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忠军道:“如果我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也会这么对我?”
    “你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秦老丢下藤条慢慢转过身去,秦绿竹想去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低声道:“帮我起草一份声明,从今日起我和他断绝一切关系。”
    “外公!”
    秦绿竹向谢忠军使眼色,让他赶紧道歉,谢忠军没说话只是默默跪在那里。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谢忠军仍然跪着,他不起身,当徒弟的张弛也只能陪他跪着,张弛心里是同情老谢的,在这件事上秦老做得的确有点独断专行,可谢忠军的爆发却太过冲动,张弛本以为谢忠军是个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人,以老谢的性格本不该把这件事搞得这么僵,可现实却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谢忠军和秦老之间的山早已存在。
    张弛挪到谢忠军身边,望着淋得如落汤鸡一样的老谢,老谢这会儿似乎平静了下去,轻声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没必要陪我跪着。”
    张弛道:“为什么不说?”
    “丢不起那人。”
    秦绿竹打着伞出来了,她向张弛道:“外公让你回去了。”
    张弛摇了摇头,把老谢一个人留在这里淋雨,他心里过意不去。
    秦绿竹叹了口气道:“小舅,你今儿什么情况啊?去给外公道歉,他也不是真心要打你。”
    谢忠军道:“在他心中我始终不是秦家人,绿竹,你回去吧,我就在这儿跪着,我不该气他。”
    秦绿竹看了看这师徒俩,也的确没什么办法。
    秦老坐在书房内,静静起草着断绝关系的文书,写完后检查了一遍,签上自己的名字,拿起印章端端正正盖上了朱印。
    秦绿竹走了进来。
    “绿竹,按照这上面的内容帮我登报声明,在帮我联系一下公证处。”
    “外公,非得要闹到这种地步?”
    秦老抿起嘴唇,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跪着的两人,低声道:“他恨我。”
    秦绿竹摇了摇头道:“小舅没有恨您。”
    秦老站起身,来到镜子前,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我想明白了,早晚都要放了他,我活了一辈子,很失败,谁都没管好,谁也管不了……”深邃的双目中竟现出隐隐泪光。
    谢忠军淋着雨在院子里跪了一夜,张弛也陪他跪了一夜,清晨六点,谢忠军冲着书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一言不发毅然离去。
    张弛没磕头,也没马上走,有些话他觉得有必要帮老谢解释一下。
    谢忠军离去之后,秦老很快就出来侍弄他的盆景,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张弛带着一身的雨水和疲倦来到他身边,恭敬道:“师公……”
    “你不用叫我师公,我跟他没关系自然跟你就没了关系。”秦老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凄凉。
    张弛道:“他永远是我师父,您永远是我师公,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秦老转过脸,仅仅过了一夜,似乎又苍老了许多,深邃的目光望着张弛道:“你想说什么?”
    张弛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师父之所以让步是不想她惹您心烦,其实她……”
    秦老抬起手示意张弛不必说下去,轻声道:“我虽然老了,可还不至于连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就算别人是故意陷害他又怎样?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拍了拍张弛的肩头道:“回去休息吧,不用为我担心。”
    张弛匆匆赶回了学校,今天是见习回校报到的第一天,所以尽可能不要迟到,他只是去宿舍胡乱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一路小跑来到学院,终究还是晚了五分钟。
    连教室都没进去就直接被叫到主任办公室了。
    萧长源已经调离,取代萧长源的是一位名叫曹明敏的女主任,她是安崇光的同学。
    张弛本不想在新主任刚刚上任的时候就引起那么大的关注,可事出突然,也没办法改变了。
    曹明敏等着他呢。
    张弛态度还算不错,恭恭敬敬向曹明敏鞠了一躬道:“曹主任好,我迟到了。”
    曹明敏道:“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有人向学校投诉你有生活作风问题。”
    张弛愣了一下:“曹主任,我怎么有点糊涂啊?”
    曹明敏道:“糊涂没事儿,就怕装糊涂,有人指名道姓投诉你玩弄女性,导致人家怀孕,还恐吓人家要求人家去流产。”
    “谁啊这是?根本是往我身上泼脏水。”
    曹明敏直接打开了手机,有人给她转发了录音。
    ……
    “实话我跟你说了吧,我不想结婚。”
    “凭什么不想结婚啊?不结婚我生下孩子管谁叫爹去?”
