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菡两手绞在一起,十分紧张,就听板栗阻止道:“大哥自己会掀,不麻烦你了。”

    苞谷从未看过人成亲,况又是这样的大场面,觉得十分有趣,因此不肯放弃,努力争取道:“不麻烦!……”

    话还没说完哩,板栗一把抢过敬文娘手中的秤杆,飞快地将红盖头挑开了。

    他怕自己缠不过弟弟,又怕弟弟问出什么难以应对的话来,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

    苞谷见证了红盖头掀开、露出头戴凤冠的绝美新娘的奇迹,好一出大变活人!

    小娃儿十分委屈,对大哥抱怨道:“大哥坏!不让我掀。”

    大伙儿笑得直跺脚。

    板栗只顾打量自己的新娘,也不管幺弟委屈了。

    紫茄忙柔声哄道:“苞谷,各人的媳妇,只能各人自己掀盖头。等你长大了,娶媳妇的时候,你就能掀媳妇盖头了。”

    苞谷道:“先要学!”

    家里人整天跟他说,这要学,那要学,为啥他想学的时候,又不让学了哩?

    板栗看着周菡笑,觉得自己抢先掀了盖头的举动无比正确,因为,若是跟苞谷解释、哄劝,还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

    香荽见大哥大嫂要喝交杯酒了,忙低声哄苞谷道:“瞧,大哥大嫂要喝交杯酒了。”

    苞谷见二人手臂相缠,跟人平常喝酒大不相同,又觉得新鲜,忙又喊道:“我要喝!大哥不许跟我抢了。”

    他觉得,掀盖头让大哥抢先了,这喝酒不能再让了。

    板栗郁闷极了:到底谁在抢啊?

    这小子今儿是咋的了,怎么老跟他过不去哩?

    无暇跟他掰扯,低声对周菡道:“快喝!跟这小子说不清的。”

    两人立即仰头,飞快地将酒喝了,周菡还呛了一下。脸色越娇艳。

    苞谷见他的愿望又一次被忽视,不禁怔住了——这可是少有的事。他很少主动要求什么,今晚两次提出要求,大哥都不理他,真真史无前例!

    看着苞谷脸上委屈无措的神情,众人再次绝倒。使劲揉肚子。

    兄弟姊妹们忙将他抱开,耐心地跟他解释,说这酒只能大哥喝,盖头只能大哥掀。

    苞谷问为啥。

    为啥?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哪有为啥!

    香荽为了他不再执着。便将那红盖头搭在椅子靠背上,哄他用秤杆去挑,说是掀盖头。

    苞谷对周菡瞅了一眼。当即指出关键:“没有新娘子。”

    大哥掀开红盖头,就看见那么美的大嫂;他不用掀开盖头,就知道下面是块死木头,这掀了有啥意思?

    香荽、青蒜、绿菠面面相觑,都没主意了。

    忽然秦溪跑过来,扯下红盖头,往自己头上一罩,笑道:“我当新娘子。苞谷你来掀。”

    苞谷这才高兴,觉得有些真了。

    虽然秦溪头上没戴跟大嫂一样漂亮的凤冠,不过玩嘛。不必那么真的,过家家都这样。

    两娃儿闹得不亦乐乎,众人觉得一双眼睛不够使。又要看新郎新娘,又要看他们,笑做一团。

    板栗将各项程序走完了,方才对苞谷道:“苞谷,大哥好容易才娶上媳妇,你还来抢风头?”

    今天他和周菡才是主要人物好不好,咋都围着看小娃娃去了哩?

    苞谷这时也懒得理他了,一心一意跟秦溪玩掀盖头。

    周菡见刚进门就有这么多趣事,低头微笑,对夫家的生活期盼起来。

    然而,板栗的郁闷还没结束。

    当他出去应酬各路客人后回来,大家伙忙在喜娘催促下出去,唯独苞谷不肯,“我要跟大哥睡!”赖在床上不肯下来。

    板栗听后眼睛睁老大。

    敬文娘忙哄道:“今儿你大哥成亲,你不能在这睡。”

    苞谷不信道:“我昨晚睡这的。”

    昨晚,他作为压床娃娃,跟大哥睡了一晚上。

    他满脸的质疑,虽然没有说出“过河拆桥”这样的话,但神情表达了这个意思。

    因为,本来他不乐意跟大哥睡的,他跟爹娘睡惯了,不愿意跟别人睡;按照清南村的规矩,也该玉米和花生这样的小少年来压床,然板栗实在喜欢苞谷,又是哄又是求,许诺晚上讲好听的故事给他听,才把他哄了来。

    晚上,兄弟俩玩杂耍般闹了半宿,板栗又说了好几个故事,将苞谷的兴趣逗起来了,所以他今晚还想在这睡,况且,多了大嫂,想必更好玩。

    敬文娘当然知道这事,只得编道:“昨晚人少。今晚多了你大嫂,睡不下了。”

    苞谷经验渐长,越觉得大人喜欢哄人。

    这么大的床,多他一个咋就睡不下了?

