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下得真大,就像中国南方的暴雨,凛冽的寒风驱使着密集的雪花急速往下坠,很快就遮住了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屋。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落雪,令我震撼。整个天际似乎都被雪片霸占,伸出手去都很难见到自己的手指头。

    一个小时后雪停了,窗外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山、树、屋、道路、工厂等都积了厚厚一层雪,洁白、冷寂。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感叹着大自然的奇妙。

    天空还是显得有些阴沉,恍惚间想起了我的家,我可爱的儿子和妻子,好些天不见他们了,不知他们这时会否像我一样,看着远处的天空,思恋着亲爱的人。五月初的深圳应该是繁花盛开、天气渐热的时候,妻子、孩子一定不会想到我这边会是另外一种景象——寒冷、白色的世界……

    “程工!下班了,我们走吧。”灵一公司的老李和翻译哈斯在不远处喊道。

    “好的,我收拾一下。”

    这边工厂和国内一样都是下午5点半下班。

    一走出厂门,就感到了寒冷(我过来时带的衣服都比较单薄,现在身上只是衬衣和西服,外披一件很薄的羽绒服,脚上是单皮鞋),鞋压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更透出寒意。

    “baiyartai(白也日台,再见的意思)”不远处啤酒工厂的一群工人正朝我们挥手。

    “baiyartai”我也用不太准的蒙语向他们作别。

    所幸我们住的地方离工厂很近,就在工厂对面的公寓,第一栋的六楼,在上面可以看清整个工厂。

    一进宿舍的门就闻到了热饭菜的香味,勤快的做饭阿姨琪琪格用很不熟练的汉语对我们说“饭—好了,你们—吃”,琪琪格的丈夫是内蒙人,所以会一点汉语。

    琪琪格做的饭菜有些奇怪的蒙古味,但也很香,我和老李、哈斯都喜欢吃,有时她也会做一些馒头或油饼,留着我们第二天做早餐。

    享用完热腾腾的饭菜,立刻感觉温暖舒适了很多。

    这是一套三房一厅的公寓,有个很大的厨房,三个房间摆了很多床(以前这边啤酒厂开始建设时,中方安装设备的人员住过),窗户都是双层,每个房间都有暖气片,所以呆在房间里会感到很暖和,我们都脱去了外套,只穿着衬衣。洗澡间有个浴缸,热水是24小时供应,每天晚上在浴缸里泡一会是很好的享受。

    洗漱完毕,我们三个就各忙各的,老李的公司灵一公司是整个啤酒厂的自动控制系统提供方,老李正忙着完善编程。哈斯来自内蒙,是我们的翻译,没有其它特别的事情,所以正躺在床上看着小说。

    我是整个项目的负责人,这个项目2004年就开始运作了,到今天2006年5月4日已经有2年了,而我刚接手这份工作10多天。国内建一个啤酒厂从奠基到投产最快是10个月,所以我接手这个工作后的压力很大,从自己的亲眼所见和同哈斯、老李的聊天,使我对这个项目有了些了解:设备大体已经安装到位,但有很多细节问题,真正要协调好运转起来,还需要做很多细致的工作。

    我把发现的问题逐一归类并思考着解决的方案,同时估算着各设备提供商应到工厂整改、调试设备的具体时间,以及最终投料生产的时间。

    哈斯和老李为这个项目来乌兰巴托很多次了,从他们的描述中我感觉最大的问题不是工作上的,而是蒙古人的排华情绪,来这安装设备的中方工作人员有不少遇到过被蒙古人攻击的事情,最严重的一次是一年前,几个宁波诚惠公司的工作人员外出购物时被一群蒙古人攻击,双方互有损伤,蒙古警察赶到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投入监狱,蒙古监狱被哈斯和老李描绘地很恐怖,人像动物一样被关进狭窄的笼子里,而且还有水牢……第二天,几个被中国大使营救出来的诚惠员工,流着泪发誓,他们这一生再也不来蒙古了。

    我也了解到,前两个月蒙古刚发生排华运动,乌拉巴托街头很多中餐馆、中国公司的中文招牌被铲掉,现在路过时仍能看到铲掉后留下的隐约的中文痕迹,无奈、孤寂地停留在墙上。

    恐惧的心理让我只打退堂鼓,这份工作还能做吗?到时我能安全地回到国内吗?我默默地问着自己。不行!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回荡:家里的妻子、孩子、父母需要我这份工资,并且这份工作可以使自己的能力得到全面发挥,按自己的意愿做出理想中的好啤酒。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吧!既然接手了这份工作,就得尽力把它做好,并且让蒙古的兄弟们也能看到中国人优秀的一面:勤劳、智慧、礼仪,同时也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窗外漫山遍野的雪在星星点点的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冷、寂静、神秘。

    不知不觉中,我们三个人都进入了各自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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