    “您这么年轻非得嫁?”
    “抽烟对胎儿不好。”
    “无所谓啊,生出一傻子让你养一辈子。”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换一种方法解决。”
    “想给我钱,让我把孩子给打了?你够不要脸的。”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不结婚,咱们都是年轻人,才二十多,不想想以后?”
    “明说吧,打算给我多少钱?”
    “五百就想把我给打发了?把我当成什么了?”
    “您觉得怎么合适?这五百是给你的营养费,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出生后做个医学鉴定……”
    “混蛋!”
    “您生什么气啊?”
    ……
    张大仙人五雷轰顶,卧槽!这录音根本就是他和朱思谨的对话,可存在一个极大的问题,声音的确是他们的,可内容掐头去尾,明显加工过了,不过水平很高,根本听不出来。
    张弛这个郁闷,其实他也录音了,不过把录音给老谢之后就删了,总觉得这件事跟他没多大关系,想不到朱思谨这么歹毒,一箭双雕,不但坑了老谢,连带着将自己也很坑了一把,张弛有点想不明白了,这女人图什么?搞得老谢父子反目,老谢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一毛钱都不会给她了,自己只是个传话的,怎么她连自己都坑上了?
    曹明敏道:“这是你的声音吧?”
    张大仙人也没那么老实,反正你没抓我现行,他摇了摇头道:“还别说,听着真有点像,但肯定不是我。”
    曹明敏道:“年轻人没有不犯错的,可犯了错得承认,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怎么改?”
    张弛道:“没错还需要改吗?非得改成错得才行?”
    曹明敏从手机上划出一张照片来,是一张超声宫内早孕的图片:“你没错人家把录音和照片都发过来啊?”
    张弛道:“曹主任,这种照片我能找出成千上万,凭什么就认定我犯错?凭什么就非得说跟我有关系?你了解我吗?我品味这么差啊?”
    曹明敏不想跟他争论。
    “你赶紧把问题解决好,我不希望你个人的作风问题影响到学院的名声。”
    张大仙人实在是郁闷,出门之后先去找秦绿竹,秦绿竹居然没来,这货站在办公室外给谢忠军打了个电话,琢磨着先把录音原版给要回来,清者自清,拿两段录音一对比,就明白有人在恶意剪辑了,可老谢居然关机。
    张弛真是后悔,自己还是把人性想得太善良了,朱思谨那娘们太毒了,居然用这样的招数来坑自己,有种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
    要说老谢真是不省心,怎么招惹了这种泼妇?
    张弛先回教室,因为还没到第一节课的时间,全班女生都在窃窃私语,张弛一进来,马上就鸦雀无声了。
    张大仙人知道自己对这群女生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猜测她们刚才肯定在议论自己的,有点纳闷这破事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回到自己座位坐下,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听到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唾弃声:“渣男!”
    张弛知道是谁,只当没听见,在没有取得有力证据之前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别看现在骂得换,日后给你拉清单!等从老谢那里要来完整录音,我再好好打你们的脸。
    整个上午张弛听课都不在状态,课间马达还特地过来祝贺他喜当爹,问过马达才知道,不知谁把录音给放学校论坛上去了,点击率居高不下,张弛一听说就知道麻烦了,赶紧给葛文修打了个电话,这货是校园论坛的版主之一,让他赶紧把帖子给删了。
    葛文修也刚刚听说这事儿,正听录音呢,他告诉张弛,真有点删不过来,现在论坛上关于录音的帖子不少,大学生也是人,也对这种八卦感兴趣,而且你越是删,别人就越想刨根问底,现在有些晚了,已经扩散出去了,控制不住影响了。
    张弛表示理解,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他也不担心名声,主要是担心齐冰,都在一个学校,这件事闹这么大,估计她也听说了。
    张弛抱着试探的想法给齐冰发了条消息,约她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齐冰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张大仙人因此认为齐冰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儿,等中午见面有必要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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