    他天天晚上都跟爹娘睡,从来没觉得挤。

    小娃儿也不说话,往床里一滚,缩到床头角落里,方才转过脸对众人道:“我睡这里。”

    大家眼睁睁地瞅着他让出一大片床位,可怜兮兮的缩在拐角,仿佛告诉人:就算哄小娃儿,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哩!

    周菡羞红了脸,又觉得好笑。

    说实在的,她并不介意让小叔睡这,但实在于礼不合,且等大了以后,说起来也不好听,因此只能低头装聋作哑。

    香荽见弟弟铁了心要睡新房,忙道:“我去叫娘来。”

    板栗却拦住她道:“不用。你们先走。”挥手往外赶众人,又低声对香荽道,“在外边等。”

    等大家都出去了,他才转头对苞谷笑道:“就依你!你就在这睡好了。来,把衣裳脱了,盖上被子。”

    说完上前,亲自拖过鸳鸯枕,铺开绫罗被,将幼弟抱到床中间,和周菡一起伺候他脱小袄。

    苞谷见大哥终于同意他留下,高兴地笑了,忙抬胳膊配合他们脱衣。

    板栗捏捏他藕节似的小胳膊腿,赞道:“咱苞谷这小腿,肉乎乎的,摸着忒舒服。”示意周菡摸。

    周家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周菡捏着那软乎乎跟面条一般的小胳膊,觉得新奇不已,于是摸来摸去。

    苞谷被两人揉搓得痒痒了,呵呵笑着往被窝里缩。

    板栗忙帮他盖好被子,轻拍他胸口,哄道:“苞谷,你先闭上眼睛歇会儿,我去洗把脸就来。让你嫂子讲故事给你听。我洗脸来了再讲别的。”

    遂对周菡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去后面隔间洗漱去了。

    周菡会意,坐过去轻摸小叔额头,小声说起故事来。

    苞谷躺进被窝,心神一松,闭上眼睛便再也睁不开。

    他今儿闹了一天,早就疲倦不堪,头一挨着枕头,脑子就模糊了。才一会的工夫,就睡得昏天黑地,哪里听见大嫂说啥!

    周菡见了捂嘴笑,轻拍他腮颊,根本没反应。

    板栗洗完出来一看,也满意地笑了,扬手捏了个响指,对门外喊道:“抱走!”

    香荽便笑着带丫头进来抱人。

    板栗吩咐道:“连被子抱走,小心着凉了。”

    香荽迟疑道:“连被子抱走?”

    这样会不会犯忌讳?这可是新床上的被子。

    板栗笑道:“柜子里被子多着呢,不差这一床。倒是他,身上衣裳都脱了,要是吹了风病了,明早咱们又要挨骂。”

    香荽方不在坚持,让丫头连红被将苞谷抱走了。

    等人都走后,冰儿、雨儿、黄芽、黄杏几个丫头进来,问过王爷王妃,见没有吩咐了,一齐退下,剩下二人。

    板栗和周菡静静相视,只听见灯花轻爆的声响,还有前院和后院隐隐传来的喧哗声,整个张宅,仿佛只有这三进院子沉寂下来。

    忽然,板栗先低声笑起来,跟着周菡也笑。

    两人均笑不可仰,又怕外面的人听见,只得把头埋在被子里,使劲闷笑。

    好容易笑完了,板栗喘着气对周菡道:“那年葫芦哥哥成亲,闹了一场大的,你是知道的;小葱成亲,黄豆他们在外边偷听,说两口子在里边打起来了,最后把李伯伯和梅子婶婶都叫了去。我先前就想,今晚可别闹出啥事才好,还特意叮嘱花生和玉米两个,不许他们淘气呢。谁知他们没闹,苞谷却闹了这一出。他平常好乖的,最听话,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

    周菡微笑道:“这不能怪他。他太小了。你昨晚让他在这睡,今晚又不让他睡了,他当然想不通了。”

    两人说起刚才的事,还有之前掀盖头喝酒的事,忍不住又笑起来。

    笑后,板栗揉着周菡长,低声道:“菡儿,咱们也要多生几个娃。像苞谷那样的,再多也不嫌多。”

    周菡红了脸,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我跟你说,小孩子好好玩的……”

    声音渐低,终至不闻,只剩红烛摇曳,烛泪流淌……

    二院,张大栓还在跟村里的一帮老兄弟喝酒。

    赵三道:“大栓兄弟,你就算不能喝酒,喝水总成吧?”

    郑长河笑道:“喝汤,喝甜汤!这是我家紫茄刚让人送来的,说我们老了,不许喝酒。”伸手拍着刘大胖子的肩膀,“唉!亲家,你可别以为我们矫情。这人老了,不服老是不成的。”

    刘大胖子道:“啥矫情!你当我不懂?秦大夫都说了,让我们把嘴管严些,才能多活几年,要是不管不顾地吃喝,没准哪天就去跟阎王爷喝酒了。”

    众人哈哈大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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