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等乔娜吃完面前的食物,爱德华已推门而入,乔娜瞪着他,一言不发,心中却是尴尬,但看到爱德华那样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她终是把那一点的不自在悄悄的给扔了,和这样的一个冷酷四平八稳的人,用不着讲什么羞耻或是自尊,在他的眼中,只怕是把她当做一只魔兽或是一个会活动的雕塑,对事论事,公事公办,用不着带一点的情绪或者说歪念,那她就干脆也把自己当做块木头算了。

    “我们现在走不了了,必须要在这儿留几天。”

    乔娜本就没有什么打算,走与不走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事,走,她现在所要关心的也不过是乌毛还留在了帝都的皇宫里,不过以乌毛的机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好歹它跟自己也贼一样的躲藏了那么久了不是?

    不走,可多和他的母亲,能不能从昨晚上的那场混战中逃出生天?那冲天的火光,还有那高高抛起的头颅,突然间如闪电劈进了乔娜的脑子。

    ——啊!她抱住了头,头疼欲裂,刚刚,她感觉到异掌竟是她刻意的忘记了这一段的记忆!可是现在,那凶残的血腥的记忆,轻易打破了她潜意识里对自己下的禁止,回到了她的脑海中,那种惊骇,痛苦毫不留情的再次在她的脑海里重现,炙烧了她的理智,毁灭了她的情感,剩下的全是痛苦,痛苦,地狱一样煎熬的痛苦。无边无际的痛苦。

    她无能,什么也做不好。如果她足够的优秀,她就不会为了一个皇冠上的魔晶在皇宫里逗留了那么久,就不会带着爱德华这个家伙,莫明其妙的来到这个沙漠,如果她够强,就不会任由爱德华带着她逃到可多的村子,遇到那个可爱的孩子和他温柔的母亲。如果她有一点的盗贼的意识在身上,就不会在可多家放下那会令他们家破人亡的金币,如果她有用,就应该把那一队的骑兵全都阻止在村子的外面,或者是能在最手的一刻挽救了可多父亲的生命。但是她没用,她什么也没有做到,也没有做好,所有的事情越来越糟,糟到一个悲剧接着一个悲剧的在她的身边上演,而她却无能为力,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身为一个女孩子,不能让她的母亲为她感到荣光,她魔武废柴,让天才的父亲蒙羞,她懦弱无用,母亲就死在她的面前,除了哭泣,她什么也没有做过,她不想做盗贼,让老师失望,连入门的试炼都过不关,让老师不得不定下三十年的期限保她苟活,她的存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可耻可怜可恨的废物。

    母亲临死时眼睛那样的迷茫寂寞,还有那无尽的痛苦,从那记忆深处清晰在再现在她的脑子里,父亲那微笑的绝望,还有悲伤不能自抑的背影,老师的咆哮和无奈,品良那浑身如喷泉的伤口和死时含着希望的眼睛,维斯特的笑脸,桑的疤痕,可多父亲高高飞起的人头,可多那可爱却惊怔木瞪的黑眼睛,而可多母亲最后的那一眼的悲恨和怨怒,一起涌进了乔娜的脑子里,那血与火,苦与悲,一样样的折磨着她超强的精神力。

    有人说魔鬼是最可怕的,可是,魔鬼的可怕,却也是抵不过乔娜现在脑子里的人间地狱的景像,对于一个精神力强大的人来说,最大的优点是所有经过她眼或手或口的东西都不会忘记,但是最大的折磨也是,那么的多的痛苦不能随着时间遗忘,全在脑子里压抑着,到了有一天,那最弱的城墙崩溃了,里面潜伏的痛苦就如魔兽一般疯狂的冲出来,毁灭一切,而越是善良纯洁的灵魂,就越是痛苦难受,因为是被自己的灵魂所束缚在了那最高的祭台上,注定要被肮脏和污秽的世界凶残的烤打折辱。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乔娜凄厉的尖嚎,手拉断一把青丝,双目赤红,惊跳的她撞翻了桌子,直向墙壁冲过去。

