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里暗里被逼着应下婚事,元姝又怎会怪骁叡呢,毕竟他和她都是被元漓算计的人。

    所以,于国师万逐渊,她不甚敢亲近的最大原因,便是那夜,他开口助了元漓。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让元漓彻底增了得意。

    恰巧今日元智不在府中,却留了程文孟主事,元王妃遣人请来也没画多少时间。精美的寝居在站了不少侍人,一进去掀开层层飘纱,便瞧见红漆缠枝莲的大榻上躺着的元姝。

    一见来人是程文孟,元王妃便焦急唤道:“先生快些来,方才姝儿还昏了许久。”

    走近了。程文孟方看清了元姝的面容,短短几日又瘦了不少,好在人已经清醒了。不禁怜惜的叹了口气,说道:“情字最伤人,郡主还小,又何必如此。”

    劝人的话,谁都会说,可又有谁知她心中的苦楚。骁叡固然重要,可形同虎狼的元漓远比他来的更加恐怖。

    “程叔叔。”

    她轻声低唤,程文孟也只能摇头作罢,对着元王妃微微颔首便走了过去。执起元姝的小手就几指扣在脉上,静切之时,眼眸微动不小心便瞧见了元姝的手腕,真丝碎花的袖子滑下大截,原本玉白显骨的腕间竟有几道刺眼的淤痕。登时,眸色一历,在元王妃过来前将元姝的袖子不着痕迹的拉了上来。

    “先生,阿瑥如何了?”

    放了元姝的手,程文孟便淡然道:“只是郁气过重罢了,养些时日便无妨了。”

    得了他的话,元王妃才松了心,以为元姝是为了骁叡之事堵了心,便疼爱的替元姝理了理额间的碎发,随后起身又说是吩咐人去备些药膳。待她一走,程文孟便面色一冷。

    “郡主的手是怎么回事?”

    十几年了,他是看着元姝长大的,王府中只这一个丫头,众人到底都是宠着。头几年都是无事安然的,纵然常病却也只是体弱所置,可如今小小年纪竟有了心病,加之那手腕上的痕迹,实在是叫人不得不起了疑心。

    元姝一惊,才想起那是上午元漓握着留下的,淤痕久不退散,被程文孟看了个正着。不免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将手藏进了被中,她害怕被人知道一切。

    “是我自己捏的,病的不舒服时,便用了力。”

    程文孟眉头冷然一挑,看着元姝的目光变了几分,不消说他也知道元姝在打慌。他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那么深的痕迹不可能是元姝留下的。

    “连我这,郡主都不肯说实话了?丫头以为骗得了谁,单凭你的那点力气?”

    这一显白,元姝就乱了,她自然是不敢说实话,却又不能不说,咬着唇儿难难道:“程叔叔就莫要再问了,我无碍的。”

    元姝这丫头虽然表面懦弱,可内里却有股子倔强脾气,程文孟清楚不过,也知再问无益。只得转了话头:“也罢,你不说我便不问了,前些时日骁府来信,想过了七月生辰接你去小住。”

    “可是姨母她……”元姝念起那个疼她不行的姨母来,就心生了恍惚,捏着被角的力度都松了几分。那日元漓与骁叡的事情被定下后,皇帝便下了圣旨快马送到骁府。

    一心想要撮合她与骁叡的姨母,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心思。

    程文孟清楚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那边什么都明白,无须担忧,过了生辰便去走走也无妨,这天都城是不合适了……”

    元姝心里思着事,也便没听清楚程文孟后面有意压低的话,直到暮时元岚来了,她才惊知了一些听闻。

    方饮了药膳,侍人就来报,说是四殿下来了,且急急忙忙的很。本还喂着元姝用药的元王妃立时就不悦了,她虽与皇后走近,可也不知为何现今是愈发的不待见几位公主,首当其冲的便是元岚。如今出了骁叡的事情,元漓也是上了黑名单。

    即使再不喜,也不能拦了人,只能在元岚来之前沉了脸带着侍人离去。这才一走,元岚后脚就到,带着一堆东西指挥着人放在屋子的中央圆桌上,便风风火火的赶走了所有人。

    “你这身子骨究竟是什么做的,三天两天的就病,不过一个骁叡罢了,有必须败了自己的身子吗?你丫头就是傻!”

    边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边走了过来,元姝已然起身坐在了榻边,自打宫宴后她就不曾再见元岚,如今再见,竟然莫名的心生了几分疏离。见她几步走了过来,长长的云锦裙摆逶迤在地,似是天边云彩般耀眼,趁着那张娇艳的脸,倒是不难看出她心情几多愉悦。

    “阿岚来了,快坐吧。”

    眼看元岚就要挨着她坐下了,她忙往一旁移动了几分,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动作不大,元岚也便不曾放在心上,拉过元姝的手就看了又看,那动作虽是与元王妃如出一辙,可那眼神却是不一样的热。

    脑海里立时出现了元漓前几日的所作所为,霎时便跟触电一般逃开了元岚的手,略显失措的转到了榻角。这次元岚算是看出问题了,望着空空悬在一处的手,嘴边方才还如画的笑靥定格破碎了。

    “这,这是做什么?”

