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采嫣瞟他一眼:“怎么?你觉得不信?你觉着红菱娇弱可怜,不会这么凶悍,大打出手?”

    方泓砚轻咳一声:“我哪有这意思,只是问问事情经过而已。”按理推测,从兰为了抓红菱,两人争执扭打起来倒是可能,但若要说是红菱单方面打伤从兰的,就不太可信,红菱躲着从兰碧月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行凶打人?多半是扭打中发生意外,从兰才受伤的。

    赵采嫣哼了一声,将手里一物放在桌上,问他:“你认得这件东西吗?是不是你的?”

    方泓砚顺手拿过来瞧了眼,见是枚香囊,微觉讶异,随后鼻端闻到一股熟悉香味,顿时明白过来,神情滞了一滞,立即将香囊放下,否认道:“没见过,不是我的。是谁的?”

    赵采嫣呵呵地笑了几声:“碧月收拾东厢房时,在你床上发现的,你说你不知是谁的?”

    听她这么说,方泓砚愣了一下,昨夜采嫣突然来到东厢拍门,红菱匆忙穿衣翻窗逃跑,他一心应付采嫣,后来就回主屋睡下了,床上还真没看过,说不定真是红菱匆忙间落在床上的。但也可能是采嫣为了诱他说实话,故意拿了红菱的香囊这么说的。

    他皱眉道:“我真不知道,床上若有这东西,我不会闻到吗?”

    赵采嫣失望地看着他缓缓摇头:“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吗?”

    方泓砚被她这眼神与说话语气一激,不由怒道:“你既已认定,为何还要旁敲侧击地问我?”

    赵采嫣冷冷道:“那你就是认了?”

    方泓砚沉默了,但心中清楚不管如何隐瞒掩饰,采嫣其实已经心知肚明。

    他白日在外面其实并无其他事,在酒楼雅阁坐了一整天,思忖了各种可能。既然瞒不住采嫣,至少别把此事闹得太难看了。若是他再坚持不认,她说不定会去找父母理论。他与采嫣成婚一年还不到,若是此时就收个丫鬟做妾,实在不像话,但若是不收做妾室,又名不正言不顺,更不像话了。

    这事一暴露,父亲肯定又要大发雷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采嫣没有在众人面前大闹一番,他已感侥幸。他亦希望她能继续如此,别直言揭破此事。

    对此他在雅阁里已经想好一番说辞,这就说道:“采嫣,过去我确有不少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些我心里都记着,我知你待我好。哎……那是你还没回来的时候,那时我一个人,见大哥大嫂成双成对,还有了孩子,我触景伤情心里难过,喝醉了酒,那丫头就趁机……我那时糊里糊涂的才会……我……我错了……”

    赵采嫣不过是要他放个软,陪个不是罢了。见他总算肯认错,心中一酸,委屈的泪水流了出来:“枉我对你一往情深,万华寺见到的第一眼就对你一见钟情,这才做了蠢事,借着误会将错就错嫁给你,谁知道所托非人,嫁给你后就没过过好日子,孩子也没了,你又和红菱不三不四地……”她手中攥着一方丝帕,边说边哭,直哭得气都透不过来。

    说起孩子方泓砚就感觉亏欠她,再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由就心疼起来,起来走到她身边,弯腰搂着她温言哄劝:“别伤心啦……是她勾引我,我根本没把她放心上,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怎能与你相比?以后我会补偿你的,你也别老记着过去伤心之事了。”

    赵采嫣在他怀中抽噎几下,渐渐止住哭泣,抬头眼神灼灼地盯着他问:“那以后……你准备拿她怎么办?”这可不是说句让它过去就能过去的事。

    这个问题颇难回答,弄得不好又要争吵起来,方泓砚索性道:“你看着办吧。”

    赵采嫣要得就是这句话。看他言谈举止,对红菱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这才让她感觉好些了。过去的事过去就算了,不算她又能怎样?他要是肯改过,还是要过日子,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有太长时间不在方家,才给了那贱婢可乘之机的。

    从兰若是痊愈倒也罢了,若是真的不行了,她非要那贱婢抵命不可!

    想到这儿,她故意问他:“你虽说让我看着办,到时候我真要处置了,你可别心疼啊。”

    方泓砚嗨了一声道:“我不管这事了,任你如何处置我也不插一句嘴。今晚别再说了,都累了,早点歇息吧。”

    ·

    第二天一清早,听雪起床,先去看了看从兰的情况。为了让她好好休息,赵采嫣让她单独睡一间屋子,又吩咐了三个小丫鬟轮班照顾,可见从兰在她心里地位不一般。

    听雪问过当班小丫鬟后,看看少爷少夫人差不多要起了,便去厨房打热水。走到厨房边了脚步顿了顿,绕到后面柴房,从门缝里往里张了一眼,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

    她正要离开,红菱在里面叫她,声音虚弱嘶哑:“等等……是……听雪姐吗?”

    听雪转身:“是我。”

    “听雪姐,我太渴了,给我点水……吃的……”

    听雪犹豫道:“少夫人不许给。”

    红菱苦苦恳求,听雪听着不忍,却也不敢违反赵采嫣的命令擅自给红菱水与食物,只好婉转地说:“我去替你问问少夫人,你再等等吧。”说完便匆忙离开,不敢再听红菱的哀求。

    她打了热水,回到主屋,刚跨进门就听见里面赵采嫣唤她入内服侍洗漱。她急忙应了声,推门进屋。

    赵采嫣问她:“从兰如何了?”

