凭借无意,而是要用仁义。汉高祖听了劝,这才创下汉家四百年的基业。汉人的书,终究是有些好的。”

    苏赫巴鲁道“好,那我问你,既然你说的这么有礼,咱们大汗也对汉人们够宽仁了,为何汉人天天要造反?”

    巴图叹了口气,“终究只是学了个表皮,蒙汉不能一视同仁,汉人怎么能不造反呢?幸好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现下伯颜已经倒台,脱脱帖木儿当了宰相,科举已经恢复了,这些有能耐的读书人终究是有了做官的途径,就不会帮着反贼们了。这样的话,或许要不了多久天下就会太平了。”

    尹无阙听到这人说得头头是道,心想,“这个叫做巴图的人倒是懂得很多,若非此人在此,只怕自己这四人的性命此时此刻都要被那个苏赫巴鲁的鲁莽家伙给了解了。“他又想起这一年来的听闻,现在这位皇帝已经成人,扳倒了权臣伯颜,又颁布了几道利民的法律,倒也颇得人心。现在的宰相脱脱,熟读汉家文章,奏请修前朝史书,也被同意了。从古到今,后朝修前朝史,既是为了避免当代人修当代史可能出现的矫饰,也可当着是后代对前代的认可,以示自己为正统,算是继承天命。当今皇帝既然这么做,便是昭示天下,它不仅是蒙古人的大汗,也是中原的皇帝了。

    苏赫巴鲁冷哼一声,“我们蒙古人有蒙古人的法子,这时候学汉人,在我看来,这样才会坏了大事。”

    这时,那个叫怯的不花的打断了正准备还嘴的巴图,“算了,你们两人也别再争了。正事要紧,这船上四人该怎么处置?”

    苏赫巴鲁道“杀了。”

    巴图道“不能杀。咱们只是猜想这使巴尔思大人做的,可毕竟没有证据。倘若这些人同巴尔思大人并无干系,岂不是滥杀无辜?”

    苏赫巴鲁道“管这些做什么?这些人都是汉人,杀了便是。”

    巴图道“杀不得。”

    怯的不花见状,连忙道“算了,算了,你们也别吵了。既然这样,咱们就把这四人都带回去吧。到时候再做定夺。”说话间,他倒了由美子身前,一把将她提起,然后又到东郭熹身前,也将他提起,哈哈笑道“剩下的两个丑鬼,你们看着办。”说完身子一晃,带着两人下了船。

    苏赫巴鲁道“不男不女的东西。便宜他了。”

    说话间巴图已经将尹无阙和能戒和尚提起,他是怕苏赫巴鲁使蛮,对两个汉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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