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皇帝声音粗沉,扶着连常年的手从轿中下来,“朕已听说鄞才人因杏昭仪之事伤了身子,可也不至于如此。”

    “皇上有所不知,奴婢们并非在哭昭仪之事,如今才人身体每况愈下,着实令人担忧不已啊!”贻川伏在地上,因哭不出眼泪而不敢抬头正视皇帝。

    “哦?这却又是为何?你们且让开,朕去瞧瞧。”

    一句话落,宫女们刷刷刷跪成两排,眨眼间让出条路。

    躺在床上的王鄞散着满床乌发,脸上满是虚汗涔涔,沾着些发丝,更是映得清癯小脸病态苍白,惹人怜惜。平日里的一双有神眼眸此时微微阖着,见到汝怀皇帝撑着身体便要下床迎驾,泪光盈盈望一眼汝怀,汝怀整颗心都要化作一滩水。

    “皇上……嫔妾日盼夜盼,菩萨保佑,总算还有一口气能见到皇上……”王鄞的手被赶忙上前一步的汝怀小心握在手中,娇然无力柔若无骨。

    “怎得瘦成这样,真叫朕心疼。”汝怀扶王鄞躺好,帮其掖掖被子,又转身皱眉瞪着贻川等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贻川机敏地跪下道:“回皇上,前些天才人还好好的,吃得下睡得着。可近几日突然病来如山倒,没由来的就成了这样。太医也纷纷来瞧过,都看不出端倪……”

    “无能!”汝怀打断贻川道,声音如低雷,惊得众人一身冷汗,他起身对连常年道,“去把太医都叫过来,朕要问个清楚。”

    “是。”连常年一向是见着皇帝脸色行事的,此刻也知情况不妙,话不多说一句,赶忙碎步退下。

    不多时几个老资格的御医协同梁闵才便鱼贯而入,一个个惊慌不已。

    “谁是负责鄞才人身体的?”汝怀威严的眼神从站成一排的太医面上扫过。

    “回皇上,是微臣。”梁闵才低着头上前一步道。

    皇帝应是极少见到过梁闵才,怀疑地打量着他:“说说。”

    梁闵才弯一弯腰,不紧不慢道:“才人一月前才从肃玉殿出来,身体本就比常人羸弱,前些天又受了撞击,本感染些小毛病也是正常,只需好好调理便可恢复。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病倒,臣等确实看不出缘由。”

    “庸才!”汝怀又对着在杨太医道,“杨太医,你是宫中见多识广的,你怎么说?”

    “臣……臣……”杨太医心中叫声苦,臣了半天没个下文。

    汝怀脸色本就青白,此刻更是铁青得吓人。众人皆知皇帝一向性格反复多变,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当他深吸口气,刚要发话时,窗外传来拖长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龙体安康。”皇后脚步匆匆从门口进来,带着一行宫女太监,把原本就不大的寝阁塞得甚为拥挤。

    “起来吧。”汝怀背着手,抬抬下巴,“皇后今日怎有空过来?”

    “谢皇上。”陈嫀听着这句话大有深意,忙微笑着解释道,“原本后宫姐妹就应相亲相爱,臣妾几日前便听闻鄞才人身体骤变,就一直想过来看看,可皇上也知,庚玄交予臣妾,臣妾自然是重任在身,难得抽出空来。只好赶着跟皇上一同来了。”陈嫀着了檀色便服,望着面目亲和,倒为此番话添了几分说服力。她又走近几步,怜惜地望着床上气息奄奄的王鄞道,“才人真可谓多灾多难,何故竟到如此地步,难为皇上一回宫便赶着过来见你。”

    王鄞顾不上抿一抿有些干裂的唇,撑着又要起身:“嫔妾恭迎皇后圣驾。”

    “躺好躺好。”汝怀赶紧上前扶着王鄞躺下。

    陈嫀见状,面色不免有些悻悻,只得赔着笑笑,心中却暗自打着算盘:如今算来这王鄞入冷宫一年,皇帝对她的恩宠是不减反增,病美人反倒更入了皇帝的心,如今这要死要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从今往后的路更是难走。

    想着,皇后翘着莹黄护指,轻轻抚了抚王鄞额头,疑惑道:“才人额头冰凉,倒不是头疼发热之状。”

