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起身下楼用膳,贻川登登登地踩着实木楼梯跑了上来,还未见到人,声音便先透了过来:“婉仪婉仪,重旸宫来人了……”

    王鄞眉头一皱,贻川这心急冒失的破脾气看来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怎么?”

    贻川平了平胸口,咽口口水道:“说是重旸宫的如意容华不知怎的吵着要见你。”

    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噗地灭了干净,王鄞没由来地有些失落,又觉得自己着实不可理喻,不知自个儿在失落个什么劲……

    贻川见王鄞听完半天没个动静,小声提醒道:“婉仪婉仪!重旸宫那小太监还在门口候命呢!”

    王鄞白她一眼,差点没好气地说一句“什么如意容华,管我什么事”,突然又想到当日如意看她欣喜的眼神,斟酌着才说:“罢了,走吧。”

    到了重旸宫,小太监低着头七拐八拐领着王鄞开始如同转迷宫一般。正当王鄞绕得有些头晕之际,小太监终于停了下来,弯弯腰,指着紧闭的房门道:“这便是如意容华的所居了,奴才告退。”说着,弓着背快步离去了。

    王鄞望着这小小一间厢房,以及所属空落落的小院,嘴角有些抽搐,越过墙头大抵便是重旸宫外了,这祁无雪倒还真是不失作风,只是可怜了这尊贵的小公主,偏偏摊上这么一个毫无同情心的女人。

    王鄞一边想着,一边小心地扣了扣门。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更新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我的心上人便是姐姐的哥哥,王濯啊

    不多时,房门轻微地“咯吱”一声开了,王鄞一看,只是个普通的宫女罢了。一路无端期待的心立刻如同浇了水的红铁,只剩了几跟袅娜的青烟。

    王鄞打着精神进门,屋内暗沉沉的,一股子清淡的柑橘熏香。绕过苏绣屏风,只见如意随意束着发,坐在圆桌边上,倾身拿剪子好奇地拨弄着长长的烛芯,烛芯突然爆破,火光晃了晃,登时房间明朗起来。如意满足地笑着放下剪子,听到动静,忙抬头。

    “嫔妾见过如意容华。”王鄞见其颇为小孩子气的举动,不禁挂了点笑道。

    如意赶紧跳起来,过来勾着王鄞的胳膊说:“姐姐多礼了。”

    如意突如其来的亲切之举让王鄞有些不知所措,微蹙了蹙眉,只任由其拉着一同在圆桌边坐下,然后顾自跑到边上给王鄞倒了杯茶,置于面前。

    “不知今日容华突然召唤,所为何事?”王鄞接过瓷杯,指尖轻轻在边缘打转。

    如意舔了舔唇,望着王鄞的面容,有些欲言又止。

    烛火映着如意的面孔红扑扑的,倒没了白天苍白病态之色,只是还是难掩其虚弱之态,毕竟这么许多天抑郁下来,铁打的身子都禁不住,只是一双明眸依旧闪烁,风采不减。

    王鄞望着如意迟疑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了点端倪,扭头对贻川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同容华有些话要讲。”

    贻川道了“是”,便携同几个侍婢一同出了门。

    “容华且说吧。”王鄞抿了口茶,道。

    如意垂着头有些丧气,一直笔直的脊背曲着,整个人伏在桌上。张口又闭上,似是想不好如何开口,王鄞看在眼里,倒也不急,只慢慢等她说。

    她又犹豫了半晌才叹气道:“今天皇上来找过我了……”

    “所以呢?皇上见妃子岂不再正常不过?”王鄞淡淡道。

    “可我不想做什么妃子!我不想呆在宫里做别人的女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我还怎么能伺候别人?”如意突然提高了声音,王鄞登时目光一紧,这话要是被任何人听到,如意都是要以大不敬被贬冷宫的。

    “说什么胡话。既已身在宫中,自然是毫无意义的。”王鄞冷冷地看着这个激动的小姑娘,心中却是波浪汹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再说了,容华心有所属与我并不相干,与任何人都不相干。希望容华从今以后不再提起,我也当从未听过。”

    “怎么不相干?!我的心上人便是姐姐的哥哥——王濯,黎国的镇国大将军王濯啊!”如意急着拉着王鄞的袖口,那眼神简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姐姐你一定要帮我,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

