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举着那只鸳鸯壶发呆。

    一道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面前,“不会用?”

    她抬头,身着暗蓝袍子的青年已经在她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从她手里拿回来那只壶。

    鸳鸯壶中暗藏玄机,一壶里可盛两种酒,是下毒害人之必备工具。他扯了块白布,先倒一点,再倒一点,先流出来的是药汁,后流出来的是药粉。壶把手旁还嵌了一块小小的勺子,肖珏取下勺子,慢慢抹匀。

    他垂眸做这些事的时候,长睫垂下来,侧脸轮廓英俊逼人,又带了几分少年时候的清秀,教人看的怔忪,竟不知此刻是在凉州卫的此地,还是千里之外的贤昌馆。

    禾晏发呆的时候,他已经将白布上的药膏抹好,丢给禾晏,语气极度冷漠:“自己上。”

    “哦,”禾晏早已料到,小声嘀咕道:“也没指望你帮我。”

    他听到了,似笑非笑的盯着禾晏:“不敢耽误你守身如玉。”

    “你知道就好。”禾晏笑眯眯道:“不过还是谢谢你,都督,这么贵重的药。”

    “卫所里药物短缺,除非你想死。”他道。

    禾晏郑重其事的看着他:“那也算救了我一命,没想到都督是这样怜香惜玉的人。”

    肖珏哂道,“不知所云。”站起身离开了。

    禾晏见他这回是真走了,才靠着床头,轻轻叹了口气。肖珏的药很管用,清清凉凉,敷上去痛意都缓解了许多。

    禾晏瞧着那只壶,思绪渐远。

    十四岁的那个风雪夜,肖珏还不如现在这般冷漠,至少他当时在禾晏说出“不会用”时,不仅帮忙打开了鸳鸯壶,还亲自为她上药。

    很奇怪,当时的画面已经很模糊了,可今日肖珏这么一来,那些被忘记的细枝末节又徐徐展开于禾晏眼前,仿佛刚刚才发生过,清晰的不可思议。

    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向来懒散又淡漠的少年却罕见的耐心为她上药。他眉眼如画,侧脸就在禾晏跟前,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褪去了以往的尖锐,带着柔软的温暖,将她冷的瑟瑟的心全然覆盖。

    面具盖住了她的脸,对方看不见她的神情,亦感受不到当时她的悸动。

    很难有人对他这样的人不动心,尤其是这样冷漠的人温柔的待人时,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小鹿乱撞。禾晏当时年纪小,更没有任何抵抗力,刹那间溃不成军。

    上完药后他就走,禾晏小声唤他:“你的药。”

    “送你了。”少年漫不经心的回答,“你这么蠢,以后受伤的机会想来不少,自己留着吧。”

    一语成谶,她后来,受伤的机会果然数不胜数。鸳鸯壶里的药膏早就被用尽,那只壶后来也被她在一场战争中给弄丢了,想来颇为遗憾。

    到了第二日,少年们去学馆进学,发现自己桌里的字帖被水弄湿,花的认不出字迹,顿时一片混乱。

    “谁干的?出来我保管不打死他!”他们气势汹汹的吼道。

    “这还不简单?看谁的字帖是干净的,在里头找找,总能找到和咱们有仇的那个。”有人献上妙计。

    禾晏心头一紧,懊恼无比,难怪说自己笨,连这种事都没想到。她的字帖可是整洁干净,稍一排查,可不就是自己么?

    算了,做都做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她心一横,只当认命,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少年还是叫学馆里的学生将字帖拿出来检查。

    也就快走到自己面前了。

    禾晏鼓足勇气,正要站出来吼一句“就是本人干的”,陡然间,有人进来,将书本往桌上重重一搁。

    这动静太大,众人都往那头看去,就见白袍的俊美少年倚着墙,双手抱胸,神情懒淡,漫不经心道:“是我干的。”

    一片哗然。

    “怀、怀瑾兄,果真是你干的吗?”有人小心翼翼的问。

    肖怀瑾可不是禾如非,京城中谁人敢惹,别说是肖家压死人,就连先生都要护着,皇上亲自夸奖过的人。

    “是我。”他答得理直气壮。

    “可是为什么啊?”那人哭丧着脸问。

    “不为什么,”少年瞥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回答,“手滑。”

    “噗”,禾晏没忍住笑出来,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又赶紧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

    后来呢?

    后来此事便不了了之,因是肖怀瑾,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沈暮雪走了进来,她将空了的药碗和水盆端走,嘱咐禾晏别压着伤口,这才出去了。

    从房间狭窄的窗口,能看见四角的天空,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星光璀璨。

    她低声喃喃:“今天是七夕啊……”

    她从未过过的节日,从前是做男子装扮,这种节日本就与她无关。后来嫁给许之恒,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期待过的。再如何扮男子,红妆时候,只想如普通姑娘一般,同心上人去河边放花船,拜仙禾,还要蒸巧果子,逛庙会。听说山上还有萤火虫。

    她鼓足勇气,第一次同许之恒请求,许之恒笑着答应,“好啊。”

    可还没到七夕,她就瞎了眼睛。于是这件事似乎就被淡忘了,许之恒没有再主动提起,禾晏也就不提,想着许是他为自己生病的事焦头烂额,没了这份心思。直到第二日贺宛如从她门口经过,笑盈盈的让人将许之恒头天送她的花灯收好。

    她原是才知道,七夕那一日,许之恒不在府上,不是因为公事,而是陪贺宛如去逛庙会了。

    人生种种,白云朝露。她不知道自己做男子做得如何,却晓得,做女子,实在是做的很糟糕。

    正想着,洪山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见她手里的鸳鸯壶,随口玩笑道:“哟,咱都督还送了你七夕礼物啊!啥好酒快让哥哥品一品!”

    禾晏愣了片刻,突然笑起来。

    前世今生,现在想想,其实这个七夕,过的也不算太糟糕。她同无数大魏女子的梦里人共乘一骑,摸了他的腰,骑了他的马,走过山路,看过星空,最后还白得了一壶灵药。

    也算不枉此生了。

    ------题外话------

    其实这是一个学渣重生回来变成学霸遇到校园时代暗恋男神重新开始攻略的甜文故事(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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