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也有一片被称作中原的土地,河流纵深,丘陵遍布,气候温润,地大物博。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得天之赐,没有天灾之年不说丰衣足食,也可温饱无忧。中原上大小国家分分合合不断,因着都受着母亲河清河的灌溉,也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各国文化同出一源,服装习俗货币都相似,即使两国交战,普通平民货商交流也畅通无阻。

    发展到现在,中原如今由南金国称霸,周围拱卫着诸多小国,吴国和越国正是这其中的两个小国。两国之间虽则隔着不小的几个国家,李正梅坐着马车足足走了一年,却也只是中原东边的一小块土地罢了。

    春来秋往,驾车的老管家晒的黝黑,一张老脸似乎也被风吹的更皱了,李正梅才被通知她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只见藏青色马车上跳下了一个一身鹅黄裙衫的小丫头,头戴一顶灰蒙蒙的轻纱斗笠,叫人看不清面容,这正是坐了一年马车身量也拔高了些许的李正梅。此时李正梅也猜到她们一行四人绝不是回乡了,规矩的小脸上也有了些忐忑。目的地是哪她不敢问,太爷爷不说,老管家不能说,哑丫头不会说。

    马车停在了越国少见的一座高山旁,这山生的似一把直插苍穹的巨剑,四面垂直竟是无处可攀,太爷爷说这叫玉剑峰。这几日行来附近都没有人烟,老管家和哑丫头留下做饭等候,李正梅被李前丞相叫上,一老一少沿着一条小溪蹒跚的走进了树林中。

    老管家悠悠的望着小李姑娘远去的背影,晒得黝黑的肌肤在烈日下泛着光。哑丫头与老爷和小姐在一个车厢里处了一年,没有习惯反倒愈发瑟缩了,不知她若知道再也见不到那双每每让她不寒而栗的眼睛后是会欣慰还是不舍。

    “正梅,你看前面是什么?”树林不大,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一处光秃秃的石壁下,抬头就是陡峭嶙峋的悬崖。别无他物。

    “太爷爷,有一个山洞。”李正梅在凡世走了一年,虽然仍然没有与其他人交流过,日日在太祖父的监督下念书,却自觉与严肃的太祖父亲近了些,自作主张学者路上听来的改叫了太爷爷,老丞相也没有反对,对李正梅总偷偷打量车窗外的景象也视而不见,终于暮气沉沉的小学究也有了几分娇俏,一张方脸也红润了起来,隐约有了清秀小姐的模样。

    “果然。。。。。。正梅,摘了绡纱吧,以后也不用带了。”

    老丞相抚了抚拐杖,也没瞧李正梅一眼,带着几分惊异与了然道。

    “正梅,你自小与常人不同,目生重瞳即使是男子也不一定是吉相,你眼睛的异象又与世人所说不同,百姓只会做妖孽论。当年我力排众议将你接到身边教养虽不你接触他人,但也是保你一命,如今将你送到这里,算全了家族养育之义,今后的路如何走,还要看你的造化。

    “你父亲与你母亲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你母亲却因你这双眼睛一时惊诧引发心疾去世,你父亲悲伤过度不愿见你,你也莫要怪他。”

    “太爷爷!这是真的?”

    正梅一时不知所措,老丞相抬手堵了她的话,并递给她一个精致的黄色锦囊。

    “我们李家一脉出自一个大家族,自我这辈才辗转流离迁徙到吴国定居。而这高山之上才是太爷爷家族真正的祖地。正梅,下面的话你挺好了。咱们家族的祖先是世人口中的仙人,自称修仙者。然而并不是每一个族人都能修仙,需有灵根才行,百中无一。当年我被测出没有灵根,我们这一脉三代没有出过有仙缘之人,按规矩便只能离开世代生活的祖地,进入凡世自生自灭。具体情况你以后便知

    “在族中虽自小有先生教书,衣食无忧,却也只能在方寸之地中生活,世代为修仙者之奴仆,盼着有朝一日能旦下有灵根之子;如今我为吴国丞相,家中各房都有子嗣出人头地为朝中肱骨之臣,可再保三代富贵荣华无忧,孰好孰坏无从分辨。”

    老丞相说到这颇有些感慨,又是叹一口气,仍是痴痴望着峭壁之上。正梅自小便于察人心上颇为敏感,知道此时自己不该插画,纵是满腹惊疑也只安静的立在一旁。

    “正梅,你眼睛能看到异象,和我印象中仙人的某些神通有些相似,能否修仙也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能断定的。但凡世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前路如何端看你是否有仙缘,或许受到家族栽培踏入仙途一朝升天,或许被遣回回去俗世苟延残喘自寻生机。锦囊是我们一脉搬迁时一位仙长所赐,向前走吧,走到洞穴尽头,撕碎里面黄色符纸,无论是福是祸都不必再回来了。”

    “太爷爷!太爷爷不要。。。。。。”

    此时正梅才知道此后都要靠她自己,靠那传说中的仙缘。纵然以前只有一座小小的园子,只有满屋子背不完的书,她也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现在家族不要她了,她要一个人进入黑黝黝的洞穴之中,她甚至从未一个人在园子外行走过。此时她“扑通”一声跪下来只知道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求太爷爷不要抛下她。眼睛已经被眼泪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毕竟只是个才八岁的孩子,只会本能的企图逃避抗拒,甚至想不到被仙人收下会如何,若仙人将她赶走她又要如何生活。她更想不到,家中已有许多代没有仙人,她拥有灵根的机会更是渺茫万分。

    修仙之途艰难,人人为那一份微小的机缘都不惜争得头破血流,使得修仙者在某些方面都可称的上冷酷无情,连带着修仙家族生活的凡人也在人情上较常人冷漠三分。对李正梅,自小与常人隔绝,又被亲爷爷亲手送回祖地等待命运审判未来,可谓残酷非常;但对李老丞相来说,给李正梅这一份只有万分之一机会的机缘,此后无论生死福祸,他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李正梅,你记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我李新安教不出孬种!”

    正梅也不知哭求了多久,磕破的额头染的眼前一片血色,直哭的再也喊不出声,才发现不知何时太祖父已经离开了,周围只有一片树林和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就好像从来只有她一人在这里。

    从此,她只有一个人了。

    头上的伤口都已结了痂,眼前的世界小了一大圈,眼眶又痒又疼。八岁的李正梅又一次呆坐了好久,直到两腿僵的发疼空白的脑子才回过神来。她开始有些明白书中的世界了,但她仍是个听话的古板的孩子。鹅黄色的小丫头两眼无神,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常人看不见的山洞里。重复着迈步,迈步,重复着向前,向上。

    曾经的生活争先恐后的钻进脑子里,她一时好像还在素净的小书房里背书,一时又麻木的在黑暗中走着,一时又看到父亲看到她时厌恶的眼神,一时又感到哑丫头初见她后纯色惨白的惊恐,可回过神来她还在走着,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好像一段永远也做不完的梦;这段路李正梅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记得自己一时哭,一时茫然,一时惶恐,一时苦涩。

    等她终于撕碎符隶之时,她仍觉得身在梦中,她想着再也不要做这般可怕的噩梦了。

    然后,一团黄蒙蒙光晕突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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