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那天只是想看看热闹啊……”
    许仙哭丧着脸道。
    原来,保安堂自开张以来,就一直没有几个病人上门。
    少数的几个,还是因疫症来势汹汹,保安堂又挂出免费诊治的牌子。
    才有了几个贪图便宜,或是实在穷苦的病人上门。
    就在昨日,许仙在保安堂中枯坐,百无聊赖之际,来了一对母女,询问是否免费施药。
    保安堂有许仙和白素贞的再三交代,不得忽视怠慢穷苦之人。
    便真是贪图便宜,想来打秋风的人,也向来都是好生接待。
    对这对母女自然是热情招待。
    许仙本来打算要为其问诊。
    只是那对母女却百般推脱,哪怕她们两人都是面无血色,苍白得吓人,就算普通人也能看出她们病情不轻。
    许仙虽然软懦,心地倒是良善。
    他看出这对母女十有八九是染上了疫症,怕这对母女拖延下去,病情加重,无可挽回。
    便连番劝告。
    他对疫症毫无办法,可为其调养、缓解病情,却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那对母女并不领悟。
    许仙劝得多了,那老的还嫌弃他多事,骂他纠缠不休。
    令他好生下不来台,也只好由得她去,不再理会。
    请来的老掌柜问对方讨要药方,对方却说并无药方,只说要一种名曰万灵丹的药丸。
    说是这药,一丸能包治百病。
    许仙想不到世上还有何药,真能包治百病的,好奇之下,便问了一句。
    那两人中的年轻女子倒是反应过来,说他不是茅山道士,拉着老母便要离去。
    许仙实在是好奇,便追问了几句。
    这对母女便说苏州城中的有一茅山道士在施药,便是那万灵丹。
    已有许多人服用此丹,解了疫病。
    她们母女听闻之后,便赶忙进城来寻。
    见得保安堂外挂着免费的告示,只以为就是那施药的茅山道士。
    不想,这话一说,他那老掌柜竟也听闻过那茅山道士之名。
    实在是这几日,这个茅山道士在苏州城里十分有名。
    那道士名叫王道灵,传言是茅山上的修行的有道真修。
    眼见疫情凶急,这才下山施药。
    还为母女二人指了去路。
    许仙这才发现,那对母女所说的茅山道士,近来每日在与保安堂相邻的街上,兜售丹丸,并非免费施药。
    那母女二人闻言,仍旧要去寻那茅山道士,却不愿在保安堂中就诊。
    许仙便紧随其后,来到了相邻的那条街上。
    果然,在街上看到了一个篷帐,帐下有高台,一个道士便于高台之上叫卖灵丹。
    周围人群拥堵,里三层外三层,争相购买灵丹。
    许仙见状,丝毫没有被人抢生意的自觉,反而觉得十分热闹,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
    在人群之中,见那道士十分卖力地拿着药瓶在兜售。
    那灵丹的价格也令人乍舌。
    一瓶药中,只有一丸丹,却要三十两银子一瓶。
    饶是如今大唐昌盛,一般人家数月的收入也未必有三十两。
    许仙本来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
    但那道士不知如何,竟在人群之中将他唤出,一顿劝说。
    许仙晕晕乎乎间,竟被他说得心动,不仅当场试药,还掏钱买了几瓶回去备着。
    白素贞听完,便断定那个茅山道士必有问题。
    天下修行宗派无数,却以佛道为主。
    五百年前,尚是佛门势微,道在佛前。
    五百年间,因人皇崇佛,才渐有如今佛道并列之势。
    可想而知,道门之盛。
    道门之中,又以三山为宗。
    此三山分别为龙虎,茅山,阁皂。
    龙虎山天师府,茅山景阳观,阁皂山灵宝宗。
    均为乾坤福地,道门之宗。
    相传这三宗都是同出一源,精修符箓之道。
    三宗掌教之尊,皆是天下有数的真修,虽在人间,却早已是真仙之流。
    便是在天界,也少有能及之辈。
    这般道门圣地,门下弟子再是不孝,也不可能在疫情之中贩药谋利。
    白素贞思虑之下,知道自家相公胆子小,并没有说出息的猜测,只是握着他的手,好言安慰。
    暗中度过一丝法力。
    然后心下便是一惊。
    她本想用法力强行驱除许仙体内药力,却发现那药力早已在许仙体内化于无形,且如同有灵性一般,在许仙体内到处乱窜。
    毕竟是在许仙体内,有诸多要害,白素贞怕伤及许仙,也不敢强催法力。
    只能暂时以法力护住许仙内外。
    虽无法根除,却也令许仙暂解疼痛。
    许仙摸着肚子,惊喜道:“咦?娘子,我好像不疼了。”
    白素贞笑道:“官人,你不必惊慌,没事的,也许只是吃坏肚子罢了。”
    “对对,哎呀,差点错怪好人,娘子,你是不知,那位茅山道长真是厉害,如此棘手的疫情,他也能药到病除……”
    “……”
    看着许仙这呆傻的模样,白素贞又好气又好笑,却也只好应和着。
    过了一阵,等许仙睡过去,白素贞才起身,出了房门,在院中运转法力,想要推衍出那道士下落。
    不想,根本无法推衍出半点迹象。
    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心悸感袭来。
    这让白素贞升起不祥之感。
    焦虑之下,便化身一道流光,想要在苏州城中搜索那道人的踪影。
    寻遍全城,却也不曾找到。
    这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连衍算天机之法都不能推衍出半分迹象,又怎么可能这般容易让她寻着?