    “你在干什么?”爱德华急扑上去,抢在了乔娜的前面,被乔娜一头撞在了胸口,气血翻涌,而他身上的伤,新伤加旧伤,大伤小伤,一起都做起痛来。

    这一撞的力道真是骇人,要真是撞个着实,只怕乔娜已是头破血流,脑浆迸裂了。

    爱德华深吸一口气,他应该从后面拉住她的,怕乔娜的伤口会开裂,结果却让自己痛得不得了。

    “你清醒一点!”爱德华双臂一环,牢牢的把乔娜围在了自己的怀里。

    失去理智的乔娜却一点也不领情,在爱德华的情里左冲右突,手抓脚踢,拼命的挣扎。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乔娜在嘶吼,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呜,惨不忍闻。她自卑,自惭,却又是极为的敏感和善良,如同她的父母,但是,从小到大,却没有一个人能保护她,能给她一干净安全的空间,她在残酷的现实中,目睹着那最恶劣最邪恶残暴的事情,却是连一个开导指引她的人都没有人,别人都习以为常了,她却无法接受,只能把自己封在自己的世界里,压在心底,把自己催眠,让自己忘却,如果她没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是个彻底的废物,也许她的命运要好过的多,但是,她却是连一分一丝都记的是哪么的清楚,然后把自己干净的灵魂架在了污秽的火焰上焚烧。而现在,可多的事情,打垮了她赖以为生的薄薄自欺的城墙,墙垮了,她的灵魂就再无一丝的保护,也没有一点的避免空间了。

    “不是你的错!”爱德华的手已感觉到激烈的挣扎,使乔娜背后的伤口再次的流血了。

    大吼的声音震入乔娜的耳鼓中,乔娜呆泣着停下了动作,嘴还咬着爱德华的肩膀。咬人,似乎是一种本能,动物的本能,人本来面目就是动物,失去理智的人就更像了。

    “不是你的错,听我的,”爱德华把手在乔娜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治疗术再次施放在乔娜的身上,看着面前那苍白的小脸上,那双出奇清澈的眼睛现在是迷茫和悔恨一片,夹着丝丝的疯狂和绝望。

    “你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你没有想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你是好人,你没有错!”

    “我不是好人,我害了很多人,我还是个人人都想杀的盗贼!”乔娜再一次失控的挣扎起来。她的自卑和羞惭,让她的认知变得根深蒂固的难以动摇。

    “你没有错,错的是皇帝!”爱德华即怕伤了乔娜,自己也被折腾的够呛,一把抱起乔娜,侧躺在床上,用腿压住乔娜的两腿,一只手按住乔娜没受伤的背,一只手抓住了乔娜乱挥的双手塞进自己的胸前,至于乔娜提嘴,他实在没功夫管了,任她咬算了,把乔娜牢牢的困在自己和墙壁中间,

    “听我说,睁开眼睛听我说!”乔娜挣不开爱德华的挟制,安静了下来,但是她的嘴还是再一次的咬在爱德华的肩膀上。

    “这个帝国破败衰弱不是你的错,是皇帝的错,那么多的人,平民,奴隶,精灵矮人,他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那样的痛苦,可是,那不是你的错,是皇帝太昏聩了,可多他们一家,迟早都会变成奴隶的,北方军团已经把五万平民变成奴隶一样,他们逃不开的,这不是你的错,这是皇帝的错,是大王子的错,你看到了,那些捕奴队和北方军团的骑兵勾结了,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真正的恶人坏人是他们,该死的是他们,在他们的手中,多少无辜的人被他们迫害了,死去的人还好,无知无觉,只痛一下,活着的天天在痛苦,活着不如死了,就像桑胸上的疤,有多痛苦?那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是那些贪婪的贵族,是无能的皇帝,是他们把一个帝国弄成了一个人间的地狱,比魔鬼的统治还要难受的地狱,这不是你的错,不该你来伤痛。睁开你的眼,所有的事情不是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你不是神,你救不了别人,不是你的错。”

    爱德华口气轻缓,手悄悄的抚拍着乔娜的背,如同在按慰一只受了伤的小主人魔兔,胆小而又懦弱机敏,只能小心的安抚,不能有一丝的风吹草动,让她受惊。

    “林瑞,你想想看,这个世界这么的肮脏,那能都是你的错呢?相反,你是最善良,也是受害最深的,你想别人都能好好的过日子,但是却不能如愿,你没有这个能力,不是你的错,我也做不到,至少现在我就做不到,我得眼睁睁的看那么多人死去,却无能为力,但是,我却不放弃,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让那些为此流血死去的人的心愿得以完成。林瑞,你得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你要长大,要坚强,不能只看到毁灭,还要往后看,在毁灭的废墟上我们要种最美的花,让所有的人都过好生活。”

