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鄞吞口口水,一手摁着祁无雪肩头,一手握着断裂的箭,不忍心看祁无雪故作无谓的笑脸,只一狠心,箭便被拔了出来,又是一股温热的鲜血涌出。

    用衣袖按了好一会,血才不再流出,祁无雪紧紧咬着下唇靠在王鄞怀中,早已昏了过去,整个过程,她一句□□都未曾发出,更别说喊疼。

    王鄞心如刀割,叹口气,轻轻将祁无雪的衣带解开,锦服滑落肩头,殷红的鲜血凝在她细如白玉般的肌肤上,精致小巧的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细细的海蓝绸带连着的便是私密的肚兜。

    一时间王鄞呼吸有些混乱,闭上眼深吸口气,心无旁骛地用浸湿的棉布擦净血污,再在血肉模糊的伤口倒上碧绿瓶中的药粉,之后便用在宋老板送的包裹中翻出的一小卷纱布替祁无雪包扎好。

    全部做完,天际已然微微发白。

    王鄞亦是精疲力尽,长舒口气靠坐在窗边,不觉间汗水早已湿了一脊背。看着她疼痛不已,自己仿佛亦没好好哪去。

    王鄞重新束好自己凌乱的发,目光移到怀中之人上,祁无雪眉头依旧紧锁,松了牙齿,唇上印着深深齿痕,有些浅浅血色。

    就算如此,此人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苍白虚弱病态中有那么几分独特的韵味,难以想象,若她睁开紧闭的双眼,是何等令人心惊之景。

    不自觉地抚上怀中人的面颊,她的体温本就偏低,方才浸了汗,此刻更是如玉冰凉。王鄞身子虚脱不已,却一点都不困乏,手指有些颤抖,从祁无雪的眉梢滑至精致笔挺的鼻尖,她的下颌尖而翘,一点都不温婉,对得起狐狸精三字,一只为自己奋不顾身挡箭,还要自己通宵照顾她的狐狸精。

    王鄞想着想着,嘴角带了笑,祁无雪,你当时真是喝多了吗,看你脸上现在还有红晕。人说,酒后吐真言,你那不经脑子的行为,定然亦是由心而动罢。还有什么归隐之辞……虽然你总是满口虚实不定,我却容易当真。

    只是,自己何时竟如此容易听信他人了?王鄞有些自嘲,大抵面前之人是第一个亦是最后一个。

    想着,王鄞有些走神,祁无雪便寸寸往下滑,王鄞反应过来,赶紧抱着她往上提了提。如此一来,倏忽间,两人面孔相隔不过分毫。

    鼻尖相抵,王鄞心跳一滞。属于祁无雪一人的独特幽香窜入鼻尖,带着些血腥之气,亦有甜甜酒味,让人一时间迷失了心魂。

    王鄞不知为何忽的想起祁无雪为着与东方白共赏梨花之事而来兴师问罪的场景,彼时祁无雪未曾得逞,今日自己倒要做了这横行之人。

    如此电光火石间闪过的念头,王鄞来不及细细琢磨,便垂头吻上祁无雪紧抿的樱唇。浑身皆有些燥热,王鄞脑中一片空白,伸了舌尖,细细舔着祁无雪唇上那排齿印——傻瓜,你是有多痛,才把自己咬成这样。

    祁无雪的唇柔软细滑,混着烈酒的浓香,就像毒药,让人上瘾,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更多。

    所幸王鄞的理智尚全,深吸口气,刚想放开祁无雪,耳畔便响起了悚然的吃吃笑声。

    王鄞愕然回头,竟然是宋三石这个人小鬼大的搅事精。此刻正拉着帘子,掩嘴顾自笑得开怀,肉鼓鼓的小脸涨得粉嫩,霎时更像包子了,还是皮薄馅肥的那种,颇有一番:不用说,我懂得的架势。

    如此场景,简直有种被捉奸之感。王鄞不禁感慨,为何都是七□□岁的孩童,庚玄便如此惹人喜爱,而这家伙却端的想让人提着那童髻暴打一顿呢?!

