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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进了腊月,会宁城在接连下了几场雪后,越发冷成了一个天然的冰窖。
    街上的人却反而比之前多出了不少,商家们也是摆开了架势,把各家的店铺都堆得满满当当,一天到晚此起彼伏的吆喝不绝。
    无他,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就要准备过年了,岂能不采买各色年货的,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为的不就是让家里的老老小小能过个肥年,一家人都能好生受用一阵子吗?
    商家们也是一样,不趁着家家手里都有点儿闲钱,又是一年里最舍得花钱的时候好生赚上一笔,更待何时?
    如此进了腊月中旬,街上的年味儿已是越发的浓厚,哪怕天儿更冷了,也不能阻挡人们过年迎新的热情,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
    季善也不例外的日日都是好心情。
    因为借罗晨曦庄子种的辣椒终于都成熟了,待都收获了,以小火全部烤干后,足足十几麻袋,不说用一年,大半年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而大半年的时间,足够她找到一条固定的供货渠道,再不济了,就像此番这样,现找地儿种都完全来得及了。
    叫她怎能不高兴,相当于没有了后顾之忧,只要躺着数钱就行了,简直人生一大乐事呀!
    既有了足够的红辣椒,麻辣火锅自然也是时候推出了。
    于是没两日,飘香所在的街道上空又开始弥漫起一股所有人都从未闻到过的辛辣鲜香的异香,惹得吃客们都是口水横流,忙忙赶着去排队尝鲜,惟恐自己荷包里的银子花不出去;
    同行们则满心的酸溜溜,天天哪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还让不让他们这些人活了?不但赚的钱比之之前的一半儿还要少,还得日日忍受那些香味儿的诱惑,日日都暗暗吞口水,还不能自己也去尝尝,简直就是过分!
    季善自不知道飘香又让人羡慕妒忌恨了一把,纵知道了也不在乎,毕竟飘香自开张以来,哪日没让同行们羡慕妒忌恨的,咳咳,早就习惯了哈。
    她忙着给叶大掌柜一家另租房子,他们如今住的城北那个破院子实在太破,周围环境也实在太糟糕了,如今冬日里更是只差四面漏风,叫季善如何忍心让他们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的再继续在里面住下去?
    既说了几次,叶大掌柜都给岔开了,显然是不想多花费银子,那她便直接给他把房子租好,租金也先给付了,木已成舟,他自然也就只能接受了。
    好在季善已经与牙行前后打过几次交道,算得上是牙行的老主顾了,如今不过只是想租个房而已,牙行的人当然要给她办得妥妥帖帖的。
    不过两日功夫,便在季善家附近一带,给叶大掌柜一家也找好了房子,同样是一个小院,大小合起来也有十来间房,还带个小天井,后面则临河,要洗什么东西都极方便。
    就是租金略贵,一个月要四两银子。
    但季善权衡了一下,以叶大掌柜与叶广的勤勉肯干,和如今飘香的收益来算,这个钱完全是花得值,也花得起的,摊到每天不过就一百多文钱而已,哪里弄不来这一百多文钱呢?
    遂立时拍板定下了房子,还给一气付了半年的租金,才去与叶大掌柜说了让他一家即日搬家之事。
    叶大掌柜面对季善的先斩后奏,除了接受,还能怎么着,“就算如今店里每日赚的银子更多了,却还没还欠罗小姐的钱,等开了春,要花费银子的地方更是多着呢,太太怎能如此破费?我们一家住哪里不是住呢,能有个安身的地方已经不错了,多少人连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没有呢,太太可真是,叫我说您怎么好?”
    话虽如此,却是红了眼圈,“好好好,我不推辞了,就这两日便搬,真的,今晚回去就让老伴儿和大儿媳开始收拾,也绝不会去找牙行退钱,太太总放心了吧?”
    心里也是越发的感激季善了。
    季善见叶大掌柜总算答应了搬家,松了一口气,笑道:“本来乔迁之喜,该大家伙儿去与您一家暖暖屋子的,只如今店里这般忙,我们后日也要出发回去了,实在没有时间,只能等过完年后,再挑个日子,给您一家补上了。”
    叶大掌柜闻言,忙道:“什么暖屋子不暖屋子的,不过搬个家罢了,太太千万别这么客气,等将来我们买了房,真正有了自己的家后,太太再给我们暖屋子也不迟。如今自然还是店里的生意要紧,趁着天儿冷,大家都爱吃麻辣火锅,咱们正好大赚一笔,等开了年天气暖和了,其他酒楼饭馆也学咱们,推出了麻辣火锅后,只怕咱们的生意就要受影响了。”
    国人任何时候都是少不了山寨盗版的,眼见飘香生意日日好到爆,有心人又岂能不有样学样,也想跟着赚一笔的?
