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做声了,夜风又有些动容,突然想到一事。

    “你日后还是卖馄饨吗?”他问道。

    顾九不想点头也不想摇头。

    夜风又问道:“你想学什么?大雍中下层女子都是有份手艺的,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

    抛头露面?顾九似乎是才意识到这点,她是现代人,不觉得什么,但是阴寡月不同,一个封建礼教下成长起来的男子,她怎么就从来没有站在过他的立场考虑过,试问一个即将为官的男子如何接受得了他的妻子整日街头经营?可是他明明也和她一起卖过馄饨,他们有说有笑,难道都只是装的?

    她突然觉得她一个现代人在这个古代活的如此可悲,她不能像其他穿越文里的女主角一样拿捏王爷皇帝,甚至连相依为命的药罐子都要弃她而去。

    “如果必须有一门手艺,我想我应该去学医。”半晌,她沉吟道。

    夜风回头望向她,目光有些复杂,末了,他才说道:“你去屋里休息,我守在外头。”

    顾九望了他一眼,突然间倍感疲惫,她撑着身子往里屋走,里屋的灯是燃着的,她懒得过去灭掉,伸手掩了门,就往床榻走去。

    躺下,鼻尖充斥的全是某人的味道,淡淡的草药味、还有不知名的花粉味,她呼吸一窒,想起身离去,方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那日与他拜堂成亲还未撤走的绯色帘幔,殷红的色彩看得她神志恍惚。

    恍惚间,她又忆起那日喜堂之上,他说过的话:寡月不会休妻。

    她“呵”的笑出声来,他果真不会休妻,却递与她一纸和离……

    她突然起身坐在床榻上,伸手扯掉了那帘幔。

    “嘶——”声音那般刺耳,疼痛深入腠理,她全然不觉,只因她被正头顶的床榻木梁上斑驳的刀痕,看得头皮发麻。

    她伸手,借着感官与微弱的光线辨别着,这已有些年月的刀刻字迹。

    报仇……雪冤……

    还有一个看的并不清楚的“x”字。

    她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场景,一个小男孩站在床榻上,一笔又一笔的将自己的仇恨屈辱都融入刻刀之上,一日一日的提醒着自己……

    难怪后来她问他为什么不撤走这喜幔,他只是含笑道:“看着喜庆。”

    原来帘幔之下承载的是他屈辱之岁月,他最不愿让人看到的一面。

    顾九伸手将被她撕出一道口子的帘幔重新固定好。

    他既从小便将报仇雪冤之事看得如此之重,又如何会耽溺于胭脂粉黛真的看上了别的富家小姐?顾九不禁对夜风的话起了质疑。

    ——

    次日,寅时的时候顾九被夜风叫起,天还是漆黑的,鸡笼里的公鸡叫了一声,顾九腹诽不会是第一声鸡鸣,她就被他叫醒了吧?

    “寅时三刻有最早的一班去咸阳的官车。”夜风道,将顾九的包袱背上,就拽着顾九的手臂往外走。

    顾九跟在他身后,被他拉出里屋,就要离开这个她住了两个多月的地方,以后的生命里都不会再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了。

    顾九被那人拽出大堂,她的目光落在正堂前那口被她搭成窝的棺材,再看了一眼自己挂在堂前晒干了的玉米和红辣椒,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方出正堂大门,她借着月光,望向院角的鸡笼,再过不久母鸡就能下蛋了,本来是想攒些鸡蛋,给那阴寡月做个蛋糕试试的,可怜她只知他生于寒冬腊月却不知道他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呢?

    她眼睛有些酸痛,曾经,她还是用心经营过的。即使她每每口头上说,她想离开……

    咸阳离长安不远,夜风将顾九送到咸阳城就离开了。

    他临行前还嘱咐她次日从咸阳出发赶第二天的官车去轩城,他还给了她一个地址,要她去轩城找一个人,那人可以教她医术,还可以暂时提供她住的地方。

    顾九找了间客栈落脚,她没有如夜风说的在咸阳城好好玩玩,订了房,便坐在榻上将头深埋在膝盖上,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也许只能按照夜风给的地址去了。

    过了个把时辰,感觉天快黑了的样子,她才下楼去点菜端饭到房里吃。

    这两个月的银子,她没有听夜风的都带走,拿出其中一半放进了他房中书中下的白瓷罐子里。她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那间破宅院了,却依旧不愿欠他什么……

    顾九头发也没怎么梳,就找小二点了两个菜,一个青菜一个荤菜,也够她吃了。

    方懒懒的转身准备回房就听见几人在谈话。

    “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一个人说道,“我听从长安来的人昨日就在讨论呢!”

    “你说的是江南科场舞弊案一事吗?”他身旁的人符合。

    “可不是这个,你说这人也忒胆大了点!听说牵连官员达二十几人,要流放的学子达六十多人!”那人又说道。

    “是的是的,听说连着一个一品大员和状元爷都要被砍头,榜眼和那替人舞弊作文的被判充军!判流刑学子高达六十四人!”又有一桌的人加入聊了起来。

    一个彪型大汉,拍了拍桌子道:“大爷我半日前从长安城过来,就是凌晨贴菜市口的消息,江南科场有十人要被斩!还有长安西郊学府的一个姓严的听说是状元爷的一个表亲,也被牵连了,哦!对了,你们可知那状元爷考前就是找西郊学府的一个学生买的文,那人倒好这回考了个十几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落了个充军的下场!”

    “哎哎呀!这可真真是惨!刑莫惨于充军啊,就是比死刑稍微好了点!”一人又叹气道。

    顾九耳中“嗡”的一声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充军?让阴寡月那药罐子去充军,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还不若杀了他!以药罐子的性情绝对不会自杀,自杀有愧于生父生母,他定是傻傻的一个人去充军……

    顾九鼻尖一酸,她冲进自己的房里,拿起自己的包袱就往楼下走。

    猛地脚下一滞,他都与她和离了,她还回去作甚?他的死活都与她无关了!

    她不会去想这和离书是夜风帮写的模仿了他的字迹,她更不会自恋到他是因要保她一命不被牵连而受时局所困而书。就算如此,他也不该这样扔她一纸和离啊!

    顾九陡然顿下,去?她有什么立场?

    不去?可是那毕竟是一个曾经鲜活于生命的人,他若是充军定是会被折磨而死,或许现在就已经……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愿再想,救,救回来让他这辈子拴在她身旁为奴为马吧!

    碧蓝色衣衫的少女背着青布包袱冲下楼去。

    “姑娘,姑娘,你点的菜。”客栈里的小二哥正端着她的菜要给她送去。

    ------题外话------

    救回来为奴为马……

    突然间想到寡月化身忠犬的一幕……汗哒哒……

    有木有虐到?看九儿要怎么救啦~

    九:瓦不是冥王星乃以为瓦是你想踢就踢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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