    王鄞反应过来,目光能冻得死人:“说漏了什么,就别想要舌头了。”

    明明威胁方式与祁无雪当初极为雷同,但此话从王鄞口中淡淡吐出,却莫名让人心头发凉。可怜的包子登时笑不出来了,模糊一句“我什么都没看到”之后便赶紧甩了帘子,专心赶车。

    远远传来鸡鸣声,困劲终于上来了,眼皮子跟打架似的怎么都分不开。王鄞扶好祁无雪,靠着窗沿阖上眼便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窗外已是一片大亮,难得是个大晴天。

    王鄞揉揉眼,仔细一看,祁无雪好像没事人一般望着自己,见到王鄞醒来,便勾着唇角眯眼笑。

    “还疼吗?”明明应该好好挤兑挤兑祁无雪昨日所为,只是话到了嘴边竟自然转成了关怀。

    祁无雪打个哈欠:“疼死人了,姐姐快给吹吹。”说着嬉皮笑脸地凑上来,点漆似的瞳仁亮晶晶。

    王鄞想到昨日昏头做得那事,漏了拍心跳,不动声色将她推开:“会说疼便是无碍了,胡闹什么,坐好。”

    祁无雪扁扁嘴,长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结,少了份妖娆,多了婉约与清和,只抿唇淡淡一笑,便让人不觉怦然心动。

    宋磊在外边大打着哈欠,甩着马鞭扯嗓子:“终于到望春山底下了!前面好像有水源,我去打点水给你们喝啊!”说着停了马,拎着水壶,蹦跳着跑去打了水。

    “望春山?”

    王鄞把帘子拉开条缝,望着不远处连绵青碧的重山,幽幽小径自相错山脚蜿蜒探出,氤氲雾气逐渐消散,颇有半遮面之感。她点头道:“嗯,经了昨日之后更不能走大路,只能从山间相绕。望春山风景极好,只是此行有些颠簸罢了。”王鄞顿了顿,又道,“王家在此山谷中有祖居,幼时每逢年间便会回祖居呆上一两月。算来已有许多年未回,也算去瞧瞧那老房子罢。”

    宋磊如饮酒般豪气冲天地对着水壶痛饮一番之后,浑身舒畅地走回马车边,擦擦嘴角,极善解人意地将水壶递进马车,道:“如今如我一般好心之人已是极为少见了。”

    王鄞顺手接过水壶,晃了晃,讥道:“的确。剩了一口水给我们,莫不是让我们体验人间疾苦?”

    宋磊满不在乎道:“昨日都吃过口水了,可还怕分这么一口水喝?”说完,差点把舌头给吞了,暗想大事不妙,赶忙拉开车帘,露出双惶惶的黑葡萄天真无害地在车内俩瞠目结舌的女人身上打转。

    王鄞举着水壶的手有些僵硬,所谓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祁无雪倒是反应快,眨眨眼睛,嘴角掩不住的浓浓笑意,看得宋三石心惊肉跳。她的手轻覆上摇摇欲坠的水壶,顺势往上握住王鄞的手腕,一步坐到王鄞边上,舔了舔上唇轻声道:“哦?如何吃的口水?可是如此?”说着,侧头吻上王鄞的唇。

    王鄞手一抖,可怜的水壶终于掉落在地,滚两圈,被抚着胸口喘大气的宋三石一把接住。

    虽然祁无雪胆大包天,但心中仍存着些不确定,迟疑地贴着王鄞的唇,不敢继续探索。王鄞抬了眼睛,望着眼前这双放大的瞳仁,眼中带了丝笑意,舌尖轻巧挑开祁无雪微启的唇齿。

    两人环抱着,气息相交,缠绵而深入,仿佛皆渴望许久。

    何为默契,便是发觉自己喜欢上的那个人,她恰好亦动了心。

    宋三石自知再无威胁,正满心欢喜地抱着水壶看戏,不巧祁无雪这脑袋后面长眼睛的纤纤玉指颇有气势地一挥,帘子应声而落,三石一愣,只好“嘁”了一声,悻悻地坐回原位。细细一琢磨,又喜滋滋地嚎了一嗓子,道:“说起来,我可是你们的媒人啊!一人两个猪蹄,不对,三个!”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儿卡文辣QAQ我需要泥萌的温暖┭┮﹏┭┮