    以致一时间整个会宁城的蜀椒价格都翻了番,还买不到,辣椒种子也是有价无市,——毕竟飘香的菜品都是公开的,谁上门都能吃,客人们吃着好,也少不得要问菜里主要加了些什么作料的,甚至有些老饕或是乔装了来的厨子自己都能吃出大概加了什么料。
    时间一长,飘香的秘方便是蜀椒和辣椒,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叶大掌柜有此一说,并对此深恶痛绝,只是也知道这是无论如何避免不了的,也只能凡事都抢先旁人一步,自己先把大头赚了,让旁人只能捞着点儿汤喝了。
    季善对山寨盗版们倒是不怎么厌恶,毕竟逐利是人的本能,便是换了她,也没法儿保证见别人赚了钱,就不跟风的。
    闻言笑道:“没事儿,火锅这个东西可不只是天儿冷人们才喜欢吃,等明年您就知道了,天儿热时人们一样喜欢吃。至于旁的酒楼饭馆学咱们,爱学就学去,能学到也是人家的本事,就怕他们画虎不成反类犬,到头来弄得是学也没学好,自家的特色也丢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呢!何况我多的是新花样,岂是他们想学就能学去的?您老就只管放宽心吧!”
    叶大掌柜见她说得胸有成竹,这才笑起来,道:“有太太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一家饭馆想要做大做强,也的确必须一直推陈出新才有希望,何况短时间内,咱们飘香的火锅仍是一枝独秀,旁人休想分了咱们的风头去。所以太太只管安心和沈相公回老家去吧,店里有我和叶广,还有大家伙儿呢,您就安心回去过年,好生歇息一阵子,这几个月以来,您也够劳心劳力的了。”
    季善忙摆手,“我算哪门子的劳心劳力,您和叶广这几个月才真是身心俱疲。所以腊月二十五开始,必须打烊歇息,一直到正月十五后,才能再开张,知道了吗?您别想着我到时候反正不在府城,不知道店里开没开张,就对我的话阳奉阴违啊,我可有的是眼线,店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我的!”
    叶大掌柜让她说得讪讪的,“这话太太早说过几次了,我也答应过太太几次了,怎么太太还不相信我呢?您就放心吧,腊月二十五做完我就打烊,安心过年。”
    至于开张的日子,一般初六初八是吉日,且到时候人们款待亲朋,肯定少不了下馆子,白放着银子不赚,不是傻了吗?他才不要当傻子呢,反正到时候太太也不知道……
    念头还没闪完,就听得季善又道:“您也别想着什么提前开张啊,必须得正月十五以后才能开张,不然我回府城后知道了,一样会恼的,您别以为纸能包得住火。您呀,就趁着这段时间,好生陪一陪太太和孩子们,这是你们一家人在府城过的头一个年,家里又……,太太也好,孩子们也好,都正是需要您陪伴的时候,至于银子,还能有赚得完的时候不成,咱们以后再慢慢赚便是了,您说呢?”
    叶大掌柜这下不说话了。
    明明去年过年时,一家人还齐齐整整,什么都有,今年便少了几个人,家也不成家了……
    半晌,他才郑重点了头:“太太的话我都记住了,放心,一定不会阳奉阴违了,一定会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后,再开张。”
    虽然家已不成家,年却还是要过的,日子更得过下去,他就听太太的,好生陪伴一下老伴儿和孙子们吧,争取明年过年时,一家人的日子已经更好了!
    季善霎时笑开了,“这就对了嘛,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也不差那几日,都休息好了,等开张后以更充沛的精力投入到忙碌中,岂不更好?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托给您,等回头叶广炒火锅底料时,您让他多炒一些,回头包装好了,送去府衙给罗小姐,也省得近一个月都吃不到火锅,她得嚷嚷受不了了。我本来说提前给她多炒一些备着的,偏买的牛油不够用,我还得带一些回家去,给家里长辈和亲朋们都尝尝,所以只能劳烦您了。”
    叶大掌柜忙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太太也太客气了,您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事儿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季善笑道:“您办事儿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我明儿去见罗小姐时,把这事儿也告诉她,让她回头给门上交代一声,也省得回头叶广在门外吹着冷风干等,没的白把人吹坏了。”
    叶大掌柜听她说明儿要见罗晨曦,知道她是去还罗晨曦银子的,歉然道:“本来可以至少还罗小姐三百五十两银子的,结果因为给我们一家租房子,只能还三百两,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话没说完,已让季善笑着打断了,“前儿叶广说您如今啰嗦得很,我还骂他,让他不许乱说,如今方知道,原来他没有乱说,您如今真挺啰嗦的。得,您啰嗦您的,我还得买些年货,后日还带回家去,就不听您啰嗦,先走了啊。”
    一边说,一边真转身出了门,很快背影便消失不见了。
    余下叶大掌柜看着门口,不由摇头而笑,太太实在是个宽和厚道的好人,这日子也真是充满了盼头!
