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皮骷髅头微微一颤,一双暴突出眼眶的眼球咕噜一转:“圣僧所言,小道实不明何意?”
    “哼!”
    陈亦也不多说,手结地藏法印,口诵地藏经真言:“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啊啊啊!”
    骷髅头似十分痛苦,在地上滚来滚去。
    本来干皱可怖的一张脸皮更是揪得狰狞。
    一股如渊如狱,不可言说的气息,压得旁边六女瑟瑟发抖,紧紧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
    也见不到从蒙皮骷髅头上,那些之前被几女利爪撕了一地的残躯,都有一缕缕黑气窜出。
    又凭空燃起缕缕黑红火焰。
    陈亦眉间三瓣莲华,微放华光,色泽肉眼难见地加深了些许。
    “啊啊!”
    “圣僧!饶了小道!饶了小道!”
    “阿弥陀佛。”
    陈亦停止诵念。
    六女浑身见汗,如蒙大赦,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却见那蒙皮骷髅却已不动。
    却丝丝幽幽雾气从骷髅七窍之中窜出。
    在他身前凝聚成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
    一个五短身材,三角眼,蒜鼻头,两撇鼠须,双颊满布麻子,长得十分丑陋猥琐的道人。
    “这……”
    几女神情惊怔。
    “这是妖道魂魄?!”
    陈亦的神通,自是让她们惊惧。
    但妖道的本相,也让她们吃了一惊。
    原本那般俊美的皮相,怕真的只是一张借来的皮。
    如此丑陋的相貌,也难怪他先前那般在意躯壳皮相。
    想起被此妖道吞吃的绿衣女子,红衣女子就悲从中来。
    枉六妹为这妖道外相所迷,反惨遭横祸。
    真实模样,却竟是这般。
    陈亦一声清叱:“孽障,还不从实招来!”
    道人混沌的神智蓦的一清。
    才惊觉自己的状态。
    但想起刚才的痛苦,只以为是这和尚以手段炮制于他,也不敢再耽搁。
    直接跪下,哭求道:“圣僧!”
    “这李通判确实非小道所害!”
    “是那条毛神所为!”
    猥琐道人一边磕头,一边一手虚指某方向。
    “毛神?”
    陈亦秃眉头微扬。
    “唵——尸波罗密!”
    诵出一句地藏直言,一手探出,朝着那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李家主尸身虚虚一抓。
    便有一道玄黑之气被他抓出。
    在空中还化出了一个狰狞蛇头,朝他张口吐信,嘶吼了一声,挣扎不止。
    陈亦轻哼一声,五指微紧,玄黑蛇头顿时动弹不得,被他虚握在手心三寸之上,黑雾腾腾。
    转向猥琐道人:“此恶咒,便是你说的那毛神所施?”
    道人见了他举手投足,便破去那毛神的神通法术,不比掸去衣上尘土难多少,不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中更是敬畏不已。
    要知道,他虽口称毛神,实是对那“人”忌惮非常。
    道人急道:“回禀圣僧,就是这毛神所为!”
    “夫君!”
    六女面现悲色。
    原来自家夫君真的遭奸贼所害,才突然亡故。
    枉她们自诩道行,却连这点都发现不了。
    猥琐道人小心翼翼地察观陈亦神色,见他面无异样,便续道:“小道本不过是路经苍南,在这毛神庙中小憩了两日,那毛神于夜中忽然托梦于小道,言说此地有大富贵!”
    “只要小道寻上门来,自称圣人西来,定可得此大富贵!”
    道人尴尬一笑:“小道抵不过诱惑,便寻上门来,却不想见了李府披麻裹素,竟是李府主人亡故,这才起了异志,想着这位李通判既已身亡,这肉躯留着也是无用,与其与一捧黄土同朽,不如让小道用了,也还能为他李家继一继香火不是?”
    说着,还有些可惜地看了看六女,垂涎地舔了舔唇。
    红衣女子怒火难抑:“妖道怎敢辱我!”
