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季牧他找回来了!”

    季秀娥说出这句话时,脸上虽有惊慌,但更多的是切齿的恨意。

    她是真的没想到,季牧竟然还活着。

    在她的设想中,季牧早就该死了,早该被活活折磨死了!

    可他不但活了下来,还找回来了……

    “不可能!”黄骏才想都不想道,“你不是把他卖到南方了?这天南地北的,他怎么可能还找的回来。还有,那个梅大娘不是答应过你,会把他卖到苦窑工地为奴作隶,那他还能有命活?就算他命大,那他被卖时还是个不记事的婴孩,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会记得出生地……”

    黄骏才每分析一句,季秀娥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其实她把季牧卖去的地方,既不是苦窑工地,也不是为奴作隶。

    因为怕污了儿子的耳朵,她没有跟儿子说实话。

    当初她趁卫氏疏忽,将季牧抱走,交给了即将要跟儿子去南方生活的梅大娘。

    她一文钱都没要,要求只有一个——把人卖进欢馆。

    听说南地盛行那个,有些暗楼会专门买些年纪小的男孩,打小培养,等到十一二岁挂牌,或是送进一些达官贵人府上……虽为男子,活得就如娼妓一般。

    死有什么?挨打受苦又算什么,欢馆才是真正的地狱。

    只要想到季连柏和卫氏的儿子在那个地方长大,一生受尽屈辱,活的不人不鬼,她就痛快,痛快到做梦都能笑醒!

    梅大娘也答应得好好的,当晚也坐船离开了邺阳。

    那是哪里出了岔子?

    季牧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莫非是梅大娘告诉他的?

    这个老虔婆!

    做了一辈子人口生意,原以为是个靠得住的,难不成老了老了,还成了菩萨心肠。

    “娘,季牧在哪?你在哪看到他的。”

    “我没见着他本人……你记不记得,前些时候,有一行人骑马来了咱们村?”

    黄骏才倒是还有印象。

    听说为首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下马踩了脚狗屎后大发脾气,一刻也没多待就走了。

    季秀娥当时不在场,但她事后打听过,所以知道的更为详细些。

    “那为首的少爷走后,小厮模样的人紧跟着就追了上去,另有一个随从模样的青年稍留了片刻,跟村口看热闹的乡亲打听了一件事,问咱们村十一年前有没有哪户人家卖过或丢失过男婴。”

    寻常百姓,谁家得个男婴不跟命根子似的,不到天灾贱年、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谁肯卖儿子?

    尤其十一年前好像还是个丰收的大年,有吃有喝,连卖女儿的都少了,更何况是儿子。

    也没听说过哪家有丢孩子的。

    那青年没时间细问,上马追小少爷去了。

    村里人当个乐子到处说。若是心里没鬼,听听也便罢了,偏偏进了季秀娥的耳朵里。

    “没准是巧合,不一定就是季牧……你也说了,打听消息的是个成年男子,年纪对不上。唯一能对上号的就是那个华服少爷,总不能是他吧?这也太可笑了。”

    “不!”季秀娥语速飞快,“我原本也这样想,可是今天,那个男的又来了。”

    “又来了?他在哪?村口?”黄骏才豁然起身。

    “不是村口,这次他找到了梅大娘兄弟家……”

    正巧当时季秀娥也在,她想知道这些年梅大娘有没有捎过音信回来,只可惜梅大娘去了南方后,就和娘家这边彻底断了消息。

    那青年目的和她一样,也是来问梅大娘的。

    这下子季秀娥心底的怀疑彻底落实。

    十一年前、丢失的男婴、经手人梅大娘……除了季牧还能有谁。

    季秀娥跟着青年从梅家出来,装作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上前搭话。

    那青年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心情差极,原懒得搭理一介村妇。

    直到听说季秀娥家里是开磨坊的,对附近几个村的情况比较熟悉,才耐下性子聊了几句。

    青年似乎一点也不避忌,直言自家少爷得知自己是抱养的后,一心想找到生身父母,感谢一下生养之恩。

    “这么说,上回来的那个华服少爷,就是季牧?”

    黄骏才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就算他被人抱回去当少爷养大,他的养父母,肯让他回来认祖归宗,还这样大张旗鼓?”

    “不是他还有谁,不是他还有谁……是他、是他回来了,是那个孽种回来了!”

    季秀娥捏着拳头,一脸狰狞。

    梅大娘那个老不死的,不但没信守承诺将季牧卖进欢馆,还将他送进了富贵人家做少爷!

    “你大哥死的那么惨,季牧凭什么活着!凭什么?!他还是少爷……老天爷!你为何就不开眼啊!”

    相比季秀娥的癫狂,黄骏才要冷静许多。

    口气阴狠道“就当便宜他多活了这些年,如今他既然送上门来,那就让他再死一次!刚好姐弟俩做个伴。”

    “不。”季秀娥回过神来,“当务之急不是季牧,是季妧。”

    从季妧分出季家后,两人的第一次交锋开始,她就怀疑季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拐卖大宝的计划失败,她按捺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怕被抓住把柄。

    之后以亲事算计,想把那丫头控制起来,谁知她竟豁出去嫁给了一个花子。

    直觉告诉季秀娥,季妧确实知道了什么,而且她在盯着自己。

    是大宝被拐的事引起了她的怀疑,还是由大宝被拐联想到了季牧的失踪?

    再或者,她知道了相师批命和冲喜陪葬的内幕?

    这些都让季秀娥悬心,却不是最担心的。

    毕竟无根无据,毕竟没有闹出人命。

    她只是怕姐弟俩碰了面,季妧再顺着查下去,很快就会知晓……

    尤其上个月,季妧找了黄坂村的人过去帮工,季秀娥再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虽然事后找那三人旁敲侧击过,得知季妧并没找她们打探什么,季秀娥依旧不能放心。

    如今的季妧,让她不得不忌惮。

    黄骏才目泛冷光“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

    “你别胡来!”季秀娥斥道。

    “之前半夜翻墙受伤都忘了?她找的那个男人你也见过,有他在,想动季妧怕是没那么容易。”

    “她总有落单的时候。”

    “大丰村的人说,小夫妻俩连体婴一般同进同出,便是去邺阳也是同去同回。”

    黄骏才烦躁道“那还对付不了她了?!”

    季秀娥原地踱了会儿步,又忽然停步。

    “收拾几件衣裳,咱们去你姥爷家住几天。他们最近在给你四舅谋生计,咱们去帮着出出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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