    只好暂时打道回府。
    此后数日,白素贞都在暗中观察。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道人竟然不再出来卖药。
    一连几日,都没有人再见过道人。
    这让满城百姓都陷入一种恐慌中。
    原本的疫症虽然没有人能治好,但似乎根本不会致命,所以还不至于令人绝望恐慌。
    但毕竟是疫病,而且患上了也很痛苦,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死,突然间跑出来一种能医治疫病的丹药,就让人生起了希望。
    现在刚刚出现的希望没了,就令人产生一种得而复失的恐慌,甚至绝望。
    当地官府也有些焦头烂额。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早已经将疫情上呈朝廷,除了得到一个令各地用心救治外,别无应对。
    接连搜寻数日的白素贞,也毫无头绪。
    许仙身上的疫气也越来越重,她若再法力强压,难免伤身。
    心急之下,白素贞不由想起那天的和尚来。
    如今她已知那位道行高得可怕的和尚,就是离苏州不远的镇江金山寺的住持。
    此次水灾疫情波及极广,镇江也在其中。
    但这位高僧在那日以大神通治水之后,便不见动静。
    照理说,以其神通法力,慈悲之心,不该坐视才对。
    白素贞只觉其中或有蹊跷。
    左右也是无法,虽然她并不是很想与这般佛门高僧接触,因为她终究是妖类,但为了救许仙,也想要弄清楚其中玄虚,白素贞便打算前往金山寺一行。
    与此同时。
    镇江,金山寺。
    “薛施主,又见面了。”
    陈亦笑意吟吟地看着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站在面前的薛惊鸿。
    听到他开口,薛惊鸿整个人像触电一样抖了抖,像受了惊吓一样,沉默不语。
    陈亦只是一笑:“掀起如此天灾,你便不怕报应临身?”
    你就是我的报应……
    薛惊鸿心里嘀咕着,却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他算看出来了,这法海就是他的克星。
    管你说什么,老子就是不说话。
    你不是佛门高僧,慈悲为怀吗?
    有本事杀了老子!
    虽说他有魔天令旗,但这令旗也并非万能。
    事到如今,他自己也清楚,在这和尚面前,魔天令旗也未必能及时带走他。
    “这便是你的依仗?”
    陈亦见他不言不语,也不动怒。
    右手摊开,四枚晶柱出现在手上,自顾问道:“此物是什么?”
    “这是天晶……嗯?!”
    薛惊鸿开口之后,悚然一惊。
    为什么他会说出来?
    不对!这贼秃使坏!
    “嘿嘿嘿……”
    薛惊鸿用力咬了下舌头,不敢再装鹌鹑,干笑道:“法海禅师,小子只是想逼出那恶妖,绝无恶意,小子也并不知会掀起如此大祸,”
    “念禅师看在小子报仇心切,也是一片孝心的份上,饶恕小子一回,”
    “小子发誓,从此之后,绝对行善施德,以赎今日罪孽!”
    “是吗?”
    陈亦笑道:“看来小僧之前所说之言,你是没有放在心上,”
    “你仇怨遮眼,嗔痴之毒深重,若再放你离去,不仅害己,也是害人,小僧是断然要将你留下了。”
    薛惊鸿眼神闪烁,便听陈亦又道:“你若是自恃那法宝,尚心存逃离之念,不妨一试?”
    薛惊鸿心中一苦,眼珠子微转,不由赔笑道:“法海禅师,这叫天晶,可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至宝,而且其中藏着天大的秘密,能令人成仙成神,长生不朽,若是禅师肯放我一马,我不仅将天晶献与禅师,还将这秘密拱手奉上!”
    说着,脸上露出极为肉疼之色,似乎十分不舍。
    陈亦心中冷笑。
    信你个鬼!
