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张豫鲁沿着敞开的海底门,小心翼翼的慢慢进入南京号充满海水的底舱。只见内部漆黑一片,头盔顶灯的光线照过去也只能模模糊糊看见眼前三四米的地方,不禁心里有些紧张。

    “张豫鲁,怎么样?进去了吗?小心舱内管线太多,别进入太深让那些管线缠住你……”

    “明白,里面太黑,灯光太弱啊……”

    “从海底门的位置向上基本垂直三米左右就是机舱甲板,看到了吗?”

    “看到了,机舱甲板上有一个舱门……”

    “机舱门是打开的还是关闭的?你摸摸看.”

    张豫鲁向上伸直胳膊浮起来一些,就摸到了机舱舱门,用力推一下没有推动,仔细看看门闩才知道这机舱门是从底舱锁紧的。

    “门关着,是从底舱闩上的。”张豫鲁有些奇怪,如果是船上的人下到底舱打开海底门,怎么上面的机舱门会是关上的呢?因为一般来说从机舱到最下面的底舱为了水密起见,通常只有一个门啊!正常情况下,如果要打开海底门的时候,一定要先把机舱门打开,这样海底门通过螺旋顶杆向外打开之后,由于开始时海水的水压顶住舱门不继续下落,海水进入的速度还比较慢,只有在进水到了一定程度后,内外压差减小,朝外开的海底门才会依靠重力落下。这样开门的人在刚刚打开海底门的时候能够迅速从机舱门进入上层逃生……可是,机舱门却是从底舱的方向锁上,这么说打开海底门的人根本无法或者根本没有打算逃生,他一定是准备好了要与军舰共存亡的。

    上面的赵旗更熟悉这艘军舰,当听到张豫鲁的话之后,也沉默了好久。心里在默默的为这位不知名的勇士默哀,同时也怀着深深的感激!显然,南京号的机舱和大部分舱室都没有进水,只有首尾几个压载水舱和底舱是有意的放进海水自沉的。这样,主机和大部分仪器设备都免于被海水浸泡,一旦打捞出水,修复工作就可以大大减轻。

    张豫鲁怀着深深的敬意,也忘记了刚刚进入底舱时候的紧张感。他很想找到那位不知名烈士的遗骸,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于是他借着微弱的头灯,摸索着向船尾方向移动。

    也许是船舱内部像个很好的洞穴,即黑暗幽深,也没有海流,吸引了许多小鱼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巢穴。不时有一些色彩斑斓的鱼儿朝着张豫鲁头盔上的灯光游来,不时的撞到他头盔的观察窗上来。张豫鲁挥挥手,赶走一条又来一条,虽然充满意趣,可是此时的张豫鲁不像平常那样,对它们没有一点兴趣。

    过了一会,也许是鱼儿门习惯了他头灯的光亮,渐渐对这个新来的家伙失去了兴趣,各自觅食去了。张豫鲁移动了一段距离,觉得这底舱更加幽深、黑暗,渐渐的那种紧张感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每走一步,都觉得前面有不知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于是他心里默念着,嘴里悄悄嘟囔着:“打开海底门的哥儿们,你在哪儿啊?你在这里住的寂寞吗?俺老张今天来看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客啊……别吓唬我啊……”

    前面是几条直径近一米的粗大管道,被弯成曲尺状挡住了去路,张豫鲁惴惴不安的竭力用头灯在管道附近搜索,看看能否找到绕过去这些管道的路径。当他低头寻找的时候,忽然在管道下面的缝隙处发现一只脚,顿时紧张起来,定下神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被鱼啃的豁豁牙牙的皮鞋,心说:鞋在这儿,大概人也离这儿不远了。

    向左一点,避开那一排竖直的管道,这边好象有能够顺利通过的缝隙,皮鞋在这里,人大概被底舱打开时涌进来的水流冲到管道那边去了。张豫鲁心想,这位勇敢的哥儿们遗体能够保存到现在吗?

    眼前又是一排横过的管道,头灯的灯光从管道之间的缝隙里照过去,竭力想看到那边的情景。就在这时,透过管道的缝隙突然发现一个圆圆的脑袋从管道后面慢慢的升起来,近距离的灯光下看的清楚,那脑袋光溜溜的不着一根毛发,显得硕大、滚圆,然后看到的就是两只怪异滚圆的大眼。黑眼珠灵活的溜溜转着,然后就直盯盯的看着张豫鲁。

    “我的妈呀!”张豫鲁顿时惊的魂灵出壳,大叫一声,刷的一下浑身冷汗就下来了。

    虽然张豫鲁在东渔315号上时出名的大胆、性格满不在乎,无论对人或者对付鲨鱼野兽都不会害怕,但是在这幽深的海底,试图寻找死者遗骸的时候突然冒出个脑袋来,任谁再大胆的任也不会比张豫鲁显得更为镇静的。

    只见那眼睛和张豫鲁对视了几秒钟之后,从那管道的缝隙间伸出一个东西来,接着又是一个,那伸出来的东西好象蟒蛇的尾巴,红褐相间色彩斑斓长满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肉瘤来,看上去奇丑无比,看到这东西,张豫鲁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耳机里传来赵旗的声音:“张豫鲁!张豫鲁……出了什么事,快回答!”