    季善次日难得去府衙,却没能见到罗晨曦。
    而是红绫出来见的她,给她行过礼后便小声道:“我们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到了,连同大老爷大太太和三老爷三太太也到了,都拖家带口的,把家里挤得乱糟糟的,所以我们小姐说就不请沈娘子进去了,省得还要累您去一个个的拜见应酬,没的白耽误您的时间,影响您的心情。”
    季善见红绫憔悴的脸色和眼睑下的青影脂粉都掩盖不住,她一个丫头都累成这样儿了,可想而知罗晨曦得多累多烦。
    忙也压低了声音关切道:“不是说只你们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来吗,怎么一大家子都来了?那上次那两个坏东西呢,不会也跟着一起来了吧?”
    红绫道:“那两个坏东西倒是没一起来,想是知道来了也会被老爷赶出去?但其他人都来了,上上下下近二十口子,还不是我们小姐的长辈便是兄嫂的,弄得我们小姐轻易也发作不得,偏年底我们老爷本来公务也繁忙,小姐不想他们去打扰老爷,让老爷徒增烦恼,便只能自己事事挡在头里了,实在……如今只盼年也快点儿过完,他们都能快点儿走人了!”
    季善皱眉。
    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就算把年过完了,罗家上下还是赖着不走,那罗府台难道还能直接撵人不成?
    那可是他的爹娘兄嫂们,他肯定不能以对待侄儿的态度来对待他们,不然落到有心人或是政敌眼里,只怕转头就要给罗府台扣上个“得志便忘本,不孝不悌”的名声了。
    季善想到这里,沉声道:“是不是他们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了?不然我还是进去见一见晨曦,陪她说说话儿吧,让她发泄一下心里的闷气,发泄完了,总能好受些。”
    红绫却是道:“还是别了,我们小姐真的不愿意让您白白受累,更不愿意您听那些道三不着两的糊涂话儿。对了,我们小姐知道您明儿就要回老家去了,特意让我给您准备了一些年货,我方才已经让人都搬到马车上去了,待会儿送您一起回去啊。”
    季善忙道:“晨曦怎么与我还这般客气,我年货也买齐了的,她又何必白白破费?弄得我明明是来还银子的,结果她一分利息没要不说,反倒还填了比利息更多的银子去,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红绫忙笑道:“我们小姐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特地让我转告您,您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把那个火锅底料多给她准备些,好在您不在期间吃,不然每日这么烦,还不能吃到自己想吃的美食,这日子真要没法儿过了。”
    说得季善也笑起来,“你家小姐还真是把那句话‘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诠释得很彻底呢,不过这样也好,乐观一点,心胸开阔一点,才能让自己日子更好过,为那些个不相干的人气坏自己的身子,原也不值当。放心吧,我已经跟我们店里叶大掌柜交代过这事儿了,回头就给你家小姐送来,你记得交代一下门上吧。”
    红绫笑着应了,“那真是多谢沈娘子了,我待会儿就交代给门上,管保回头东西一送到,便立时出来取。也祝您和沈案首一路平安,过完年后早些回府城,我们小姐肯定会把过年得的好东西都给您留一份儿的。”
    季善点头笑道:“好啊,那我一定早些回来,这些日子晨曦就多劳你和红绡照顾了,若实在不高兴了,就随便找个借口,让她去庄子上住一阵儿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么。”
    “我和红绡也是这么想的,只到底要不要去,还得看老爷和小姐自己的意思,总归到时候再说吧……”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季善便上了红绫给她安排好的马车,这才发现罗晨曦给她准备的年货何止才‘一些’,分明就是整整半车!
    少不得又与红绫客气了一回,“晨曦这也给我准备得太多了,你替我告诉她,只有等我回来后,再好生答谢她了啊……”
    方放下车帘,任车夫驾车一路载着她,回了家去。
    却是刚下车,便正好见沈恒与孟竞回来了,季善因忙上前问沈恒,“夫子们的节礼可都已送到?马车呢,雇好了吗?”
