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月亮驱散了满室的黑暗,

    微寒的夜风吹起海蓝色的窗帘轻轻舞动着。

    离尘抱着阿花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从上午搬进来后就没动过的行李箱。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她的世界竟然就从阳光明媚的天堂坠进了黑暗绝望的地狱。上帝在今天宣判了她的死刑,她的生命从此也就不由自主了,她不仅没有了活着的权力,甚至连继续拥有爱情的权力都没有了……

    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了吗?还是该听小熙的建议,给阿信一个选择的机会?也许,他知道自己染上艾滋病后,就会自动的退避三舍了呢?也许……

    呯、呯、呯。

    莫韩熙敲开轻掩的门,像披着阳光的天使般审视着黑暗的室内,“离尘,车子到了,我们可以下楼了。”

    “哦。”离尘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迟缓的背着帆布包站起身,换单手抱着阿花,腾出一只手去拉过行李箱,然后低头头向光亮的方向走去。

    莫韩熙接过离尘手中的行李箱,牵着她冰冷的手步下一层层台阶来到客厅。走出大门,莫家的司机利落的接过少爷手中的行李放入车子的后备箱,然后又恭敬的打开后座的车门。

    “离尘!”

    听到嘶哑的呼唤,躬身才把阿花放进后座正准备上车的离尘蓦然回首,只见跑得满头大汗的风义信停在车尾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就算要判我死刑,也要先定个罪名啊!”

    看着那张让她爱到心痛的面庞,离尘酸涩的泪水再次涌上眼底,她窒息般的张大了嘴吸进冰冷的空气,艰难的道:“还有这个必要吗?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要跟小熙在一起,要跟你分手。”

    风义信冲上前,一把扯住要溜进车里的离尘,拉着她纤细的手腕就往屋里拽,怒吼道:“鬼才相信你这些话!你根本不是那种爱慕虚荣、见异思迁的肤浅的女人!”

    离尘被狠狠的丢进一楼客厅的沙发,一阵眩晕过后她就倔强的跳起身昂首喊了起来:“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是?我就是爱慕虚荣、见异思迁,我就是这么肤浅的女人!怎么样?你失望了吧?那就抛弃我啊!你现在是万众瞩目的新星,爱你爱得要死的好女人多得很!何必委屈自己跟我这么污秽不堪的女人在一起?”

    “激怒我是要付出代价的。”风义信低磁的声音冷冷的宣布,在离尘菱形的唇才开启想要反驳,他倏地俯下身吻了上去。

    离尘瞠大双目,短暂的怔愣过后就拼命的反抗起来,握成拳的双手使出全力的捶打着阿信的胸膛、手臂,也数度想要推开他高大的身子,却也只是徒劳。当那双不安分的暴力双手被阿信的大手钳制在胸口无法协弹,她含着泪狠下心咬破了他的唇。

    风义信吃痛的放开离尘,手背擦了下刺痛的唇瓣,腥红的血赫然入目。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愤怒撕扯着他抽痛的心,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徒劳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透眼前的她。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吗?难道她不是跟他一样,用生命在爱着对方吗?难道她真的就这样变心爱上了小熙吗?难道……

    “你带着wing乐团去迎接你们的光荣吧,我不配与你们为伍,就忘掉我这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女人吧。”离尘移开锁在阿信身上的目光,转身,离开。

    “不!”风义信猛的从后面抱住离尘,摇着头道:“不,没有你就没有wing乐团的未来,我不能没有你!尘,不要这么说自己,你说要离开我一定是有别的苦衷,对不对?”

    离尘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呼吸了,那么骄傲自我的男人竟然抛开面子说出这样低声下气的话……这个她爱到刻骨铭心的男人是多么了解她啊,要她如何再对他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来?她的勇气就快要被他灼热的气息蒸发光了,可是……可是她留下能带来的也只有两个人的痛苦绝望,她相信,那样只会伤他伤得更深……

    “阿信,你把我想得太完美了,我根本没有那么高尚。”离尘用力掰开紧紧缠在腰间的那双大手,用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道:“我的心变了,你要恨,就恨我吧……希望,我们不会再见了。”

    风义信似乎瞬间被抽走了全部的氧气,像个溺入深海的人般无法呼吸,也找不到一点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离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消失在冷酷阴沉的夜色之中,就好像她会就此在这个世界永远的消失一样。他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慌乱的摇着头,他不能就让她这样的离开,不能!握紧拳头,他大步跑着追了出去,去追逐那他永远眷恋、永远无法放弃的身影。