    爱德华忍不住苦笑,这话说给自己听都觉得很是为难,现在却是要说给怀里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听,但是,看到这么一个善良却又如此脆弱的女孩子如此的迷茫无助,更何况她还是奇异而机灵的,他又怎么不动心了,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点温情,就此一发不可收拾,被乔娜依赖全心的信任是那样的舒适的事。他要做的是给她希望,让她明白人生的准则,活着是有意义而且还痛苦着,美好着的事,他非常的怀疑她过去的人生里,从来就不曾有一个和蔼而睿智的长辈,才导致了今天她孤僻多变而又不成熟的性格。当然她的善良和懦弱也是一大的帮凶。

    所有的付出总会有回报的,爱德华现在却只希望乔娜能长大,而不想要她任何的回报,这于他的平时的做风不同,但是,却是他的心情。

    “你看,这个世界上,有的动物吃草,有的动物吃肉,可是他们都是生命,人也是,你和我都要吃草吃肉,是理所当然的,而那些草有生命,那些被我们吃掉的动物更有生命,他们也痛苦,可是我们却心安理得。”

    乔娜的眼睛陡睁,又无奈的消沉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残忍的?哈,不是,这是自然法则,如果我们因为同情那些东西,就只有等着饿死了不是吗?神创造我们,却不是让我等死的,你应该这样想,现在我们吃它们,等到我们死的时候,就该轮到他们来吃我们了。别否认,不管是埋进土里,还是被动物吃掉再变成土,我们最终都会从他们的肚子里过一圈的,这样不就扯平了?!”爱德华满意的看着乔娜眼中恢复了一些清明。

    乔娜是个聪明的女子,只不过是从来没有引导她,而她自己被自己的善良和懦弱困在了小小的天地里,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残酷的现实潜规则,但是,只要听过,她就能记下,就能理解,她不笨。

    “强的吃弱的,人比动物强,魔兽又比人强,强的人吃肉,明白了?你还是不太明白吧,平民变成大王子的奴隶,就像魔兽要吃掉人一样,吃掉他们,而且昨天就是他们最后一天当平民的日子,我和你说过,那么大的车队不是半天可以聚集的,而且你见过复仇的军队,会带着接收战利品的队伍么?我们两个可没有一整车的战利品好给他们的。他们是早就准备好的。当奴隶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那些贵族太贪,他们就是魔兽,但是总有一天,人中间会出现强者,比如魔法师,会把那强大的魔兽给干掉,干掉的魔兽会被人扒皮,取魔晶,连肉一块给吃完,一点不剩。而现在,你和我就可以做杀魔兽的魔法师,让那些吃掉平民的魔兽再也吃不了人。”爱德华说到最后已经是斩钉截铁的坚决。

    有些人是天生的就令人信服,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坚定,果敢和智慧,让人不由自住的听从跟随,爱德华无疑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但如果是平常的话,他是决没有可能让乔娜对他这般的信服的,乔娜虽然懦弱,却绝不盲从,她比大多数人机敏也比大多数人多疑兼之胆小造就的顽固保守,还没有人能成功的打开过她心中的防线,就是维斯特也没曾碰触过的深度,但是他的时机却恰恰出现在了乔娜心中最薄弱的防护城崩溃的时候,她的信念,认知,自尊在自卑自惭,和愧疚的罪恶感中全都破碎,急需重建,而他又恰不是那种小人或者说恶人,至少没有恶到乔娜看到就讨厌的地步,也恰正是与她的最基本的善恶认知不相冲突,他是乔娜并不了解的一个世界代表,过去的种种好恶,只因为乔娜不了解,而现在这个机会正好给了他全盘入侵的机会,

    “林瑞,你要坚强起来,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也从没有杀无辜的人,也没想害无辜的人,你就做你自己该做的事,还有想做的事就好,你善良,不是坏人!”爱德华不停的对乔娜进行催眠和潜移默化,必须要改变她心中对自己是罪恶的认知,否则,她走不出自己的误区,只能被自己的自卑和自惭给摧毁。

    “不,我是个盗贼,是个坏旦。”乔娜弱弱的说,望进爱德华那深黑的眼睛里,那里面有她所没有的坚强和自信,她看的痴了。

    “盗贼也有好的,皇帝也有坏的,这不是行业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就算是神,也还有个杀人无算狂暴的战神,你是盗贼,也是最可爱最善良的盗贼!”爱德华不由的失笑,盗贼这一行,和军队比起来还要好上几分,可是一个是人人喊杀不合理不合法的暗道,一个是天天杀人还合理合法正大光明,尤其是当军队被大王子这样的操场控的时候,那本就成了最残暴的魔兽代名词。所以他从来没有对那一个行业进行评价,他只对人做出评价,而眼前的这一个,恰好让他认可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盗贼,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人心动,心疼。竟是忍不住俯首在乔娜的唇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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