    “没事,自己吓自己一跳。”

    张豫鲁说没事,上面的赵旗却不这么认为。出了名的张大胆天不怕地不怕,能把他吓的大叫的物事恐怕不多呢。

    “张豫鲁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张豫鲁……张豫鲁……”

    “等会……等会再说!”

    就在这时,那家伙又伸过来几条蟒蛇尾巴一样的触手再向他试探着抓来,张豫鲁顾不上对赵旗回话,掏出潜水刀就朝最长的那条触手斩过去,只见那肉顿顿的触手一下就被锋利的潜水刀斩断,掉了下来。紧接着,张豫鲁又拿刀开始斩其余的触手。只见刷刷两刀就又斩断了两根,那触手掉下来的时候依旧在扭动着,卷曲着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新的触手还在不断的向这边伸过来,正在张豫鲁砍断第五根触手的时候,那原先圆溜溜的脑袋和眼睛就像变成液体一样变形,忽然从那宽不到十公分的管道缝隙中一下子挤了过来,剩下的几根触手也一下子出现在张豫鲁的面前。

    这是一条号称海底霸王的大章鱼。对于潜水员来说,这种大章鱼甚至比鲨鱼还要凶残危险,虽然这条章鱼还不是特别大,但是看它那硕大的脑袋也会有上百公斤以上的重量。它那八条强有力的触手长满尖锐的刀片一样的吸盘和利刃,一旦被它们缠住,潜水员就立刻无法行动,那些空气管道会被它轻易扼住,甚至撕断。

    好在张豫鲁在它还没有挤过来之前就斩断了它五根触手,否则如果它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张豫鲁面前,还真的难以对付。这家伙虽然狡猾阴险,但是却似乎没有痛觉神经,被斩断五根触手之后仍未放弃对张豫鲁的攻击企图,仍然张牙舞爪的朝张豫鲁袭来,更显得凶残无比。

    “你要是全痪的我还有些怕你,现在你他奶奶的剩下三条腿了还能奈何我老张!”张豫鲁心里说着,手却不慢,尽管穿的重潜水具严重影响了他的活动,但是他还是使劲全身力气用潜水刀向那章鱼两眼之间的地方斩去。一刀下去,那章鱼的“脸面”即被豁开,从所谓的额头一下子划到八条触手之间的吻部,连那些平时深藏在嘴里的巨大牙齿都露了出来。

    那章鱼吃了这狠狠的一刀,却仍然保持的强大的生命力,就在这时那剩余的触手已经死死的缠住张豫鲁的身体,一用力顿时就让张豫鲁感到呼吸困难,胸膛如被蟒蛇死死的缠绕着,勒紧着。

    张豫鲁知道这时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敢怠慢,只管用力把潜水刀一刀一刀的向章鱼两眼之间被豁开的伤口处朝深里猛划。毕竟是软体动物,没有骨头的软肉在利刃面前还是不堪一击的。就在张豫鲁感觉被禁锢的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那硕大的脑袋终于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章鱼随之也一分为二。可是紧紧缠绕张豫鲁身体的剩下几条触手却没有放松,虽然没有力气再加上去,但是依靠这些触手自己的本能还卷在张豫鲁身上。

    张豫鲁的胸口尽管穿着金属的盔甲,却依然被箍的难以呼吸,时间久了就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妈的,看来我非要把你跺成饺子馅不可了!”张豫鲁狠狠的骂道。然后就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就用潜水刀刀刃朝外用力插到潜水衣与箍着自己最紧的那个粗大的触手之间,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一划,那狰狞的触手应声而断,接着就照样朝着箍着自己腹部的那个触手来了一刀……

    “张豫鲁!张豫鲁……你回话啊!到底出了什么事?”通话器里传来赵旗急促焦急的呼唤。

    张豫鲁觉得乏力透了,靠在那些管道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虽然很想赶快对焦急的赵旗说上一句没事了,但是一时还只顾喘气,无法张口。过了半分钟左右,才觉得呼吸有些顺畅了,就回答说:“没事了……告诉厨房,今天吃八袋鱼……”

    说完,就把两根触手和劈开的半个章鱼脑袋用绳子栓到潜水具腰部,开始顺着远路钻出南京号的海底门,慢慢的开始减压上浮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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