    离尘跑出大门就看到披着月光守在车前的莫韩熙,压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如骤雨般的落下,她扑进他怀中,撕心裂肺的低低叫了声:“哥……”

    莫韩熙的眼眶霎时泛红,含着百感交集的泪水拥住妹妹轻颤的背脊给予无声的安慰。她终于肯认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了,她终于肯承认他们是血缘的一家人了……

    看着月光下紧紧相拥的男女,风义信僵住了急迫追逐的脚步。曾经,他以为除了母亲再也不会在乎任何女人,不会在乎爱与不爱……第一次,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碎了心,他化成一尊失去灵魂的石雕,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痛苦与黑暗之中,只剩下沉重冗长的夜,似乎再也盼不到天亮的曙光。

    无情的冰冷夜风呼啸而过,掀起石像般孤立在黑暗中的男人的衣角。奢华的房车早已消失无踪,徒留下空气模糊的香与清楚的殇。

    ……

    朵朵棉花糖似的白云飘散在蔚蓝色的天空中,

    明媚的太阳暖暖的照耀着,在浩瀚无垠的海面留下点点星光般的痕迹。

    大海蓝得清澈,浪花白的纯净。

    离尘到海滨医院做完定期体检后就被海边的美景吸引着到了白色的沙滩上,她伸展双臂深深吸一口气再轻轻的吐出。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一切是这么美好呢?人真的是要到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吗?她虽然还拥有着,却已经开始舍不得这一切了。

    与阿信分手,已经一个月了,她却仍然觉得连空气中都只剩下忧伤的味道,这应该是渡过得最难熬的一个暑假了吧?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次是哭着醒来的了。他一直霸占着她的所有梦境,无论是开始多么美好的梦境,都会在与他分开的那一刻变成最可怕的恶梦……

    这个暑假,她在哥哥小熙与父亲及继母的刻意“保护”下,过着与世隔绝般的生活。她也乖乖的所有事都听从家人的安排,但只有一件事坚持己见,那就是要在开学时到新转的学校继续学业。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只想过正常的生活,抹掉自己所有浓装艳抹的保护色,做个平凡的女孩,做个普通的高中生。

    望着波澜壮阔的汪洋,离尘寂寥的勾起唇角,轻轻的吟唱着:“海的思念绵延不绝,终于和天在地平线交会。爱,如果走得够远,应该也会跟幸福相见。承诺常常很像蝴蝶,美丽的飞,盘旋然后不见。但我相信你给我的誓言,就像一定会来的春天……”

    晶莹的泪滴不知不觉的滑落眼角,带着哽咽的歌声却仍继续凄婉的飘荡着,“我始终带着你爱的微笑,一路上寻找我遗失的美好。不小心当泪滑过嘴角,就用你握过的手抹掉!再多的风景也从不停靠,只一心寻找我遗失的美好。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在最开始的那一秒,有些事早已经注定要到老。虽然命运爱开玩笑,真心会和真心遇到!我始终带着……”

    离尘终于泣不成声,跪坐在温热的沙滩上,冰冷纤细的十指深深的抓进被泪水打湿的沙土中。她的泪终于汇成海了,虽然也是为了与阿信的分离,但一切却都是她自找的!她谁也不恨,谁也不怪,因为她终于明白“强悍的是命运”。也许,自己真的没有想像中那样坚强,对阿信那血淋淋的想念,几乎赶在病魔之前就要夺走她脆弱的生命。

    “阿信,你在做什么呢?有想念我吗?还是已经忘记了我……”对着看不见边际的茫茫星海,离尘泪流满面的低语轻问着,哪怕明知道不会有回音,哪怕哪一种答案都不会是她想听到的。开学第一天,莫韩熙穿起崭新的校服却无暇欣赏镜中俊帅逼人的自己,匆匆的跑到离尘房门前敲起门来,“离尘,你怎么那么久啊?再不出来吃早餐可就要迟到喽。”

    两分钟后,粉白色的房门终于豁然打开,莫韩熙霎时瞪大错愕的大眼睛,怪叫道:“你干吗?”

