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还真是一波三折,第二天一早宋掌柜亦找来了长春仙馆,方泓墨意外之余,仍是热情相迎。

    宋掌柜入座后,便提及所来目的,果然也是要收购这批货,听闻方泓墨已与岳掌柜谈妥,亦有意加价收购。

    方泓墨歉然微笑道:“可惜在下已与岳掌柜订下契约,不能反悔。”昨晚说与宋掌柜谈妥是假的,今日向岳掌柜交货却是真的。

    宋掌柜并不死心,又问:“不知方公子与岳掌柜所订契约是否经过官府印押?”

    任何买卖只有去官府交了税金,契约上盖印画押才被官府承认,称为红契,若是不曾由官府印押的契约,只是白契一张,一旦发生纠纷不能作为诉讼依据,也就是说随时可以反悔。

    “昨晚订下契约时,衙门都放了,还不曾去印押。”方泓墨摇头道,“然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契约一旦定下便要遵守约定,岂能出尔反尔?”

    宋掌柜瞧着瘦削精明,却也是爽快人:“生意不成仁义在。方公子守信守义,宋某佩服。”

    方泓墨微笑道:“下一次,在下或可与宋掌柜做做生意。”

    送走宋掌柜,他赶去仓库所在,岳掌柜早就等在那里,方泓墨致歉道:“岳掌柜久等了,抱歉,在下刚要出门,却碰上宋掌柜过来,有意在岳掌柜的出价上再加五百两。”

    岳掌柜微吃一惊:“方公子,不会又有变卦吧?我们昨日可是都签了字的。”

    方泓墨淡然笑着摇头道:“怎么会呢?在下昨日与宋掌柜只是口头谈了意向,与岳掌柜却是定下书面契约,不会轻易反悔的。只是……”他弯了弯嘴角,“略有遗憾而已。”

    岳掌柜确定他还是准备按约履行,圆胖的脸盘舒展开来,欣慰地吐了口气,同时也听出他话外之意,便道:“方公子确是守信之人,岳某甚是欣赏。契约已写就,不宜再改,便由小号承担这笔交易的全数税金吧。”

    方泓墨拱手道:“那便多谢岳掌柜了。”

    “哪里哪里,岳某才该多谢方公子没有毁约呢。”

    ·

    赵采嫣每日早晚需敷用楚大夫给的药膏,这药膏化瘀消肿的效果确实不错,唯有一点不好,就是除了通常的药味之外,还有股臭味。

    她设法用香粉香膏掩盖,从兰在屋里再熏上香,却只能让这气味变得更为古怪,还不如不用香。

    方泓砚因为怕自己睡得太沉,压到她伤处,不便与她同床,于此同时也有点受不了这异味,便提出睡在别处。

    赵采嫣既感动于他体贴,亦觉药膏气味异臭,只怕他闻多了不喜自己身上味道,可对此仍觉不妥:“睡在别处总是不太合适,只怕父母亲知道后,会有其他想法。”

    方泓砚温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只是过渡几日罢了。”

    “你一个人怕是不太方便,要不让从兰伺候你。”

    方泓砚笑道:“从兰过去,只怕你要不习惯了,真要有个使唤的,碧月就可以。其实只是夜里过去睡个觉而已,早晨便过来,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什么人伺候。反倒是你如今有诸多不便,尤其是夜里,还是让几个丫鬟都留在你身边吧!”

    赵采嫣便让丫鬟们在春泽居内收拾打扫出一间厢房,方泓砚当晚便搬了过去,洗漱后去东厢就寝。

    赵采嫣终究不放心,打发碧月跟去,伺候他入寝后再回来。泓砚每日晨起时还是回主屋,与采嫣说几句话后再去和春园请安。

    ·

    就这么过了几日,到了赵振翼夫妇上门拜访的日子,一大早赵采嫣就让丫鬟们把院里各处清扫整理一遍。虽然平时也常常打扫,这么大的院子到底不可能每一处每一间屋子都天天清扫。

    红菱与碧月一同打扫屋子,一进屋就抢着收拾床铺,一边铺着被褥,一边笑吟吟地哼着小曲。回头见碧月在擦灰,对她道:“碧月,把那边的架子搬过来,擦擦干净,再把这几个花瓶擦擦亮。”

    碧月见红菱指手画脚的样子,不满道:“你自己怎么不去搬那架子?”