    “好了,”
    陈亦语声平和,却让两方都不敢放肆,噤言不语。
    “孽障,事到如今,你还敢虚言诳骗小僧?”
    陈亦只是淡淡地看着道人,却把道人吓得差点魂飞天外。
    “你所说,十有七八,应是无虚,但你与那毛神,恐并非萍水之缘,而是早就相识,此番祸事,实乃你贪图李府钱财,二人勾结,暗害李通判,是也不是?”
    道人若有身躯,此时必定是汗出如浆。
    此刻他却是形体虚浮,几欲涣散。
    生人若受惊吓,魂不附体。
    而没了肉身庇护,魂魄受了惊吓,重者便是魂飞魄散。
    “阿弥陀佛!”
    陈亦又喧一声佛号,道人魂体浮现一层淡淡金光,重新变得凝实。
    “多谢圣僧!”
    “不必谢我,你这孽障罪孽深重,轮回之机,还轮不到你身上。”
    陈亦笑得温和,却让道人神色一惨。
    别人说这话他能不在意,可这和尚神通莫测,实不知还有何手段。
    “嗷!”
    就在此时,门外突地传来一声高亢兽吼。
    陈亦朝门外看了一眼,笑道:“最后一‘人’也到了,此间之事也该了结。”
    说着,右手一握,将那玄雾蛇头攥在手中,便当先走出灵堂。
    六女相视一眼,从地上站起,急跟了出去。
    那猥琐道人三角眼转动,却终是畏惧陈亦莫测手段,不敢就此逃离,也跟着飘了出去。
    实际上他也是看出这和尚没有让他魂飞魄散之意,否则哪管许多?跑了再说。
    六女和道人紧随陈亦出了灵堂。
    到得院中,便见李府上空,竟有一只巨虎,正与一条巨大的玄蛇缠斗不休。
    那巨虎怕不有五六丈长短,通体洁白,有道道银灰虎纹湛然生光,四足御空,神威凛凛。
    白虎本已十分巨大,那玄蛇竟还比它大三四倍有余。
    深身鳞片漆黑无光,仅是一块就其大如斗,巨口一张,直似将李府都能吞了进去,十分可怖。
    二兽凌空相斗,早已惊动了苍南县。
    不知多少百姓奔走呼嚎,惊恐不已。
    自然,也有胆大的,不但不逃,反朝李府聚来。
    白虎自然是嗷嗷嗷本体。
    它一声虎吼,漫天狂风大作,如同无处不在的利刃,袭卷玄蛇。
    狂风利刃卷在玄蛇身上,被它一身鳞片所挡,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却没能伤它分毫。
    “嘶吼!”
    玄蛇虽未伤,却已大怒,张口一声嘶吼,音波激荡出一圈圈涟漪,几如实质。
    一截巨尾倒卷,几如山岳倾塌,朝嗷嗷嗷拦腰砸下。
    “砰!”
    嗷嗷嗷被当空砸下,砸塌了李府一片楼宇。
    “吼!”
    嗷嗷嗷爬起就是一声怒吼。
    它堂堂百兽之王,觉醒之后是高贵的白虎,除了大魔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大怒之下,摇晃着大脑袋。
    脖子下一枚青色铃铛叮铃铃作响。
    喷出一团团青色浓烟,倾刻间弥漫了出去。
    陈亦微微皱眉。
    虽然这条蛇他抬手可灭,却存心想让嗷嗷嗷多经历一些,要不然这只懒猫就快废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先天条件。
    虽不打算出手,但也不能任由两兽胡闹肆虐,伤了无辜。
    便抬手朝空中虚虚一按。
    一只晶莹剔透的金色大钟将整个李府都笼罩其中。
    六女和道人看着那只通体金铸,镌刻云龙,如若实质,隐隐震响,如有梵音阵阵的金色大钟,神色震骇。
    苍南城中,大半百姓也都见到了这只大钟,将两头巨兽罩在其中,竟再不能损伤钟外一屋一草,顿时如见神佛,跪拜起来。
    金钟之内,青色浓烟已经弥漫了大半个李府上空,将玄蛇整个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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