    实际上在之前见到这四枚晶柱,和那尊巨神虚影,再联想到这小子所使的武功,陈亦就有了猜测。
    刚才用佛法神通令他自己说出天晶之名,就更加确定。
    没想到这人不仅是个穿越者,还是个去过不止一个世界的穿越者。
    这令他对这个穿越者来历更为好奇。
    这小子很不老实,而且滑不溜手,陈亦本想用神通迷惑,令他自己说出来历。
    不过刚才一试,这小子不知道有什么手段,竟然那么快就挣脱出来。
    陈亦怕他还有什么诡异手段,也不打算再用神通。
    反正他现在也逃不出自己掌心,也不必急于一时。
    心念电转,陈亦便笑道:“便是我放过你,你此次掀起滔天大祸,这天下之大,也无你容身之处,”
    “不说朝廷,只怕你出得这金山寺,便要被那四处寻找祸首的修道高人擒拿,”
    “修行之人,虽向来不轻易杀生害命,但对于胆敢为祸人间的妖魔,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以你的罪孽,便是将你剥皮拆骨,销魂戮魄,也在情理之中。”
    “不、不会吧……”
    薛惊鸿干笑道。
    “看来你是有所倚仗,早有算计,”
    陈亦笑道:“小僧不妨说与你听,以你的修为,在这天下也算是杰出之辈……”
    薛惊鸿闻言,露出得意之色。
    心里不屑道,那还用说?要不是你这贼秃是主角之一,开了气运外挂,还比老子多活了这么多年,老子会不如你?
    “你是否以为天下间就没有几个能治你之人?”
    陈亦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实话告诉你,所小僧所知,不算佛道两门,便是朝廷,在这苏州之地,能反掌之间镇压你的,就不下两手之数,若是加上其他……呵呵。”
    一声颇得精髓的呵呵,让薛惊鸿有种恍惚感,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故乡。
    不过很快,心里就充满一种羞辱感和不服气。
    吹!
    你使劲吹!
    反正老子打不过你!
    看着他一脸不服气,陈亦自顾说道:“你可知道,你行此悖逆之事,为何无论朝廷官府,还是修行之人,皆在旁观,任你掀起滔天大祸,也置若不闻?”
    那是因为老子神机妙算!
    薛惊鸿在心里狠狠道,面上却露出满脸谦卑笑容:“法海禅师,小子真没有存害人之心,还妄禅师明鉴啊!”
    陈亦不理他狡辩,继续笑道:“你有算计,他人也有算计,薛施主,不如你来说说,是擒下一个无敌狂徒的功德大,还是在生灵涂炭之际,救赎百姓万灵的功德更大?”
    薛惊鸿闻言一惊。
    他不是个笨人,否则也混不到今日。
    奶奶的!
    被阴了!
    枉他自诩聪明,竟然被当成了工具人?!
    想通了这点,薛惊鸿只是一瞬间的羞怒,旋即就升起了浓浓的恐惧。
    因为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
    这个世界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深不知多少。
    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就像掌中的蚂蚁。
    他自己清楚,要做到这一点,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才更令他恐惧。
    陈亦笑意吟吟道:“施主还想走吗?”
    “呵、呵呵呵……”
    薛惊鸿发出一阵干笑,纳头就拜:“小子自知罪孽深重,愿追随禅师,求禅师慈悲,让小子能日夜于禅师座下侍奉,好聆听佛音,洗去心中妄念,赎往日罪孽!”
    “……”
    哼哼,不要脸的小狐狸。
    陈亦心中冷笑一声。
    面上却慈祥得很:“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能醒悟,是再好不过,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有心忏悔,小僧无任欢迎,”
    “你便在寺中住下吧,你刚刚断臂,等养好伤,小僧择日再为你剃度。”
    小子,敢在佛爷面前装装,还想把佛爷当npc刷?
    念在你还有送宝童子的隐藏属性的份上,不弄死你也要先恶心死你。
    “??”
    老子没有说要出家啊喂!
    薛惊鸿要哭了,可他不敢再嚷嚷,要是惹得死贼秃不快,改了主意他不是要哭死?
    “方丈住持!方丈住持!”
    “有人求见!”
    正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个乍乍呼呼的声音。
    很快便见到净明小沙弥甩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了进来。
    陈亦翻了个白眼:“净明,说了多少次,遇事莫慌!”
    “不是啊,方丈,净明没有慌,”
    小沙弥眨巴着大眼:“有位女子说是要见方丈,她好漂亮啊,跟仙女似的。”
    “……”
    小贼秃,居然还有色心?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说与她听,她所求之事,我已尽知,但金山寺乃佛门净地,不理俗事,让她去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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