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yǎ si琦的劝慰并没有真正地劝到点子上,不过她的这片好心冰凝还是领情了。
    “回姐姐,您说的mèi mèi都记下了,您百忙之中还要为mèi mèi的事情操心费神,mèi mèi实在是惭愧万分,往后mèi mèi定是要多加留意,不再让您这般费心劳神了。”
    冰凝中规中矩的回复令yǎ si琦心里头还有的那一大堆话硬生生地烂在了肚子里,终了只得是长叹了一口气道:“mèi mèi知道就好,姐姐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全看你娘家二哥的造化了。”
    说完她顿觉意兴阑珊,也没了再呆下去的兴致,直接就起了身。
    “好了,mèi mèi整日里照料两个格格还有六十阿哥,还要将格格们念书,实在是辛苦,可是要多多保重呢。姐姐还有事,就不多耽搁你功夫了,这就先走一步了。”
    yǎ si琦走了,冰凝却是心中翻江蹈海般地心绪难平。若说皇后娘娘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也确实是冤枉了她,虽然她对他已经死心了,可是她二哥的性命还攥在他的手中,尽管现在还在挂着一个杭州将军的虚名,但是依照他如此不遗余力地发动整个帝国上上下下的力量搜罗年二公子罪名的程度来看,哪里是yǎ si琦那么乐观地以为年二公子只要低个头、认个错就能够得到他的原谅?
    冰凝与她二哥的兄妹情份实际上要比大公子还要深许多,她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跟皇上求过半句情,并不是她贪生怕死,担心趟了她二哥的浑水,难以自保,而是对皇上还心存一丝幻想。虽然冰凝对他的脾气禀性极是了解,然而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还没有那般的现实到底,一方面觉得他再是心狠手辣,也只是对仇敌才会如此,年二公子再是狂妄自大甚至是对他形成巨大的压迫,但是仍然没有实质性的罪大恶极的行为,不至于到死罪的程度,另一方面她也知道皇上对她一直是念念不忘,既然对她能够念念不忘,怎么会对她二哥下此狠心出此狠手呢?
    于是抱着一丝幻想,冰凝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现在,虽然明明知道皇上是不会放过她二哥的,但又暗暗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皇上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制造一个强大的声势将二公子的名声搞臭,剥掉他所有的尊严,堵死他所有的后路,置于死地而后生,让他充分认清自己,不管官职做到多大,说到底仍就只是一个奴才,唯有打掉他所有的傲气,才能最终臣服在皇上的脚下,死心踏地地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再也不敢有二心。
    就这样,冰凝死死地抱着这个自己凭空画出来的幻想,一直紧守到了现在,等来的结果不是令年二公子彻底地臣服,而是全国上下“倒年”声势越来越大,网罗的罪名越来越多,与她此前的判断越来越接近,与她抱有的幻想越来越遥远,冰凝知道,年二公子人生所余时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就算是今天yǎ si琦没有过来,她也是早早就开始在想着用个什么法子来替她二哥向皇上求情了,到了这个时候,人命关天,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面子如何,自己的脸皮如何,此时此刻,冰凝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顺利地说服皇上,怎样顺利地将二公子解救下来。其实法子她倒是早早就想好了一个,只是如何顺利地见到他却成了天大的难题。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他是连人带物件统统搬到了她的怡然居,她就是轰都轰不走他,后来到了翊坤宫,虽然他忙到宵衣旰食的程度,但也是三天两头地往她的宫里跑,所以冰凝从来都没有因为如何见到他而发过愁。
    现在他们两个人冷了一年多,从前他们也闹过别扭,也曾经有过为了见他一面,和月影两个人守在朗吟阁的门口一守就是一整夜的经历,那个时候她之所以有足够的勇气来到朗吟阁的院门外,那是因为她有足够的自信,知道自己一定能够等得到他,不会因为他的拒绝相见而成为全府上上下下的笑柄。然而现在的她再也没有了这般自信,而不自信的根源自然是他的身份变化。
    从王公贵族到当朝帝王的转变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变化,还有心态的变化,立场角度的变化,这些都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他的决定和判断。就好比从前他是皇子的时候,在很多问题上都与他的父皇意见相左,而当他自己也成为九王至尊之后,终于理解了他的皇阿玛为何明明知道是错的,还仍然要做出这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不同的利益集团有不同的利益需求,他需要某个利益集团的支持,也需要平衡各个利益集团间的关系,因而就必须要牺牲掉真理与理想。
    对于皇上身不由己的无奈抉择,冰凝看得透彻也非常理解,只是这一次牺牲掉的是她的二哥,她再是看得透彻,再是非常理解,然而人活一世,最难过的,就是“情”字这一关,不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试问哪一个能够超然地置之度外呢?皇上能够下决心牺牲掉年二公子,那是因为二公子并不是他的二哥,冰凝过不“情”字这一关,自然是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现在眼看着她二哥命在旦夕,冰凝哪里还坐得住呢?
