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采嫣依旧低着头,阴影下的嘴角却向上弯了起来:“她救六妹的时候,差点被疯女人所伤,幸好啊,太子殿下当时也在,及时出手,亲自救了她,她当时衣衫都湿透了,只好回房更衣。”

    方泓墨脸色阴沉,他本来想过赵采嫣会反咬赵晗,却没料到她说出来的事情竟如此惊人。

    赵采嫣继续悠悠地说道:“当时我们可不知道那位救美的英雄就是太子殿下,可后来有一天,东宫传召晗妹,她一个人进宫,在宫里待了好半天,回来后我们才知道,救了她的就是太子殿下。”

    他的双手,在衣袖内死死攥紧。

    “你说怪不怪?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当时他救下的人是晗妹呢?我们本来都以为晗妹进宫为妃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会来喝她的喜酒。啧啧,当真是好手段……”

    方泓墨再也听不下去,猛然转身,两步跨至她身前,单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赵采嫣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孔亦变得充血涨红,双手试图掰开脖子上那只铁钳般的手,却哪里掰得动分毫,只能在他手掌与自己脖子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眼看着她脸色从涨红转为青紫,瞪出眼眶了,方泓墨才放开手。

    赵采嫣全身瘫软地趴在地上,发出长长的抽气声,接着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同时发出抽噎般的哭声。

    方泓墨站得笔直,低头看着软瘫在地上的女人,声音变得毫无温度:“牢牢闭紧你的嘴,若是让我听到一点点相关风声,不管是不是你说出来的,我都会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说完转身离开。

    赵采嫣的十个指甲全都死死扣着地砖,全身剧烈颤抖着。

    ·

    方泓砚本来恼恨采嫣欺瞒自己、欺瞒父母,可走在半道上,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她跪伏在冰冷的地上,不停哭泣的可怜模样,在四宜居外踌躇了好一会儿,终究不忍舍下她独自在里面跪着,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又往来路回去。

    他走到主屋外,却见方泓墨从里面大步出来,脸色沉郁得吓人。他不禁心惊,想起敬茶那天早晨被泓墨打的那拳仍然心有余悸,不由自主地往路旁让开。

    方泓墨却看也不看他就从他身边过去了。

    方泓砚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疑惑起来,难道刚才大哥也在里面?

    他心念采嫣,转身小跑起来,进了四宜居偏厅,就见采嫣仍然趴跪在原处地上,可不知为何,她全身颤抖,就像生了病一般。

    “采嫣!你怎么了?”

    方泓砚心急慌忙地上前去,用力扶她起来,却惊恐地发现,她刚才趴在地上,竟然是在无声无息地笑,只因笑得太过厉害,才会全身颤抖不已。

    ☆、第38章 装模作样

    ·

    方泓砚震惊之余,不自觉地松开了扶着采嫣的手。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此时此景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尤其是笑得这么开心?

    赵采嫣看清是他,不由一愣,笑容淡去,冷冷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此事完全都是我的错,刚才甚至看也不愿看我就走了么?”

    方泓砚见她脸上犹带干涸泪痕,只怕她刚才发笑是受打击太深,犯魔怔了,心中不由得越发怜惜。只觉她便是有错,也不过是抢功而已,并没到无法原谅那么严重,毕竟是他妻子,便是要训斥她也先回自己院里再说。

    更何况他方才听得不明不白,虽然她承认了冒领功劳,为何要如此做他却要问个清楚,没有了解所有真相之前,他总还不愿完全把这件事的责任归咎于她身上。

    于是他再次伸双手去扶她起来,柔声劝道:“先回去吧……”

    赵采嫣却使劲挣脱了他,再次跪倒在地上,她若是现在跟泓砚回去,舒服是舒服了,可以后还怎么让公婆原谅她?

