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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婆子活了大半辈子,最风光就数今天。

    她那个高兴啊!觉得自己可算没白活,生养了老四,老四又给她长脸,这辈子值了!

    再看看那些平日里和她不对付的泼赖婆娘,如今变脸比变天还快,围着她问长问短讨好巴结的嘴脸呦!

    康婆子下巴抬得高高的,心里既美且得意,还很是看不起。

    这些人不就是想沾老四的光,想得美!

    也不看看一个个泥腿子、穷酸样!过了今日,连她家门也不配登的!

    此时大家似乎都忘了,村里还有另一个人参加了院试。

    凡家有应试学子的,无一不绷紧了神经等待着开榜日的来临。而一旦开榜,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

    孟里正此刻便是忧的那个。

    院试考完,应试学子大都留在邺阳等结果,偏宋璟不上心,早早就回了镇上书院。

    孟里正不知他是心疼住店的钱,还是没有考好,心灰意冷之下的躲避行为。

    他心里本能倾向第二种,可孟氏咬死了宋璟一定会中。

    孟里正也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因而这几日一大早就过来孟氏这,连屋都不敢进,就守在门口等着。

    百般煎熬,望眼欲穿,皇天不负,终于等到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燃起鞭炮,就听说报榜人往老季家去了。

    孟里正一颗心忽悠悠沉了底,孟氏更是面无人色。

    “不会的,璟儿答应过我,他不可能考不上,他不可能输给季老四……”

    她整个人魔怔了般,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

    外甥落榜,孟里正固然难过,但作为一村之长,有差官前来,他不能不前去招待。

    安排本家的几个妇人扶孟氏进屋,孟氏不肯,坚持说等会儿肯定还有人来报喜。

    孟里正拿她无法,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洪氏一连好几天都没睡个安生觉,如今见空欢喜一场,甩脸子快步撵上孟里正。

    “现眼了吧!就知道跟我吵吵吵,吵破天也得把人请来家,我当是请了尊菩萨呢,敢情是个泥菩萨!还风光!我脸都丢光了!”

    孟里正下意识回头看孟氏,见她脸色格外难看,但双目又没有焦点,不知可有将洪氏的话听进去。

    “你就不能小点声!就算今年没中又咋了,宋璟还小,有的是机会!”

    洪氏眉毛一竖:“你少在这跟我耸眉毛瞪眼睛的!说的好听,还有的是机会?他要考个十年二十年,老娘都不定能活到那时候!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七八十的老童生也不是没有,命里没那个福的,考了一辈子也迈不进秀才的门槛!”

    当初为了把孟氏和宋璟接回村,死男人自己没胆子,就绑上族老来给她施压。

    洪氏再泼悍也不得不同意,这口气一直憋到现在。

    本来想着,宋璟如果能中,家里儿孙能沾上光,这口气忍了也就忍了。

    现在可好,折腾过来折腾过去,还不是人季老四的陪衬!

    看他们还神气什么!赶明儿她就把房子收回来,让这母子俩哪来的滚哪去!

    洪氏怒冲冲的走了。

    孟里正指着她的背影,想说点啥,又顾虑着是在外面,不好开口。

    好在这会儿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也没人注意到,不然今日真是一个笑话接着一个笑话。

    “唉!这弄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孟里正跺了跺脚,袖子一甩,往季家去了。

    刚到巷口,就被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他尚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死死抓住了胳膊。

    “爹!爹!宋璟中了!宋璟中了!”

    孟里正被他吼的脑袋发懵,耳朵里也是嗡嗡直响,以至于听不太真切。

    “老三,你刚说啥?再说一遍!”

    宋璟既回了书院,孟里正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只有让自家老三去县城守着。

    孟老三日日空跑,满肚子怨言,每次来家除了抱怨还是抱怨。

    今天却像过大年似的,俩眉毛都快从那张黑脸膛上飞出去了。

    “哎呀爹,你耳朵忒不好使!我说,宋璟成秀才了!还是头一名的那个什么首!”

    “不、不……”孟里正激动的舌头都打结了,“不说是季老四吗?”

    “季老四?”孟老三挠头,“没注意到啊,我就看到宋璟的名儿,就没往后看了。”

    “你没弄错?”

    “咋可能弄错!我还找好些人确认过了,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宋璟!”

    孟里正急喘了几口气,一把抓住他。

    “等等,等等,那季老四是怎么回事?”

    “嗐!你管他呢!反正宋璟考上不就好了!”

    “那报榜的呢,怎么不见报榜的差官?”

    孟老三也纳闷,那些差官都骑着马,按说应该比他快呀,他这次还是雇了骡车赶回来的。

    父子俩正说着,就听一阵锣响。

    “宋相公大喜!恭贺宋相公高中!”

    与此同时,季家门口。

    季家上下沉浸在乡亲们一波接一波的贺喜声中,把旁边的差官忘了个干净。

    还是季庆山分了个神,注意到差官们面上不太好看,赶忙拽过飘飘然的康婆子,示意她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封拿出来。

    康婆子高兴的心情立马打了好几个折,脸也丧了下来。

    不情不愿掏出三个红封,嘟囔道:“我听说最多来三个,哪想到来了五个……”

    她这话声音并不算小,差官们脸都黑了。

    季庆山一把从她手里将红封夺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还不快去补上!”

    康婆子很想说,那三个匀匀,差不多也就够五个人的了,不就来报个喜吗,也好意思问秀才老爷家伸手要钱?

    不过念在大喜的日子,不想给儿子触霉头,她嘟囔归嘟囔,还是转身进了院子。

    季庆山陪着笑脸,请几位差官屋里坐。

    差官一刻都不想多留了。

    为何每到开榜的日子,衙门里的公差争破头都要去当报子?就因为这是个好差事,有油水可捞。

    如此大喜的日子,再怎么都不会小气,碰到大户人家,一次喜钱就能抵好几个月俸银,即便是稍微穷点的人家,也能排上一桌丰盛的酒菜。

    案首家,那是大喜中的大喜啊。

    原想着能捞个大的,然而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当康婆子掏出那干瘪瘪的红封时,他们的心立马就凉了。

    都是经验老手,只消打眼一看,就知道里面没几个钱。

    而且红封还不够数……当真是抠搜到了极点。早知如此,还不如选户距离邺阳近些的人家,也好过吃这半日灰。

    他们现在只想赶紧办完差事走人。

    “宋相公既是不在,这喜报就你们接着吧。”

    对此,季庆山早有准备,堂屋里最显眼的位置也已经腾了出来,就等着将这喜报张贴上去。

    试想一下,以后但凡来访的客人,进门便能瞻仰到这份荣耀,是何等的……

    “官爷,你说错了吧?”

    朱氏突然插了句嘴。

    “我们姓季,哪来的宋相公?是季相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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