    果然成真了……王鄞扶着额直想吐血。

    这信息量太大,王鄞脑中一片混乱,甚至没注意到窗外隐约的人影。

    王鄞顿了片刻,轻轻拂开如意的手,不动声色道:“容华说笑了,自从去年王家横祸,我哥哥亦身陷困顿,自身难保。何来与容华交好一事?此事我力所不能及,容华且三思。”

    此话一出,一心来黎国找那消失一年多的如意如遭当头一棒,任由王鄞把她的手拂落,无力地垂在身侧:“身陷困顿?为什么?濯哥哥只说有点家事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鄞起身准备要走,侧了侧头叮嘱道:“今日我就当从未来过这里,亦从未听过容华的胡话。时候不早了,容华还是早些歇息吧。”

    话已至此,王鄞料想如意应是心如死灰,殊不知这恋爱中的女子自然是不愿意轻易妥协的。

    如意一把拽住王鄞的袖口,王鄞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回身,面上满满写着不快,原就不喜这如骄阳璀星般的公主,如此一来更是恼怒。

    完全未发觉王鄞的心思,如意此刻正一心沉在哀愁中,她亦起身,茫然地拉着王鄞的胳膊,泫然欲泪:“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我和濯哥哥……我真的想再见他一面,只一面便好了……”

    王鄞皱着眉,望着如意黑珍珠一般双眸被水汽笼罩,终于有些于心不忍。叹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这宫中,谁不是身不由己?谁没有个牵挂的人?还不是皆忍气吞声,保命都难。如今我亦是位微言轻,只怕……”这话倒是真,王鄞思量着,虽哥哥从前疼爱自己,但现下情况极特殊,若轻易出手,只怕害的不止如意,更把自己和哥哥搭了进去,可是得不偿失。

    不等王鄞想清楚,如意便着急地直跺脚,一股脑儿把她与王濯的故事如倒豆子般说了出来,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教人心酸叹息。

    原也不是如何惊天地泣鬼神的感情,两人于怒谷一战相识。彼时如意不知脑子如何抽了筋,非得偷偷跟着军队一同上了前线,还混进了先锋,冲锋杀敌,那叫一个英勇无比,巾帼红颜。远远望着战马之上英气勃发的王濯,便想着擒贼先擒王,没料到竟轻易被王濯撂下头盔,满头青丝风一吹便铺散如同墨河,两人相视着,全愣了。

    不多时,黎国营帐多了一个岗哨,长得是眉清目秀,灵气自成。一来二去,王濯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出入总觉得脊背发凉。多了个心眼,往后一瞧,竟撞上那么一双活泛的眸子,隐隐藏笑,如星辰涓溪。

    如意自然是块黏皮糖,轻易被王濯撵了出去,没隔一天便又出现在营帐中,第二次是粮草兵,第三次是军厨,还轮换着身份来。一向军纪严明善恶分明的王濯对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如意竟狠不下心,更甚者,还有些期待她的到来,好奇下一次她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感情便是如此玄妙的东西,所谓一见钟情,所谓相思成灾。之后的故事便顺理成章,上燕坡赛马,风眼泉共饮赏月……如意单纯得很,只道王濯不知她的身份,两人最后亦能永远在一起,若父汗不同意,她甚至能背弃族人,只为这个她一心认定的濯哥哥。然而,聪明如王濯,自然早已猜到如意是普弥公主,只是不知为何,一向自制的他此刻竟难以下决心。两人互相隐瞒着,这单纯的感情如泡沫一般美好而脆弱。

    很快,王家遭灭顶的消息传来。来不及多做解释,亦知前途未卜,王濯思来想去,只安慰地告诉如意他只是回黎国探亲,不多时便会回来。

    如此一等便是一年。

    王鄞听完,心情愈发沉重。她想的并不是如何帮如意,而是该不该帮。若遂了如意的愿,想法子放她出去见王濯一面,按照如意的性子,指不定来个私奔,消失地无影无踪,难不成自己给得给她收拾残局?就算哥哥还算冷静,不同意,这么小两口一见面,叙一叙此时彼时,更是肝肠寸断,搞不好回来路上便寻了短。这可是要命的事。

    王鄞越想越没底,心里烦乱得很,哥哥一向淡定自持,明知两人毫无未来可言,竟还义无反顾地栽在这小姑娘身上,爱情这毒,果真害人不浅。

    她望着面前这无助的姑娘,又想到疼爱自己的哥哥,没了烦躁,不免又生出无奈:“你把所有都告诉了我,不怕我反咬一口吗?”

    如意眨了眨眼,似是从未想到过这点,说:“濯哥哥时常说起你,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会帮我和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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