    听雪回道:“从兰姐像是好些了,夜里吐得少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赵采嫣忧虑道:“楚大夫说就是这几天最要紧,若是过了这个坎,也就慢慢好起来了,你盯着那几个小丫鬟照顾好她,万一有点什么不对就立即去请楚大夫来。”

    “是。”听雪应了。本想问红菱一天一夜没给水粮了,是不是稍许给点,但看赵采嫣那脸色,终究还是没敢提。

    ·

    和春园里,赵晗正陪韩氏说着话,转眼见方泓砚与赵采嫣一起来了,便朝他们微笑着点头。她昨日见泓砚那般心事重重,今天采嫣却与他一起来了,脸上还带着微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矛盾化解了。

    方泓砚与采嫣先去向方老太爷老夫人行礼请安,老太爷呵呵笑得开心之极:“泓砚啊,这是你新娶的媳妇儿?第一次见面我得给她红包……”

    说着他回头向老夫人问道:“咱们有准备红包吗?”

    方老夫人哭笑不得,嗔道:“这哪里是新媳妇啊,这是采嫣啊,都嫁给泓砚大半年了,你怎么忘了呢?哎真是,又犯老糊涂了……”

    “啊,不是新媳妇?”方老太爷回头,皱起眉毛,眯着眼仔细打量赵采嫣,“嗯,嗯,看着眼熟,就是记不起来名字。”

    赵采嫣站在那儿尴尬的不得了,她有孕后就极少来请早安,小产血崩后回家养病又是两个多月,回到方家就挨家法躺着养伤,直到今日早晨才来和春园请安,老太爷竟然不记得她了!

    赵晗忽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只不过此时换了人物,她尽可能忍着笑,以免赵采嫣更尴尬。从霜却忍不住,噗得一声笑出来了。

    赵采嫣更是尴尬,赵晗的丫鬟她又不好教训,只好当作没听见的样子,尽量显得若无其事。

    赵晗回头对从霜嗔怪地瞪了一眼,又缓缓摇头。从霜急忙掩嘴忍住笑声,只是眸中仍带笑意,她也知自家小姐只是给赵采嫣留面子罢了。

    方永康轻轻冷哼一声。

    赵采嫣听见了,心里就是一跳,她一见公公就心慌不已,甚至不敢直视,一听这声冷哼就觉得公公一定是对自己又不满了。

    方泓砚拉着她过去向父母亲请安,她全程垂着眼睛不敢看方永康。韩氏淡淡地问她是否好些了。她便恭敬地答好多了。

    总算捱到方永康夫妇向老太爷老夫人告辞,赵采嫣与方泓砚跟在赵晗后面出来,刻意走得慢些,与公婆离开一段距离。

    赵晗见她这般刻意躲着公公,想是几次责罚让她生出畏惧之心,倒也是好事,人有了畏惧之心,才会谨言慎行,行事有度。

    众人走到和春园外面,韩氏停下脚步,回头道:“采嫣。”

    赵采嫣愣了愣,急忙走上前到韩氏身边。

    韩氏问道:“你院里的几个丫鬟是怎么回事?我且听说从兰病的不轻?”

    赵采嫣瞧了眼泓砚,见他也正望向她,眸中微带紧张之色,她没再看他,转向韩氏回道:“母亲,从兰不是病了,是被红菱打伤了。红菱这丫头最近越来越不对头了,干活偷懒,只挑轻松的活做不说,还辱骂碧月,不听从兰的吩咐,也不知道是倚仗了谁给她撑腰,昨日更是以下犯上,把从兰打成了重伤。”

    赵晗听见她说的那句倚仗了谁给她撑腰,只觉颇耐人寻味,想起昨日方泓砚心事重重的样子,再瞧瞧此时方泓砚脸色,不觉诧异,难道这个谁就是指方泓砚?

    ☆、第107章 鸿雁传书

    赵晗昨日就觉得方泓砚与赵采嫣有些不对劲,今日再见时,便特别留意诸多细节,见他们俩来时虽面带微笑,两人间却极少眼神交流,大多数时候,两人间对话时都不瞧着对方。比较起来,还是赵采嫣瞧着方泓砚更多些,而方泓砚则几乎不与赵采嫣对视。

    再听见赵采嫣说的那番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方永康听韩氏问起采嫣院里丫鬟的事情,对她们内院之事不感兴趣,她们说的话也不曾留意细听,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方泓砚此时的神色颇为复杂,起初像是恼怒,眼神闪烁又有些像是心虚,快速看了十几步外的方永康一眼,见他不曾仔细听这边说话,也就放心了,接着再望向韩氏。

    韩氏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故作不知,听完赵采嫣所说后道:“这样是该罚。不过……”她顿了顿又道,“也不能罚得太过了。”

    赵采嫣红了眼圈道:“从兰直到此刻还昏迷不醒呢,楚大夫说若是始终昏睡,很可能会恶化……”

    韩氏凝眉,轻轻摇头,淡声道:“从兰也只是个丫鬟,谈不上以下犯上。一个巴掌拍不响,若起争执,多数两个都有错。更何况,两个丫鬟竟敢在你眼皮底下打起架来,也是你这做主妇的长久不在春泽居里坐镇的缘故,她们才敢如此没规没矩。”

    赵采嫣一口气堵在胸口,颇为郁闷。她既不想公开闹大泓砚与红菱勾搭之事,又想狠狠惩治红菱,正好从兰受伤,她特意交代几个小丫鬟好好照顾从兰,就是想显出自己重视从兰,借机重惩打伤从兰的红菱。可婆婆却说不能罚得太过了,还说这是她长久不在春泽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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