    沈恒笑道:“都已办妥了,明儿辰时马车准时来接咱们。”
    季善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马车雇好了,我心也就定了,不然什么都准备好了,却因雇不到马车,回不成了,那也太坑了。”
    之前因天冷路远,回来也十有八九只能是空车,竟是接连找了四五家车行,都没人愿意跑一趟送他们回天泉的,好在如今问题总算解决了。
    沈恒点头道:“是啊,若万事俱备,只差马车,的确遗憾了些。好在我和彦长兄今儿去的那家车行总算愿意送我们了,虽要价要比平日高五成,考虑到车夫可能赶不上回家过年,多五成就多五成吧,大过年又冰天雪地的,谁不愿意在家里烤着火,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家团聚呢?”
    季善“嗯”了一声,“本来就是挣的辛苦钱,只要能把咱们平平安安的送到天泉,贵些就贵些吧。”
    孟竞见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简直旁若无人般,忍不住咳嗽一声,笑着插言道:“等到了天泉,哪怕已腊月二十七八,要找马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了,嫂夫人只管放心吧。”
    季善笑道:“是啊,到了天泉离家就很近了,只盼咱们赶路期间,不要再下雪,也不要下雨,那样路也能好走些,我们在车上也能舒坦些,不至冻得七晕八素的。”
    说话间,罗晨曦家的车夫已将半车的年货都卸下了车,还要帮季善搬进去,“烦请沈娘子能告诉小的一声,给您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哪里?”
    季善却是如何好再麻烦他,笑道:“我们自己搬就可以了,就不劳烦这位大哥了。还请稍等片刻。”
    说完进屋去抓了一大把铜钱出来,让沈恒塞给了车夫,送走了他,方与沈恒一道搬起罗晨曦送的年货来,加上孟竞与杨嫂子夫妇也一道帮忙,很快便把东西都搬进了屋里去。
    季善这才拍着手笑道:“这下好了,到天泉后也不用逗留买东西,光眼前这些,便足够咱们过年自己用和送人了,指不定还能剩下不少呢。”
    沈恒笑道:“的确绰绰有余了,明儿怕是怎么装,都得占去半辆马车了。只是收了人罗小姐这么重的礼,回头可要怎么还她才好?”
    季善道:“我方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偏晨曦她什么都不缺,要回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且先记下吧,等过完年我们回了府城,我再慢慢儿想办法,或是问问红绫红绡她缺什么,到时候再说了。”
    “也只能这样了,不然随便送她个什么东西,也显不出咱们的诚意来,既安了心要送,肯定得送到她的心坎儿上才是。那善善,待会儿吃了午饭,我们便开始收拾东西吗?”
    “嗯,吃完就开始收拾,早些收拾完了,也好早些吃晚饭睡觉,明儿开始,可就得接连十来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了……”
    一时吃完了午饭,季善与沈恒便开始忙碌的收拾打包起来。
    厢房里孟竞主仆三个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各种忙碌,人人都不得闲。
    如此忙到天擦黑时,总算两边该打包的都已打包好,只等明日马车准备过来装车出发了。
    季善却还不能歇着,又与杨嫂子忙忙去厨房忙活了一通,待大家都吃过了晚饭,才梳洗一番,早早歇下了。
    次日刚交卯正,季善便让沈恒叫醒了,又是一通忙碌,待吃过了早饭,把干粮都装好后,马车准时到了。
    一行人总算在装好了行李,自己也上了车,再在经过黄老爷家门前时,进去辞了行后,踏上了回家过年的路。
    这次赶路便与上次来府城时不一样了,上次是天儿热,只能早晚赶路,这次却是早中晚都一样的冷,停不停留都没差了,自然犯不着白白浪费时间。
    于是冬日的路动不动就又湿又滑,分明要比夏日难走不少,一行人反倒比当初来府城时,少用了两日的时间,便顺利抵达了天泉县城。
    季善方松了一口长气,哆嗦着与沈恒道:“亏得曙光就在眼前了,不然再这样赶路下去,我觉得我就要活活冻死了。”
    她真是太怀念曾经自己车里的空调了,还当之前夏天赶路时,又热又闷的马车车厢已经是她所能容忍的极限了,如今方知道,原来冬天里又冷又硬的马车,才真是大杀器啊。
    偏还不能随时添个手炉,也不能随车带个炭盆什么的,以免发生意外,简直是太苦逼了!
