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奎元馆。
    这虽然是家小店,但生意却一直很不错,店里卖的包子和馒头口味极佳,深受人的喜欢。
    有时候连上官金虹都会派人来买些早点。
    进门中央,就是一张很大的木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类的酒菜。
    苏微云和李寻欢就大大方方地坐在桌边。
    按道理说,他们好不容易从金钱帮众人的围攻当中逃出生天,应该立即出城远离才对,但他们好似稳如泰山,一点惊慌都无。
    一个扎着辫子的大姑娘也坐在一边,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苏微云,仿佛要从他身上挖出什么宝藏一样。
    “你孤身前去金钱帮,居然真的把李寻欢平安无恙地带回来了?”
    孙小红看了许久,才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苏微云吃了口包子,笑道:“我早说过,只要我一出马,上官金虹就只能乖乖地退避三舍。”
    孙小红惊讶地道:“为什么?”
    苏微云道:“因为他得了我的剑谱。”
    孙小红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得了你的剑谱,知道你的剑法高明无双,所以更加地害怕你了?”
    苏微云道:“他不怕我。他日日观看剑谱,又召集众多剑客一同研究,他本是该比其他人更懂得破解剑招的。”
    孙小红又疑惑道:“那他明明不怕你,反而却任你走了?”
    “这就是上官金虹。”
    苏微云缓缓道:“他已得了我的剑谱,只要他将我剑法中的变化一一理解透彻,想出破解之法后,再来对付我会怎样?”
    孙小红道:“他若完全明白了你的剑法,你每一出招,他都能料敌于先,自然就十拿九稳。”
    苏微云道:“对,如果你已有了一个十拿九稳的法子,你还愿不愿意冒险?”
    “不愿意。”
    孙小红是这样回答的。
    苏微云道:“上官金虹比你更不愿意!他是一个讲究绝对掌控的人,至高的权力,绝对的先机,精密的谋算.......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愚蠢到去让自己身犯险境的。”
    二十位一流剑手,荆无命和阿飞,再加上上官金虹本人,仅仅对付苏微云和李寻欢两个可以说是胜算很大很大。
    但上官金虹还是不肯动手。
    他要的不是胜算很大,而是百战百胜,绝无失败的可能!
    两人说着,店里接连不断地有人悄悄溜出,骑上快马,随即离开。
    然后又有客人陆陆续续地进入,坐在他们的位置上。
    孙小红小声说道:“这些人点了餐也不吃,怎么立即就走?”
    苏微云笑道:“因为他们本是上官金虹派来监视我们的!我们每说几句话,就会有一个人去将原话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告诉上官金虹!”
    此话一出,奎元馆中的气氛一下变了,所有人都非常紧张起来。
    但却没有人动。
    孙小红嘟着嘴道:“他们的目的既已被你知晓,为何还不走,难道是嫌你的剑不够快么?”
    苏微云淡淡道:“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李寻欢忽然道:“他们或许还不止是来监视我们的,也是来看天机老人是否跟我们一起。”
    谁也不知道神秘莫测的天机老人会出现在哪里,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已坐忘完成,找到了通往“神人”境界的道路。
    所以上官金虹当然不能不小心。
    孙小红道:“我知道我爷爷在哪里。”
    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人知道天机老人的行踪,那么就只能是孙小红了。
    “哦?他在何处?”
    孙小红没有说话,却已出门了。
    ······
    三月,嵩山。
    面壁洞。
    少林寺守山的僧人认得苏微云,于是很快地便放了他们上山,苏微云三人又来到了嵩山上最神秘,最奇特的达摩面壁洞前。
    洞前立着一位老人。
    那老人手中挑着一根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木棍,若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山上挑水的担夫。
    老人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将他的影子晒到很短很短的时候,他的手才忽然动了动。
    双手一挥,漫天棍影迎风而出,密密麻麻铺展开来,霎时间笼罩了整个天空,似乎一整座大山的气势都比不上他手中的木棍。
    一根木棍,两只老手,却舞出了上百道棍影,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已不是简简单单的“精妙”一词能够形容。
    棍影重重叠叠,往往复复,其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几乎已不是寻常武者所能企及。
    这位老人虽然年纪很大,但功力之深厚绝不逊于天下任何一人。
    他当然就是兵器谱上当之无愧,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
    山壁陡峭,大风呼啸。
    棍影为之一收。
    天机老人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不对的,不对的!”
    他又用出方才的棍招,这一次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棍影却一下减少了许多,威势也大大降低。
    随着他越打越久,棍影就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木棍在半空中胡乱敲打。
    天机棒法的神奇已荡然无存。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他的武功竟是天差地别,截然不同!
    苏微云慢慢地走过去,仔细看着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与他当年才出面壁洞的时候一模一样,头发乱糟糟的,面上沾满污垢,衣衫也脏了许多处。
    但与苏微云不同的是,天机老人的双眼中充满着消颓和失落,不见光亮。
    “我知道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中,有一门千手如来掌,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由四化八,由八化十六!”
    苏微云说着,轻轻伸出双掌,迎风一晃,果真打出层层掌影,数来正是四四一十六之数。
    然后他将这些掌影一齐朝着天机老人缓缓推去。
    天机老人微微一惊,抬手举棍欲挡,但犹豫了半晌,竟连一招都没有使出来!
    十六掌全部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身上。
    幸好苏微云已对掌力的控制到了随意由心的地步,在最后一刻收回劲力,这才没有伤到天机老人。
    苏微云奇怪地道:“千手如来掌是以一化多,掌法造诣高深者甚至能化到三十二、乃至六十四掌.......可武林中却极少有人会将棍法越变越少,从上百道棍影,变得只剩下一道的。”
    天机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若非如此,如何能忘?”
    苏微云道:“既忘不掉,又何必要忘?”
    天机老人道:“忘已忘了一半,不忘也难了!”
    苏微云道:“达摩祖师昔日就在此地忘尽武学,你......”
    天机老人忽然转身,说道:“你随我来!”
    他随即便快步踏入了达摩面壁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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