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平安的药童站在路口目送马车走远,还有些舍不得。

    自从这个病患和病患家属住进医馆,天天都有好吃的东西,现如今季妧一走,他和少爷又要饥一顿饱一顿了,想想都好可怜。

    平安正垂头丧气,听到有人喊,转头一看,顿时拉下脸来。

    他最烦济世堂的这个汪顺!

    汪顺快走两步堵住他去路:“别走呀小平安,我问问你,你们这次是不是又做了赔本生意?就刚刚那俩,那是我们济世堂赶出去的,一看就是穷鬼!啧啧,不是我说你,你也劝劝辛大夫,知道你们没啥生意,但就算抢不过我们济世堂,也不该这样没挑捡……”

    平安没好气的打断他:“谁说我们赔本了?人家给钱了,一文不少!”

    汪顺一愣,断然道:“不可能!”

    “你最近天天往这边晃,可不可能你不清楚?人家有钱买鸡买鸭,还有钱雇马车,怎么就没钱治病了?是你们狗眼看人低!”

    平安不想理他,转身进了医馆,咣当把门关上。

    辛大夫手握医书看的正出神,听到动静抬头,就见平安气鼓鼓的,憋得双眼通红。

    “怎么了?”他问。

    平安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带着哭音道:“他们济世堂没一个好东西!害死老爷,把咱们赶到这个镇上……还有那个汪顺,整天来看咱们笑话!”

    辛大夫握书的动作有片刻的僵滞,随后一脸平静的纠正他:“不是他们把咱们赶来的,是我没守住父亲的家业,自己沦落到此。”

    平安见他这样,怪自己不该提这茬,讷讷道:“少爷……”

    辛大夫顿了顿,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吗平安,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少爷了……”

    汪顺冲着一德堂紧闭的大门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往回走。

    “老得斗不过我们济世堂,小的也只能跟后面捡点剩饭,还打肿脸充胖子……几个乡巴佬,有个屁得钱!”

    汪顺前脚刚进济世堂,他叔叔汪德就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抓住领子一把将他提溜起来。

    “我问你,前阵子是不是有个小姑娘,来咱们这卖过护手霜?”

    汪顺不知道他叔闹得是哪一出,但他跟季妧新结了梁子,自然是记得的。

    “是啊,不是你让我把人赶走了吗……”

    “哎呀!”汪德松开手,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错过了一个多大的扬名机会!不,不止是扬名,还有钱,大笔大笔的钱!都是你这个混账……你、你你!”

    汪德扬着巴掌,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扇他还是该扇自己。

    他这两日去邺阳县办事,听到济世堂总店都在谈一种什么护手霜。

    据说是军队里一个小军医献上去的,大将军亲自批准生产,并专门成立了一个研制组,由那个小军医负责,最近邺阳和邻近几个县城的药材都被大量运到了军营。

    白家一直想跟军队搭上路子,确切的说是跟寇长卿搭上路子。

    可寇长卿跟之前驻守的聂将军完全两类人,油盐不进财色不侵,除了打仗之外好像就没什么别的兴趣。

    对于这样一个人,有什么比帮他打胜仗更能讨好他呢?

    汪德一开始还不明白护手霜和打胜仗之间的关系,去白府找大哥汪仁,经他一点拨才恍然大悟。

    又听说那个小军医已经成了将军面前的红人,连汪仁都感叹,称白老爷近来一直在惋惜,怎么早没想出研制护手霜献上去的主意。

    汪德初听到“护手霜”三个字就觉得熟悉,坐在那前思后想许久,继而隐隐有了点印象——似乎有人来过他镇上的济世堂,推销过那个什么护手霜……

    汪德当即出了身冷汗,也没敢跟大哥说,就匆匆套车回了镇上。

    “你!”汪德狠狠指着侄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给我把卖护手霜的那个人找出来!”

    虽然已经晚了一步,搭不上军队有点可惜,但就算图不了名,总还有利可图。

    北方市场庞大,一旦他们济世堂,尤其是他这个居庸镇分堂推出护手霜……

    到时候谁还在这小破镇呆着,白老爷会把他调到县里的总部坐镇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狠狠踹了明显状况外的汪顺一脚,怒吼道:“还不快去!”

    大丰村村口有棵老榕树,据说树龄至少上百年,几个壮小伙合抱都抱不过来。

    树下零散搁着一些石墩,遇上县里有啥重大通知,里正通常都会把村民召集到这。村里人有事没事也喜欢往这来,聊聊天谈谈地,当然主要是八卦。

    当载着季妧的马车出现在村口的时候,瞬间就吸引了无数视线。

    “呦,这不是妧丫头吗?这都坐上马车了,看样子离了老季家,是越过越好了。”

    “那指定是比原先当牛做马轻松,不过,她哪来的钱……”

    苟剩的婆娘恰好也在,自那次被季妧和谢寡妇削了面子,心里一直堵得慌,闻言就开始瞎白话:“也不看看她和谁走得近,那赚钱还不是小意思?马车算啥,瞧那一身新衣,哼哼!”

    在场的大都知道苟剩婆娘是啥尿性,对她说的话自是不信,那妧丫头才多大,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烂口舌。

    但也不乏嘴碎心坏的,听苟剩婆娘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像苍蝇见了屎,围着她听得津津有味。

    季妧打旁边的道上经过,没打算停下,也没打算跟这些乡亲打招呼。

    对着一群不是认为她不详,就是等着看笑话的,何必整那些虚套。

    冷不妨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一把拽住车斗,车夫怕惊了马,赶忙勒停马车。

    季妧定睛一看,顿时笑了。

    自己送上门来,也好,省得她再跑一趟。

    朱氏不知道季妧咋突然冲她笑,只当她心虚,越发拿大起来:“妧丫头,你下来!”

    周围三三两两坐着的,见又有热闹看,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怎么?”季妧不疾不徐,“三婶这是打算帮我付车钱。”

    “俺可没你有钱!”朱氏撇嘴说着,半个身子探进车厢,待看到又有鱼又有肉,顿时眼热的不得了,连招呼都不打,伸手就要去拿。

    季妧一把攥住朱氏满是肥肉的手腕,拇指重重按上曲池穴位置,朱氏嗷得一声,立时感觉到整条手臂都麻了起来。

    季妧腕上使力一推一送,众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只看到朱氏那么大个人站都站不稳,扑通一跤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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