    元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紧张过度的失态,回过神听见元岚掺了冷意的声音,就暗道不好。

    “我……我尚在病中,你还是别碰了,莫要也染了病。”她努力的让自己装作正常,却在想起元岚曾对她做过的事情后,蓦然抖了声。

    元岚冷冷勾唇:“这么多年了,你病了无数次,我也守了大半的时间,怎么从来都不曾见你这般在意过呢,今天倒是有心了。”

    带着暗讽的话音,元姝是听明白了,尴尬的抿了抿唇。她不知道元岚究竟会不会和元漓一样,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一切都该防范。当初元岚绑了她看,她只当是玩笑,也没有多想过;以正常人的三观,两个女子便是看了又如何。

    可是元漓给了她教训,那不是看了就不能如何的,都是一样的。

    会疼……会难受……

    “不是,这次病的怪,你还是莫碰的好。”她想了想,还是继续着蹩脚的谎言。

    收了手的元岚,撑在榻沿边就将她看了些时,那凌厉的目光直叫元姝悚然。尽管是表现的不太明显,可太多的地方,都和元漓……实在太像了。

    “我发现姝儿现在越来越不乖了,而且似乎也不太愿意和我来往?说说吧,是她在你跟前说了我什么,才这样的。”

    与元漓几经交手都落在下风的元岚,不得不怀疑是元漓从中作梗,外人都道是三殿下面冷心狠,确实如此,对她这个皇妹向来是打压的很。元姝与她走的近,定是会想尽办法的挑拨。

    心中有了这个认知,元岚不禁就舒了些面色,只当是元姝听了旁的话。

    元姝哑然,元漓除了那日相拥入眠时说过元岚,就从未提过了,并不是元岚所说的那般。自然,元姝是没心思解释,顺了元岚的话点头。

    想来,反正两人斗的狠,若是元岚能在政事上绊住元漓的话,她反而还能自由了几分。

    “哼!我就知道她这人,本以为是个镇日只会拿刀喊打喊杀的,没想到心思比谁都重。”元岚极是厌恶的说到,一点也无在说自家姐姐的自觉,反倒更像是积怨已深的仇家。

    元姝愣神,皇位的诱惑力果然是不小。

    “本来是打算去徵陌宫接你的,可是近日天都城里不太平,加之那人也不给我去,所以才委屈了你。现在既然回来了,也就不要再听她的话,宫里别去了。”

    第71章

    元姝被元岚风风火火的拽走,不过是找了处偏殿质问骁叡口中所谓订婚的事情。人僻静处,元岚也就压制了火气,耐着性子誓要问清楚一切。元姝只当她是气她不厚道,订婚的事情不曾早告诉她,便如实相告了。在知道两家不过是有意撮合却无实际行动后,元岚的脸色终于是多云转晴了。

    “姝儿,你若是当真要同他订婚的话,一定要先告诉我,可好?”

    没了先前狰狞似要吃人的怒火,元岚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明艳,持着元姝的手就不住的说着。元姝不疑有他,就点头答应了。

    “你放心吧,母妃说我还小,就是订婚也要等到十三四呢。在那之前,你肯定比我先选驸马,我才不会抢你的前。”

    在元姝看来,她们俩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从来都是无话不说的。突然听见她要订婚,元岚自然是会生气的,更何况对象还是她最讨厌的骁叡,元姝表示自己很能理解她。

    元岚笑了笑,在听见“驸马”二字时,眸色一沉,可是旋即阴沉的眸底就晕开了一抹光芒,似喜悦似算计。她对元姝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在听见骁叡说要订婚的那一刻,就十分确定了。她知道元姝单纯,不会往那方面想,所以她现在只能选择了按兵不动。

    “哈哈,你说什么傻话呢,就算是选驸马,也该三皇姐在先才对。”她状似无意的说到。

    而后,两人回了延宓宫,元岚自然是拿了备好的礼物送了元姝,博了两人关系回温。待宫人来请,道是宫宴要开始入席了方往万华大殿行去。

    元姝方坐下,也看到了骁叡担忧的目光,正要过去。却看见元王妃在一众内妇的簇拥下而来,元姝忙自觉的坐稳不敢动。果然,元王妃才坐下,身边的人一退,就斥了元姝。

    “下午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母妃不是说了不要与老四往来吗?你怎么又不听话!”

    纯金的掐丝步摇轻轻晃荡,明光下元姝只微微仰头,元王妃声音不大,却是柔中夹了压抑多时的怒气。看着自家向来温和的母妃那极是不悦的表情,元姝只觉有些小委屈。

    “母妃,阿岚她……”

    “好了,母妃也不是生你气,知道是她去寻的你。可是……今日的事情似乎不简单,等会宫宴一罢,你便同我回王府。”

    元姝也是这会才发现元王妃美眸里倾了半丝忧光,软了一半的话语,也不见了怒气,取而代之的却是叹息。即便元姝再无知,也隐隐察觉到该是出了事了。

    “母妃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元姝直觉事情就发生在她走后,下意识的她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骁叡,他似乎也是被姨母拉住的。

    元王妃微微摇头,伸手替元姝理了理白狐绒毛的围脖,眉眼余光在看见人群簇拥而来的一人时,只压低了声对元姝说道:“回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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