    现在借着霍沫在yǎ si琦面前告了她一状的契机,需要向他澄清事实的机会,他是不是就不会拒绝她的求见呢?
    冰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为了见他一面而需要费尽心机的地步,如果是为了她自己,冰凝就是死也不肯做出如此下作、如此没脸没皮的举动,现在是为了二公子,为了她的亲二哥,冰凝怎么可能分不清孰轻孰重呢?
    想到这里,冰凝再也坐不住了,赶快将月影唤了过来。
    “月影,你一会儿跟小武子传我的口信儿,要他去给高公公递个话儿,就说我有事求见。”
    “高公公?是高无庸高公公吗?”
    “正是。”
    “xiǎo jiě,xiǎo jiě,太好了,太好了。”
    月影因为她家xiǎo jiě总是不肯向皇上低个头认个错而干着急却没有半点法子,现在见冰凝终于开了窍,终于肯主动迈出这一步,心中自是极为激动,当即什么差事也不做了,立即就出了门去找小武子。
    冰凝虽然肯舍下脸面来主动找他,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仍是令她拘着面子放不开,按理说给高无庸递个话的差事完全可以由月影去做,然而月影毕竟是她的陪嫁丫头,虽然有着二管事儿的职位,却总是给人留下贵妃娘娘代言人的印象,如果这件事交给小武子去办,那么身为大管事儿的齐公公就会更多地给人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因此不管是为了掩人耳目也好,还是为了不想被皇上一眼看穿也好,总之冰凝在差人传话的问题上也是颇费了一番脑筋。
    果然,小武子将话传到之后,先是高无庸极为惊诧地看了来人几眼,这才故作镇定地问道:“齐公公,你家主子怎得差了你跑这一趟?月影姑娘呢?”
    “回高公公,月影姑娘正伺候我家主子呢,脱不开身,这不才差了我跑这一趟。”
    “齐公公,不是我多嘴,只是你可是稀客呢,突然大驾光临,着实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为了在万岁爷面前交差,我只好是多问几句了,要不到时候万岁爷怪罪下来,你我可全是兜不住呢。”
    “明白,明白,高公公所言极是。”
    也确实是不能怪高无庸多嘴多舌,贵妃娘娘是什么性子,他自然是清楚得很,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清冷孤傲的贵妃娘娘主动求见,想必不会是小事情,因此担心一会儿被皇上问个一问三不知,他自是要从小武子这里把事情弄个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再多一句嘴,今天你们园子有什么事情发生吗?要不然娘娘怎么会突然间有事求见呢?”
    “回高公公,就是那拉主子头晌午的时候过来了一回,说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呢。”
    一听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才令冰凝一反常态地前来求见,高无庸心里总算是稍微踏实了一些,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归还有皇后娘娘兜着底,于是这才放心大胆地让小武子先回去了,待得了皇上的回话再递过去。
    果然,当皇上一听说是贵妃娘娘差小武子前来传话有事相见的时候,他的心里既是激动又是疑惑。激动当然是因为冰凝的主动求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要知道那可是一头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倔驴,在他没有半点改善关系的举动之下主动求见,他怎么可能不激动呢?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而疑惑自然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冰凝为何而来,为了格格们没上学堂的事情?如此小事一桩怎么可能惊动得了冰凝的大驾呢!是为了她二哥吗?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都不见她有半点举动,怎么会突然间就舍得下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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