    “回皇后,嫔妾前几日头疼,如今只剩了浑身虚软无力,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一般……”王鄞声音细如蚊虫,一双秀长眼眸耷拉着,让人唏嘘。

    陈嫀坐到床头,望着王鄞自言自语道:“从病发到如今左不过五六天,什么病威力竟如此之大,太医还查不出个所以然……”说着说着,脑中好像突然清明了起来,来不及细细分析其中道理,陈嫀心中峰回路转,瞬时眼睛瞪了滚圆,小心望向皇帝道,“皇上,臣妾觉着,这诡异之法,不像是真的得病,倒像是苗疆巫蛊之术。”

    “荒谬!好好的后宫,怎会出现此等下三滥惑人心智之事!”汝怀本心情就不好,如此一说更是震怒,面皮颤了颤,吓得陈嫀赶紧请罪:“皇上勿气恼,臣妾本就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汝怀没有回话,踱几步到窗口,静下心来思索片刻,心中竟惶惶不已,因他本身就极相信这种神鬼妖仙之说,被皇后一提醒,倒是慢慢觉得极为有理。

    他转身粗着嗓子对恭立在一边的连常年道:“去,把重旸宫的容贵妃叫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龙套有点多╮(╯▽╰)╭

    突然发现王小鄞童鞋真是一朵萌萌哒小白花╰_╯

    ☆、第十五章 是看病还是趁机吃豆腐?

    没一炷香,祁无雪便随着连常年款款步入碧沁阁,一袭浅蓝云烟衫袅袅娜娜,从容淡然。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祁无雪施施然行礼。

    皇上见着祁无雪,脸上凝重之色终于缓了缓,声音亦平和许多:“起来吧,鄞才人与你住所靠得近,想必你也早已听说她这怪病。太医皆诊断不出个结果,而你一向懂得极多寻常人不知晓之事,且替她瞧一瞧。”

    祁无雪轻挑了挑眉,倒没急着说什么,只望着周遭济济一堂的宫人道:“人多口杂,皇上不妨屏退随从。”

    在皇帝面前敢如此不紧不慢悠然自得的大概也只有祁无雪一人了。

    自从祁无雪元宵在祈福大典上为皇帝求来一朵七彩祥云,又懂得不少求仙之道制丹药之法,在汝怀皇帝心目中,这美艳如画的女子早已成了翻手风云的仙女般存在。一句话出,自然赶紧挥挥手,乌压压的人排着队迅速出了去,屋内只留下皇后及连常年几个。

    祁无雪见状,满意一笑,移步到王鄞身边,望着王鄞一动不动地许久。倒让躺在床上娇喘连连的王鄞蚂蚁爬似的浑身不自在,险些一个白眼就翻过去,堪堪忍住。

    立于不远处的皇帝自然心中三分敬畏,虽疑惑但不作言语,而皇后被皇帝压着,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这气氛瞬间奇诡起来。

    当然,祁无雪此时望着王鄞这要死要活的状态,心中简直想仰天大笑,姐姐啊姐姐,平日里那般清冷倨傲不屑一顾的模样此刻竟全然崩塌,柔柔弱弱倒还真有股子我见犹怜的味道——这戏演得还真是到位啊!

    王鄞睨着祁无雪满是笑意的眼睛,心中一百个不高兴,略清清嗓子,轻声问道:“劳烦贵妃了,贵妃可看出什么苗头了?”

    祁无雪“观赏”地正高兴,抿抿唇把想笑的心情压下去,正色道:“待我再仔细看看。”说着,她抚着宽袖坐在床边,手指触上王鄞被汗濡湿的滑腻脸颊。

    不知为何,祁无雪总比常人冷半分,此刻手指冰凉似玉,王鄞一愣,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祁无雪自然感受到了,手上松了松,安抚着微笑道:“才人莫怕,莫怕。”

    这语气简直就是在哄小孩,王鄞暗想着,等事成之后非得报这落井下石的羞辱之仇!

    然此刻还是没办法,只得闭着眼睛如砧板上鱼肉般任由祁无雪又是扒眼皮又是按太阳穴地胡乱摸索,还搭着脉,思索半天——这小蹄子明明就是半瓶醋,装什么内行?

    再说祁无雪,玩心大起,看着王鄞一脸无奈,更想趁这机会好好玩笑一把。只可惜汝怀沉不住气了,靠近几步问道:“贵妃可看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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