    门里的女孩把直顺的长发扎成简单利落的马尾,额前剪出了挡住漂亮眉毛的厚厚刘海,脂粉未施的素颜上架着一个夸张的大号黑框眼镜,大了不止一号的校服更是宽宽松松的遮去了身姿的婀娜。

    “我可是为了上学而上学的,不想像莫大帅哥你一样成为焦点,所以要低调点喽。”离尘背着旧旧的帆布包出门,轻盈的跑下旋转楼梯到一楼的餐厅用早餐。

    莫韩熙傻傻的抓了抓灿烂的红色短发,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跟着下了楼。

    被莫家的司机送到星海第一高中门前,离尘坚决的让小熙先下车,说什么也不肯跟他一起进学校,莫韩熙只好一头雾水兼小小受伤的下了车向人潮涌动的学校大门走去。

    “哎,那个帅哥好面熟哦……”

    “哪个?”

    “就红头发那个呀!美得不像话的那个!”

    “啊!那不是wing乐团的吉它手小熙么?”

    “什么?wing乐团?小熙?!”

    “小熙!”

    正如离尘所料,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莫韩熙已被一群女生团团包围。她借此时机悄悄的溜下车,若无其事的绕过那热闹的一群,悠哉的向宏伟的教学楼走去。

    位于五层建筑第二层楼的高二一班教室里已有半数人在座,离尘悄无声息的走进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生微笑的向她走来。

    “你好,你是新转来的同学吧?”

    “恩。”离尘隔着没度数的镜片打量着他,轻轻的应了一声。

    “哦,欢迎欢迎,我是班长纪衍,我带你去你的座位好吗?”纪衍热情的跟新来的转校生握了握手,指了指教室靠窗的一排说道。

    离尘漾开友善的微笑道:“好,谢谢。”

    纪衍待离尘坐定后又客套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离尘边由帆布包里取出要用的文具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遭的事物。学生们有的在埋头做早自习,有的则三五一堆的凑在一起聊着八卦新闻,有的在探询的看向她,但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又马上收回自己的目光。她不自禁的勾起嘴角,这就是她想要的正常生活,得以让她在角落里去观察别人喜怒哀乐、体会生命美好的普通生活。

    “哎,看没看今天的报纸?又在炮轰wing乐团的主唱风义信喽!”

    正把帆布背包塞进书桌的离尘不禁被后桌两个女生的闲聊吸去了注意,她们在聊wing乐团啊,她已经一个月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还有,那个让她听到就会心痛的名字……

    “是吗?为什么又炮轰?是又耍大牌还是深夜宿醉被拍到了?他这一个暑假是怎么啦?怎么突然自暴自弃起来了呢?真让人心疼。”一个娇嫩的女声温柔的道。

    “这次更严重哦,是被狗仔队跟踪到他在胡婕儿住所混了一整夜哎!”先开腔的女生语调暧昧的答道。

    “啥?风老大跟胡婕儿在一起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伤人家的心嘛……”娇嫩的女生似在报怨自己的男朋友般的不依起来。

    离尘只觉得自己冰冷的心被狠狠的捅了一刀,阿信又回到以前的样子吗?什么都不在乎的放浪形骸……可是,可是他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他了呀,他这样做会毁了他的前途,会毁了wing乐团的!他怎么可以……

    “嗨,新同学,你好,我叫花朵。”前桌的女孩回过头,拧着身子跟离尘微笑着打招呼。

    离尘莫然抬头,局促的笑了笑应道:“哦,你好,我是莫离尘。”

    叫花朵也笑得像一朵娇艳花朵的美丽女生亲切的道:“离尘?好特别的名字哦。”

    “你的名字也很特别呀。”离尘竟然不再只是冷漠的对待一切,竟然学会了积极的去对待陌生人的亲近态度。

    花朵向后一桌还在热聊中的两个女生努了努嘴,“你也喜欢她们说的wing乐团吗?”

    离尘的笑容刹那间僵硬,半晌后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呢!从他们参加海选时就喜欢了哦!只是那时候家里跟老师都管得严,所以没能去现场支持他们,真的好后悔呢。我最喜欢阿信了,他的声音真的超棒!虽然大家都叫他风或者风老大之类的,但我还是喜欢叫他阿信哟!”

    看花朵讲得兴奋激动,离尘却笑得越加寂寥,看来她是没法逃开这个名字了。

    “哎,离尘,你知道wing乐团原来还有个叫叶子的女主唱吗?”花朵发挥着无敌“自来熟”的功力与新同学热烈的攀谈着。

    正摆弄着水性笔的离尘听到这个话题不禁全身一颤,手中的笔也应声掉落在地。俯身捡起笔后,她便埋着头没有吭声。

    “我原本知道阿信宣布跟她在一起时还很气愤很吃醋滴说,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散了,总算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结呀!”花朵边说还边声情并茂的做着表情动作,“不过可恨的是现在又冒出个什么胡婕儿!阿信应该是属于我的嘛,怎么可以被那些狐狸精夺走?!”

