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渐近伴夕阳 作者:银筝

    分卷阅读47

    出凌琛身周山石藤蔓的漆黑轮廓。凌琛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此时性命攸关,攀藤踩石,贴在那刀削斧斫一般的山崖上,沿着那条山间药农猎人踩出来的小道,一步一步地向下爬去。因是夜里,他又焦急,因此无论何处,但凡有路可走的地方,俱不避荆棘——虽是戴着护手,但修长十指依旧被剌藤硬树扎得鲜血淋漓。

    崖间山风凛冽,但因攀爬费力,不一时凌琛已通身是汗,又被夜风吹得遍体冰冷,仿佛连心脏都被冻得跳动不匀了一般,呼呼喘气。他抱住一根山石间长出的矮树,探出头瞧瞧脚下山路,见离行营已经不远,空气中已尽是焦灼呛鼻的烟火气息,心中微喜复忧。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只觉有些火辣辣的,知道是被荆棘拉出的血痕,也不在意,又奋力向下攀去。

    又爬一刻,忽觉脚下一空,他伸脚试探,左踩右蹬,俱落不到实处——原来山中岁月变迁,年深月久,这条傍山小道本就无人攀行,早已坍塌,山壁在此处空凹进去,再无去路。

    凌琛见自己被吊在了山壁之上,咬咬牙,心一横,攀住一处树干,瞧准山下一棵枝杈伸展向天的高大乔木,如矫猿灵猴般荡了几荡,运气调息,身姿带风,直向着一根粗壮枝干扑将过去!

    他轻功心法,在父亲的教导下下过无数苦功,因此虽崖高山陡,下坠势猛,却依旧身姿轻盈,如风飘残叶般落上那根树枝尖稍,树枝骤然弯曲,在那声断裂枝干的“喀嚓”声响起来之前,凌琛已借势飞纵而起,身法精妙,跃至了另一根树干之上。

    他运气太急,内息紊乱,正要扶住树干调息安定一刻,忽听又是一声“喀嚓”之声!原来冬日树枝枯干甚多,他所立之处,亦是一棵半死的老树,本就在山间摇摇欲坠。这一下再受不住凌琛的纵跃之力,忽地断为两截!凌琛心知不好,却也不及跃起,身随枝坠,便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向山谷底下摔去!

    第39章 离乱

    独孤敬烈率部回营,草草听了太子叛乱的诸般情形,便立即下令:调右卫巡行外三营,谨防太子叛军增援;骁骑营检点亲贵后宫人等,撤出内营;飞豹营收检乱局,分部救火……太子叛军多在东营,其势甚猛,宜避其锋锐,调攸飞骑安排强弩硬弓在四营营门之中,凡叛军进出处,格杀勿论!……

    骁骑领接令之时,问道:“大将军,内营中亲贵众多,若陷在叛军之中……”独孤敬烈冷冷道:“不必硬拼,皇后在齐王处;其余亲贵人等,你们飞骑传令,向红旗下靠拢便是。”言外之意,便是若失陷了几名亲贵,也是在所难免。那统领领命而去。

    独孤敬烈按剑起身,喝道:“禁军诸卫,随我入营平乱护驾!”众统领偏将齐声应和。独孤敬烈大步出帐,亲卫拉过马来。他翻身上马,仰头瞧一眼黑黝黝高耸入天际的太室山,想起父亲言道:凌琛已被温郁渎哄骗入山,此时大约已至山顶,便是发现有变,下山也来不及了。

    他策马前行,面容坚毅如钢,在火把映照中凛然生威,围随众军尽皆森然听令,无人瞧见武德将军眼中黯淡的波光。

    过了这一夜,长安道上那双骑并驰,心意相通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他不能回头,旋涡中的人们不能决定自己的方向,如果不顾一切地挣扎出来,只会将自己与自己身边的人,毁灭得尸骨无存。

    他的一生,必须与独孤家族共进退。凌琛说过:他就是独孤家族的杀人刀,今夜,刀锋出鞘,伤的是谁?

    独孤敬烈阖目微笑,凌琛,凌琛,多谢你,给了我半月的美梦;我如今却要用血与火,背叛与绞杀来毁灭它。

    今夜我犯下的罪,要用我一世的孤寂与绝望来还。

    他拔剑出鞘,喝道:“封闭内营要道,堵截叛军退路!”

    他麾下众军,轰然接令,无人想到要质疑大将军的军令。更无人会想到:将皇帝与叛军俱堵在内营之中,会有着怎样的结局?

    此时的内营之中,已是一片火海。人哭马嘶,营垒纷乱如滚汤泼蚁穴。叛军发现要道被堵住,呼喝惊叫声震天动地。虽军心已乱,但日间独孤丞相借田猎之机,允调到太子麾下的上百架强弩俱推入内营之中,箭簇带火,飞羽如瀑,在内营中交织成一张绚丽的死亡之网!

    而那巨大的描龙绘凤的御帐,正在这张网罗的最中央。

    无数羽箭刷刷飞来,牛皮帐幕象在狂风暴雨中一般抖动,焦糊的浓烟弥漫在帐中。皇帝新宠徐才人吓得瑟瑟发抖,扑在皇帝脚下哭道:“皇上……皇上,我们快走吧……”帐中侍候的宫女与宦官跟着扑倒在地,嘤嘤哭泣。

    老皇帝执起满杯的御酒,笑道:“走,走到哪儿去?”他瞧着在扎满箭簇,已经摇摇欲坠的栎木帐门,笑道:“凭朕手中的这些内卫,就算杀出了内营,又能如何?”

    皇帝话音未落,帐门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帐门外的熊熊烈火,立时蜿延向帐中烧来。下人们再顾不得其它,尖叫呼喊,起身乱跑,一时间若大御帐中人去帐空,鸟尽各投林去也。

    徐才人不知如何是好,爬跪到自己惟一的依傍皇帝的脚下,哭道:“皇上,皇上,我们怎么办?”

    皇帝瞧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忽地伸手解开她的发髻,墨黑长发松散下来,在火焰映照之下,如鸦翅生光。皇帝定定地瞧着呆怔怔的美人,长叹一口气,道:“怎么办?擦了眼泪,来陪朕喝杯酒吧。”

    徐才人见状,呆傻僵木,答不出话来。皇帝也不迫她,伸脚将她轻轻踢开,慢慢地把酒杯举向唇边,眼睛瞧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惨然微笑——

    忽听帐外轰然之中,一串脚步由远至近。皇帝微微皱起眉头,忽听“擦啦”一声,一柄长剑将侧帐劈划开一条大口子,一条人影闯进帐来,叫道:“皇上!”

    皇帝一把扔了手中金杯,抓起案上长剑,定睛看清了来人,惊叫道:“琛儿!”

    凌琛不及行礼,抢上来拉住皇帝手臂,道:“皇上,臣带了马在帐外,这便护送皇上出去!”

    皇帝瞧着他满身血污,问道:“你是冲杀进来的么?”

    凌琛摇头,道:“臣从山壁上爬下来的。”他不及多说,拉起皇帝,便要往门外奔去。皇帝却一把将他拉住,摇了摇头,道:“你从山上下来,不知营中事——你瞧帐间箭簇多少,这是太子做得到的么?”

    凌琛呼吸一窒,咬牙道:“皇上,您只要能离了这里,待齐王平叛,您封他做太子,也就是了——”皇帝微笑道:“朕就可以退位作太上皇了,是不是?”

    凌琛转头看着森然冷笑的老皇帝,只觉一股寒意,漫上心间……他跪倒在地,劝道:“皇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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