    红菱瞟她一眼,目光在她的腰身上扫过:“你长得壮实力气大呀,我可搬不动那架子。”

    碧月被她讥讽长得粗壮,气得火冒三丈:“别以为你和少爷有过几次,就觉得自个儿高人一等了。你以为少爷喜欢你?你觉得你比我好看,你再好看,能和少夫人比?差远了!少爷哪儿看得上你?他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你和我比起来,只多了不要脸三个字。”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红菱被她骂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想要还嘴又怕事情闹大,想要忍又咽不下这口气,但最终还强忍下来,悻悻然转身,继续铺床。

    ·

    这天就寝前,从兰照例给赵采嫣上药,涂完药后赵采嫣回头瞧了眼,见肌肤上瘀伤几乎完全消失,只余淡淡青色,翻身亦不觉胀痛。心中欣喜,明日早晨起来再用一次这药膏,夜里应该不用再涂药了。这就可以让泓砚回主屋来睡了。

    夜里,红菱反复难眠,想起白天碧月骂她的话,说少爷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儿,又回想起少爷在书房对自己的态度,也许少爷真的没把她当回事,可……

    夜色渐深,她却仍然难眠,越想越是心有不甘,前几日有见同屋里的丫鬟都睡得深熟,便悄悄掀开被子下床,蹬上鞋子,披了件薄袄,站在屋里又瞧了眼床上的其他丫鬟,还都睡得好好的,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回身轻轻地掩上门。

    碧月缓缓睁开眼,掀被下床,迅速披上衣裳,推开门摸了出去,顺着廊子往东厢方向走了没几步,就瞧见红菱站在少爷屋外,急忙躲在柱子后面。

    门打开了,红菱回头扫了眼院子,闪身进了屋。

    碧月心怦怦直跳,在原地又等了会儿,不见红菱出来,便急急忙回到主屋,走到从兰床边,推她肩膀:“从兰,从兰。”

    做贴身丫鬟都睡得较警醒,从兰被她一推便醒,睁眼见是碧月,以为是小姐有事叫她,却见碧月一脸兴奋,语调紧张对她道:“我觉着红菱有点不对。”

    从兰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红菱的床铺,上面是空的,便问:“她怎么了?”

    碧月又道:“她经常半夜里不见老半天,你说她去了哪儿?”

    从兰皱起眉头,瞥她一眼:“你知道?”

    碧月讪讪道:“我,我本来也不知道,刚才她起来时吵醒我了,我就悄悄跟了过去。想不到她去了东厢。”

    从兰一听东厢两字,神情便紧张起来,从床上坐起穿衣:“你不是跟着她么?瞧见她去做什么了?”

    碧月压低声音道:“她进了少爷那屋,半天没出来。”

    从兰脸一白:“你说她进了哪儿?”

    “少爷那屋。”

    从兰立即出了屋子,旁边就是主卧,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去东厢看看情况,不能光因为碧月说的几句话就冒冒失失地去告诉小姐。

    碧月跟在从兰后面,两个丫鬟匆匆赶到东厢。从兰见少爷那屋里面乌漆麻黑的,没亮着灯也没什么动静,转头瞪了碧月一眼,心想没先去告状果然是对的,差点被人当了枪使。

    碧月被她这一眼瞪得委屈起来,辩解道:“我真看见她进去的,还不是一会儿半会儿。”

    从兰轻“噱——”了一声,要她噤声,别吵醒了屋里少爷。

    她刚要推碧月离开这儿在说话,忽听屋里有声音传出,她愣了愣,侧耳凝神再去听,这声音极轻微,一不留神或喘气声稍微大些就听不见了,但一旦停下脚步,静下来凝神细听,就听得清清楚楚。

    从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咬牙切齿地往主屋方向跑,碧月也跟着她跑。从兰跑了没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压低声音对碧月嘱咐道:“你留在这里,守着门口。”

    碧月点点头,从兰便快步跑回主屋,奔近主卧床边,在赵采嫣耳边急切地叫唤:“小姐,小姐,快醒醒,出事了!”

    ☆、第102章 做贼心虚

    赵采嫣睡得正香,被从兰叫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她叫出事了,一惊之下,立即清醒过来,从床上半撑起身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从兰一路过来,本是义愤填膺,可真瞧见自家小姐了,又觉难以启齿,吞吞吐吐道:“少爷……少爷那里出事了。”

    赵采嫣一惊,从床上坐起,起得急了,压到伤处,只觉臀上一阵酸胀,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一边下床穿鞋,一边问道:“泓砚出什么事了?他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您轻点儿声!”从兰一边劝道,一边递上衣裳,见自家小姐听闻出事了,仍是担心二少爷安危,不由气急,仍是压低了声音说话:“小姐,是少爷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赵采嫣愣了愣:“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呀?到底出什么事了?”

    从兰再也忍不住,又怕这里拖延久了,那头事儿完了,就没法捉奸在床,便竹筒倒豆子般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碧月瞧见红菱夜里起来,偷偷溜进了少爷那屋就没出来,少爷和她……少爷和她……”

    “什么?!”赵采嫣失声惊呼,霍然站起,只觉脑袋里“嗡”得一声,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什么都瞧不见了。

    从兰见她脸色煞白,双目失焦无神,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摔倒,可被吓坏了,慌忙扶她在床沿坐下,焦急地问:“小姐,小姐?没事吧?你可别太气啊!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得。”

    听雪这会儿也醒了,刚进来就听见这么惊人的事情,站在门边一时也是不知所措,待见赵采嫣要晕过去了,急忙过来,与从兰一起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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