    本来还有些别扭难堪忧伤的离尘,现在也只剩下无语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疯狂歌迷吧?阿信都成她“私人物品”了?是幸还是不幸呢?阿信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应该是无所谓的吧,他呀……

    “啊!”

    尖叫声在教室里高分贝的响起,打断了所有叽叽喳喳的闲聊声,也打断了离尘的胡思乱想。抬头一看,引起骚动的原来是冲破了重重阻碍终于到达新班级的莫韩熙。

    “天哪,天哪,我是在做梦吗?这是真的吗?竟然是我家小熙么?他怎么会到我班上来?我的小熙!”花朵已猛的跳起身,两眼成心形的向门口飘去。

    离尘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刚刚这美眉不是还说阿信是她家的吗?怎么这会儿小熙也成她的了?哎……果然是,果然是自己傻得太认真了……

    当莫韩熙再次突破重重包围到达目标地点时,已有奄奄一息之势,也顾不得全班女生投来或羡慕或嫉恨的目光,他一屁股就坐在离尘身边的座位上,夸张的喘着粗气道:“果然还是你聪明,我真的忘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明天顺便帮我乔装改扮一下行吗?”

    离尘冷冷的扫一眼因一路“逃跑”而俊颜微红的哥哥,残酷的宣布道:“没用的……还有,谁准你坐我旁边的?想让我变成‘全民公敌’吗?赶紧换座位啊,我可不想变成全班女生的炮灰。”

    莫韩熙如被遗弃的小狗般泪眼汪汪的看着离尘,漂亮的嘴唇委屈的颤抖着,在确定“撒娇”无望后,他又转首看向周围对他虎视耽耽犹如豺狼虎豹般的女生们,也只能在心底嘶声惨加着“不要”了。

    离尘不自禁的微笑起来,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一年前的今天,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如果他们没有来星海参加唱响星梦的比赛,如果她不曾与龙有所交集,如果……一切只能只是如果……她,他们,都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的时光了。

    放学时,离尘再次的扔下小熙不管独自落跑了,在校门口遇到来接他们回家的莫家司机,她让他继续在门口等少爷,她想自己走回去。也不管司机的为难神色,她撂下话后就跑着离开了。

    游荡在车来人往的街边,离尘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一样,好像是一抹游魂在旁观着这个世界的喧嚣。一张张冷漠的脸孔擦肩而过,似乎没人在意她这个陌生的人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死在街头。

    自嘲的勾起唇,她走上过街天桥,在桥中段停下脚步抱着帆布背包遥望着车流尽头火红的夕阳与粉红色的云彩。被火红的光线刺痛了双眼,她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脚下绵延流动的扰攘车河。她冷凝着惨白的脸,刺痛的双目被水雾模糊了视线,凛冽的风刮起她的马尾,丝丝缕缕的黑发在空中肆意飞舞着。

    ……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

    最后我无力的看清强悍的是命运

    ……

    街边的音像店里飘出悲恸凄凉的歌声,给喧嚣浮华的城市凭添了一分空灵动人。

    “喂,四眼妹,把你的包给我!”

    正陷在独自的哀伤中不能自拔的离尘,如若未闻的继续垂首呆望着脚下的川流不息的车河,忽然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你少跟我装聋子!”形貌猥琐的男人亮出尖锐的匕首在离尘眼前晃了晃,“快,把你的背包给我!你那么宝贝的抱着它,里面一定有不少钱是不是?!”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有这背包不行。”离尘终于怔怔转过身,连生命气息都没了的双目里,哪还找得到恐惧或其它情绪?

    持刀歹徒的表情更凶了,也更加认为这背包里一定装着贵重的东西,一手将刀尖抵向离尘的脖颈,一手抓向那帆布背包,“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是不是?拿来!”

    离尘仍然面无表情,只是死拿的紧紧抱着背包不放,目光冰冷的道:“我本来也活不久了,就算死,我也绝不会把他送的背包给谁。”

    歹徒的额出已冒出细密的汗珠,难道他今天遇到疯子、精神病了吗?财迷心窍之下,他恐吓式的在她半袖下裸露的雪白手辟上浅浅划了一刀,“还不松手?再不松手下一刀可就在你脸上划了!”