    ☆、第四十二章 当我看不出来么?傻瓜,别装了

    进望春山的路果真崎岖不少,所幸坡度并不大,高高低低走了半天之后便行至山腹地带,左边为此山脉主峰——望春峰,右边则是逐渐矮了下去的绵延山头,立于高出相望,倒像是一个个翠绿的馒头般圆润喜人。

    马车停于平坦之地,王鄞先弯腰而出,小心地下了车,眯着眼望着不远处升腾着袅娜炊烟的谷中小村庄,欲言而止。

    祁无雪亦跟着下了车,站在王鄞身后轻轻环抱住她的腰,下颌靠在她肩头,低着声音撒娇道:“到了你的地方,可得好好招待我。”

    王鄞无声笑着,侧头,鼻尖相触:“先去祖宅把这身血衣换了,可别吓着村民。”

    祁无雪贪得无厌地凑近一寸,在王鄞的唇瓣上啄了啄,笑道:“你不也是一身血么?还说我。”

    王鄞道:“不知是谁的血,染了我一身,还好意思说我。”

    “如此竟是在嫌弃我了?”祁无雪挑着眉毛啧啧叹气。

    宋三石盘腿托腮坐在马车上,满满心塞,早知道两人相好之后如此腻歪又墨迹,还赖皮地绝口不提猪蹄一事,自己就该捂着嘴不透一句口风!

    唉,女人就是麻烦,这下好了,还摊上一个鼻孔出气的俩。

    马车在平静山村中辘辘而行,走了不到一炷香,扯着帘子望着外头指挥的王鄞便叫了停。

    王家祖宅就在山脚之下,坐北而向南,涓涓溪水自山缝中汇聚,环着这四合的老宅而过。棕红大门前一棵上了年纪的桂树,虽一年前王家败落之后,无人打理这屋子,此间沉稳大气与沧桑厚重却是难掩的。

    王鄞抬头望着斑驳匾额之上已然褪去颜色的“王”字,心中诸多感慨,世事无常,当日风光无限,还是终究落得如此破落。叹口气,伸手正准备推门,实木大门却“吱呀”一声缓缓自动开了。

    夕阳斜斜照着门,顺着条缝溜进去,一股阴冷之风穿堂而过,没了物是人非的苍凉感,无端生出些骇人。此时宋三石反应倒是快,赶忙缩着脑袋躲在祁无雪身后,抖着嗓子一声叫:“妈呀,有鬼……”

    “寒伯?”王鄞将准备推门的手放下,望着门内出现之人,惊喜道,“王家散了之后,你竟来了祖宅?”

    被唤作寒伯的老翁显然愣着没缓过劲来,许久之后才双目含着泪,曲着身子要给王鄞下跪:“小小姐……不,娘娘吉祥……”

    王鄞赶忙扶住寒伯,心中亦有些悲戚,只微微笑道:“不必行礼。真是难为你们了,如今没了大树靠,日子可过得还好?”

    寒伯拿打着补丁的衣袖拭了拭眼角,道:“好啊,老来安居在山中倒格外平静。只望小小姐不要责怪我这自作主张地跑来祖宅安顿下来。”

    “寒伯在王家大半辈子,本就已是家中一份,况且老屋荒废着可惜,多个人打理岂不更好?”说着,王鄞往边上走一步,望着身后莞尔淡笑的祁无雪,道,“这是宫中的贵妃,祁姓,平常相待即可。”

    寒伯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贵妃,只见其虽不着丝毫脂粉,又浑身血垢,狼狈不堪,然瑕不掩瑜,其凛然气质浑然天成,眸中温而藏刀,让人不觉浑身一肃。寒伯阅人无数,明白其绝不是个寻常人物,自然不敢怠慢,颇有礼节地又要跪下去。

    祁无雪忙上前伸手,岂料不甚竟牵动伤口,脸色白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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