    沈恒见季善冻得鼻尖通红,再想到她手上和脚上都已生了冻疮,心疼得不得了,忙道:“善善,再坚持一会儿,我和彦长兄马上就去找马车,找到了我们就回家,今晚你就能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明儿也不用再在车里干坐着,又颠簸又受冻了。”
    季善半张脸都藏在罗晨曦送她的灰鼠斗篷毛领里,——说到这斗篷,她便少不得又要感谢罗晨曦了,竟连这个也替她想到了,怕她觉得贵重,不肯上身,给她的还是一件半新不旧的,却照样暖和,实在体贴得没话说,也亏得有这斗篷,这一路季善才能熬过来。
    闻言忙忙点头:“那你快去,这里就交给我和杨大哥杨嫂子守着吧,争取今晚咱们就回家,虽然天泉的客栈怎么着也比一路上那些小店要好,我这会儿照样归心似箭,只想立时飞回家,睡家里的床去!”
    沈恒笑着“嗯”了一声,“我也一样归心似箭,那你等着我回来啊。”
    说完便下了马车,与杨大交代了几句后,便同孟竞找马车去了。
    余下杨大知道一路上大家都冻坏了,也累坏了,忙按沈恒和孟竞临走前的交代,指挥两个车夫将马车驾到就近一家面馆前停下,让杨嫂子扶着季善下了马车,大家都进了面馆落座。
    等稍后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季善将碗捧在手里,暖了一会儿手,又接连喝了几口浓香的面汤后,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笑着与杨嫂子道:“这面汤要是能加上我们的辣椒和蜀椒,一口下去,便又麻又辣的直接让人出一身的汗,就真是太完美了。”
    杨嫂子如今吃惯了麻辣味儿,也觉得面前的清汤面太寡淡了些,笑道:“那等过完年回府城后,沈娘子不如就让您店里卖麻辣面条吧,管保跟火锅一样人人喜欢。”
    季善摆手笑道:“贪多嚼不烂,如今店里众人已经够忙够累了,还是别给大家再添事儿了。”
    说着又低头喝了一口汤,“呼,总算是到家了,以后可真不想大冬天的赶路了!”
    杨嫂子笑道:“可不是,大冬天赶路真是受罪,且以后怕是避免不了,不说年年都会如此,至少以后赶路怕是大多都要在冬日。不过一想到是回家过年,很快就能见到亲人们,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们,一家团聚,我心里便火热火热的,倒也不觉得太冷了。”
    季善把嘴里的面咽下去了,才笑道:“两个孩子肯定也跟杨嫂子你惦记他们一样的惦记你吧?总算今儿就能见面了,我虽如今还没有孩子,却很能体会你的心情,好容易回来了,可得跟孩子们好生亲香亲香才是。”
    杨嫂子道:“他们才不会跟我想他们一样的想我呢,不知道沈娘子听说一句俗话没‘娘想儿,想断肠;儿想娘,扁担长’,这做儿女的对父母的爱,肯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做父母的对儿女的爱相比的,总归等沈娘子将来自己当了娘,就明白了。话说回来,您和沈相公成亲也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您可得抓紧了才是啊,您和沈相公都好看,孩子一定漂亮得不得了。”
    季善没想到杨嫂子说着说着,就催起生来,关键这次回家后,同样的话语,同样的情景她真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少不了。
    虽知道杨嫂子完全是善意,心情也一下子不那么美丽了,笑着有意给岔开了,“虽说赶路赶得辛苦,真回来了,哪怕这会儿还没真正到家,只是刚进了天泉县城,都感觉不一样了呢!”
    杨嫂子忙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一进县城,便觉得连呼吸都更顺畅了似的呢,也哪哪儿都觉得亲切,谁说话都觉得好听。唯一的变化,就是以往跟我们家太太……以往来县里时,觉得县城好大,如今却一下子觉得县城好小了,街道也变窄了。”
    季善抿嘴笑道:“那是因为你去过府城,还在府城住过一段时日了,等以后你去省城,乃至京城都住过以后,你肯定还会觉得县城更小,街道更窄的,不过就算再小,也是家乡,别的地儿终究还是比不了的。”
    “那我今年大年初一可得去庙里好生给菩萨磕几个头,上一炷香,求菩萨保佑我们家二少爷与沈相公一定要一起中举人老爷,一起中进士老爷,到哪儿都在一起才是。那我便可以一直都跟沈娘子在一起,又能跟着您学到不知多少东西了。”
    “那我也得好生求求菩萨才是,大家一直在一处,好歹都能有个照应……”
    两人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吃完了面。
    就见沈恒与孟竞大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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