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酒楼。
    “如云酒楼”是方圆百里最好的一家酒楼,也是最雅的一家酒楼,向来行人络绎,来往不绝。
    但是最近一个多月来,这里的客人却都不多,零零散散算下来大概只有十几二十位客人。
    二十位客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有剑,而且都是好剑,利剑,杀人的剑!
    有这么二十位客人在,其余的客人自然也不必来了。
    酒楼没有被包下,可绝没有不识时务的人敢走入酒楼,去打扰他们的练剑。
    据说前一些天威远镖局的二镖头打算在此地设宴请客,擅自闯了进来,还很恰巧地打断了一个灰衣斗笠人的悟剑。
    然后威远镖局的二镖头立刻就躺着出去了。
    第二天威远镖局的老板还亲自跑了过来,却不是找麻烦,而是恭恭敬敬地道歉,又奉上了千金好马,此事才就此揭过。
    他专门打听,知道如云酒楼里全都是一代名剑客,从点苍,峨眉,到海南,崆峒,甚至还有的是东瀛那边学剑归来的高手。
    这其中任何一个人都足以灭了威远镖局。
    而最可怕的,当然还是那位灰衣斗笠人,他在金钱帮中的地位仅次于上官金虹,也许连少帮主上官飞也只能与他堪堪齐平。
    他叫荆无命。
    荆无命从早上接到上官金虹的吩咐之后,就给厨房的大师傅下达了各种各样的要求,让他务必在正午前要做出至少一百五十道菜。
    因为上官金虹又新得了一位绝世剑手,要为他接风洗尘,好加款待,顺便让他也加入到这帮剑客之中,与大家一同切磋技艺,钻研剑法。
    在这里,所有人只钻研一门剑法。
    夺命十三剑!
    ·········
    正午。
    离正午还有不到一刻的时候,一百五十道菜终于做好,酒楼的伙计也不由喘了口气。
    但上官金虹还没有来。
    他的时间一向按的很准,他说是正午时辰开宴,就绝不会提前一刻,也绝不会拖后一刻。
    剑客们却早已坐下,耐着性子等着他了。
    “是什么剑手又要来?令上官帮主如此器重?”
    坐下的人都是武林中一流的剑手,心气自然不低,然而他们也没有享受到过上官金虹亲自设宴的待遇。
    荆无命有足够的武力让他们服气,但来的这人就不一定了。
    “武林各派的顶尖剑手都聚集于此,还有谁没到?嵩阳铁剑已经归隐,难道是疯子剑客胡不归?或者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苏微云?”
    一提到“苏微云”这个名字,剑客们都不由得沉默起来。
    他们练的就是苏微云的剑法,他们也一心想达到苏微云那样的境界。
    荆无命忽然开口道:“不会是苏微云,绝不会是他。”
    当然不会是苏微云。只有荆无命能够了解上官金虹对于苏微云的忌惮程度,甚至犹在天机老人之上。
    如果苏微云加入金钱帮的话,他们这一酒楼的二十个剑客,也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太阳移转,时间流逝。
    一刻钟很快就过了。
    就在日头刚刚照到客栈门前时,上官金虹的脚步也走过来了。
    来的有三个人。
    但脚步却只有两种。
    两种脚步都很奇特,其中一个人走得很优美,很细腻,很讲究,很魅人。
    这个人当然是个女人。
    会走路的女人,腰肢通常会扭动,步法也很婀娜。而她的腰肢不但会扭,而且扭得正好,也许很多剑手一生中都没有见过这么会走路的女人。
    荆无命见到这个女人时,脸色变了变,死灰色的眼睛也变了变。
    他一生之中,那死灰色的眼神从始至终,几乎未改,只有三个人曾令其变化过。
    第一个人自然是上官金虹,第二个人是差点斩杀他的苏微云,第三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林仙儿。
    他承认动心了,甚至和她上了床。
    一个杀手本是不该动心的,这一点他很清楚,上官金虹比他更清楚。
    ——所以上官金虹下令让他杀了她。
    ——却成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计划的失败。
    ——因为林仙儿竟然说服了上官金虹,是用身体说服的。
    阿飞呢?
    苦苦爱恋林仙儿的阿飞知道这件事情么?
    荆无命看向上官金虹身后的那个剑客,心底莫名浮现出一股悲伤和恐惧。
    那个剑客就是阿飞。
    他现在也是金钱帮的人了。
    阿飞的步伐恰好踏在上官金虹的第一步与第二步之间,仿佛是跟随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在行动一般。
    他们虽是四足,却像是生在一个人身上一样,完全契合在了一起。
    荆无命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某种最珍贵,最不容侵犯的东西。
    他握紧剑,茫然地抬起头,望了望阿飞,又望了望上官金虹,最终将目光投在林仙儿身上。
    今天这一场宴席注定不可能平静。
    ·········
    开宴。
    上官金虹坐在主位,还是穿着一身金光璀璨,象征权力的衣服,神色依然严肃,庄重。
    他凭借《夺命十三剑》的剑谱已笼络了武林中近半的成名剑客,如今就连少年剑客阿飞也归入金钱帮,他不会不高兴,但他还是要故意严肃。
    “你们大概听过阿飞的名气,对么?”
    自从两年前开始,阿飞的名气就渐渐传遍武林,他的剑也许并不比嵩阳铁剑的名气弱多少。
    上官金虹不等他们作出反应,又说道:“阿飞本来已经归隐,但在我的极力邀请之下,终于投入金钱帮中来破解夺命十三剑。”
    他已说完,还是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敢随便接他的话。
    阿飞却忽然道:“上官帮主救了仙儿,我很感激,所以用我自己来报答你。可我却不会去破解夺命十三剑。”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难道你破解不了这门剑法?”
    席中剑客纷纷露出嗤笑之色,甚至有人故意动作,发出剑与剑鞘的摩擦声。
    阿飞看着林仙儿,眼中闪过温柔,神情却还是很平静,道:“因为苏微云是我的朋友。”
    上官金虹的脸色突然不太好看了。
    林仙儿急忙劝道:“小飞,你怎么还像个大孩子,这样不懂事呢?你既然是上官帮主的手下,自然就该一切都听他的。”
    阿飞道:“有些事情却是不行的。”
    荆无命忽然站起,冷冷道:“有些事情不行就得死!”
    荆无命的意思往往也就代表了上官金虹的意思。
    “阿飞不能死。”
    一个声音在酒楼外响起,简短而坚定。
    荆无命盯着门外:“为什么?”
    “因为阿飞是我的朋友。”
    李寻欢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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