    还有泓砚,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才能让他不会怨怪自己,这还要好好想清楚,于是她半真半假地生他的气,抱怨他方才抛下自己离开。

    方泓砚只当赵采嫣是真的气自己,拉她走也不是,丢下她独自在这儿也不是,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赵采嫣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走,心里到底是暖的,低头不瞧他,轻轻道:“你先回去吧,我要求得父亲母亲原谅再回去。”

    方泓砚见她柔弱无依地跪在那儿,俏丽的脸上犹挂泪痕,眼神满含忧伤委屈,哪里还走得掉,咬牙一跺脚:“罢了,你要跪在这儿求饶,我就陪你。”说着一撩衣摆,盘腿坐在她身边。

    赵采嫣心中一甜,只觉今天的苦也不算白受,总还有他陪着她。

    这世上还有泓砚能这样待她,不枉她重活一次,老天总算待她不薄。

    方泓砚陪她坐了会儿,夜色渐深,寒意愈加的重,他晚饭没吃,腹中饥.饿难耐,忍不住问道:“到底事情前因后果是怎样的,你详详细细告诉我吧。”

    赵采嫣只摇摇头,就算要编点什么,也不能在四宜居这里说啊。

    方泓砚见她不肯说也无法,却忽然瞧见她下颌到脖颈间有许多条鲜红血痕。他原本站着与她说话,俯视角度看不到这些伤口,如今是坐着,反而比跪着的她视线还低一点,她摇头时,下颌阴影移动摇晃,这才让他猛然发现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急忙起身,扶着她下颌仔细查看,惊讶地问:“你受伤了?”

    下午他离开家时,她还好好的,刚才她跪着哭求他时,仰头望着他,他也没瞧见这些伤,她是在他离开后才在这里受伤的。

    好在他仔细查看后发现只是指甲抓痕而已,伤口只是多而密集,看着可怖,实际却不深。然而再仔细看,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上还有淡淡几道横向的瘀伤,那些抓痕都只到瘀伤上方就截然而止。

    他不禁又气恼又心疼,急切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赵采嫣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缓缓道:“你方才进来时,瞧见谁出去了吗?”

    方泓砚一怔,仿佛不敢相信地瞪着她:“大哥?”

    但是想到敬茶那天他突然打了自己,再加上他方才出来时脸色那么可怕,那么他会掐采嫣脖子也就不再难以置信了。

    可他怎么能对采嫣动手呢?!

    她可是他弟妇,单说男女之防他就不能这样碰她!更何况他凭什么?!采嫣就算抢了赵晗的功劳又怎样?轮得到他动手吗?

    方泓砚只觉气得要疯,跳起身来,拉着采嫣道:“去找父亲评评理,他上次莫名打我,我也就忍了,如此辱你却欺人太甚!我绝不和他善罢甘休!”

    赵采嫣有点慌,急忙死死拉住他:“你小声点……”

    她不是不想去公婆那儿告黑状,只是如今她有错在先,在公婆眼里说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就是泓砚去告状,公婆肯定要问方泓墨为何要掐她。她若是说了实情,先别说那些话里有多少水分,她只怕方泓墨真的会杀了她的……

    想到他方才看她的眼神,还有他掐她脖子时毫不保留的力度,她不自禁颤了一下,她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动了杀心,可她不想拿第二条命冒险。

    其实她就是想恶心恶心他,这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害她在公婆面前丢人出丑,她就往他心里埋下一颗毒瘤。

    男人没有不介意这种事的,只要心里埋着这颗毒瘤,每次看到赵晗,就会提醒他一次这颗毒瘤的存在,如果忍不住爆发出来……

    实在是想想都开心。

    她赵采嫣过不好,他和赵晗也别想好好过!

    方泓砚却只觉不懂,她被大哥伤成这样,为何还要阻止他去找父母评理?这也忍让得过了度吧!

    赵采嫣暗暗后悔,方才恨意起来时自己一时口快说出是方泓墨掐了她,如今只能作息事宁人状:“我已经被父亲母亲嫌弃,再要去吵闹评理,只怕他们因为心里先有了偏见,反对我更添厌憎。再说这伤并不严重,慢慢养上几天也就好了。我现在只求他们能原谅我,其他都不想再争。”

    方泓砚想想咽不下这口气,还是要去找父母说理。

    赵采嫣见劝不住他,急切间叫道:“你若是执意去告状,我就撞死算了!”说着作势往旁边桌角上撞。

    方泓砚急忙拉住她,已是被她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不去就不去了,你又何必寻死寻活的?”

    赵采嫣咬着嘴唇道:“这件事闹开了,有损我名节,你还搞不明白吗?”

    方泓砚怨恨道:“难道就这样吃哑巴亏了?”

    赵采嫣幽幽道:“自然不能。只不过眼前之势,也只能暂且忍了。”

    方泓砚咬牙往地上一坐,低头生闷气。

    夜色越来越深,厅里点的灯火几乎燃尽,忽忽闪闪的眼看就要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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