    鲜红的血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离尘却看也没看一眼,冰封的神色也未因疼痛而变化分毫,只是毫无感情的道:“我是艾滋病感染者,粘到我的血可是会被会传染的。”

    “疯,你这个疯子!”歹徒已顾不得这女孩说的话是真是假,仓徨的丢开匕首转身就逃下了天桥。

    ……

    原来爱是种任性不该太多考虑

    爱没有聪不聪明只有愿不愿意

    ……

    被突兀出现的歹徒吵乱的《离歌》重又飘荡在冷清清的天桥,离尘没有去管手臂上流个不停的伤口,依旧紧紧的抱着那旧旧的帆布背包,缓缓缓缓的挪动脚步,继续走在孤寂的归家路上。

    ……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著沉默

    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

    看不见永久听见离歌

    ……星期二的午休时间,被女同学们扰得不胜其烦的莫韩熙,拎着午餐一路逃到不会有人迹出没的天台才算松了口气。不顾形象的就地坐下,俯瞰着偌大校园里层林尽染的翠绿,顶着温暖明媚的艳阳蓝天,顿时食欲大增的抱着kfc啃了起来。

    “……那个背包载满纪念品和患难,还有摩擦留下的图案……你的背包,背到现在还没烂,却成为我身体另一半。千金不换,它已熟悉我的汗,它是我肩膀上的指环……”

    带着浓浓哽咽的轻浅歌声随着阵阵清风断断续续的传来,透着惹人泪下的凄迷哀伤。莫韩熙难以自己的蹙起眉来,拿着吃了一半的汉堡站起身去寻找歌声的来源。

    “……我的朋友都说,它旧的很好看,遗憾是,它已与你无关……你的背包,让我走的好缓慢,总有一天陪着我腐烂。你的背包,对我沉重的审判,借了东西为什么不还……”

    在顶楼遥远的另一端,莫韩熙终于找到了那孤单寂寥的背影,虽然只是一个穿着长袖黑色t恤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的小小背影,却散发着令人心碎的哀伤。两个人虽然同处在一片明媚光亮的天空下,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一步之遥的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她的世界似乎已堕落在地狱的最底层,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心殇。

    莫韩熙仿佛被残留在口中还没咽下的食物哽住了喉咙,无法言语,甚至无法呼吸。他只能无声的流下热泪,用被水雾模糊的视线心疼彻骨的看着离尘的背影。原来她的坚强都是伪装出来的,她根本一样忍受不了跟阿信的分离,所以才会在背人的时候抱着阿信送她的背包独自伤心流泪。他怎么会傻到以为她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他怎么会傻到以为一味的顺着她就是帮了她、给了她幸福快乐?依她的个性,离开那个她用生命爱着的人根本就会生不如死!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从一开始他就断错了让她余生过得更加快乐圆满的选择。不忍再看那让人心如刀绞的背影,他逃也似的离开空旷缥缈的顶楼。

    ……

    “早晨的空气中,还有一些孤寂,宿醉头痛的我,剩下的只有酒瓶。朋友们已离去,没有新鲜话题,站在屋顶的我,很想这样跳下去!我知道,都是我太任性。我知道,总有一些崎岖。为什么,这世界没道理,看不清……”

    绚丽多彩的舞台上,颓丧萎靡的歌声将凄迷悲怆的情绪扩散到每个角落,撩人心伤。

    “黑夜即将来临,心情起伏不定,世纪末狗男女,剩下的只有激情!握着你的手心,唤醒我的记忆,好像曾有个梦,漫延在我的血液里!天亮了,很想快点回去,天亮了,温暖的家有你!不放弃,你是否就和我,走下去……”

    无论是面色严峻的鼓手黑秀明,还是贵族般的键盘手宫晓夜,就连平日里总是挂着阳光笑容的贝斯手海遗星都面色焦虑的看着陷入情殇旋涡的主唱。他们已经足足担忧了一个多月,却仍看不到他“重生”的曙光。

    “拥挤的世界,会有些空间,能让你我可以深呼吸!张开眼睛,握着你的手,我要你永远在我怀里!没有你的夜,再多我的酒精,也无法逃避!没有你的夜……张开眼睛,握着你的手,我要你永远在我怀里!”

    风义信一首《没有你的夜》唱下来,晚会全场的观众都被那撕心裂肺的歌声感染的哀伤莫名,他颓丧的神情与憔悴的形貌更是让风筝们心疼到落泪。可是无论是他在歌中宣泄出的情绪换来的感动注目还是歌迷们为他流下的伤心泪都没有让他在舞台上多留一秒,匆匆的谢幕,他便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开。似乎这个赋予他无限风光荣耀的舞台已经再没有一丝一毫吸引他的地方;而他,似乎除了歌唱,已经生无可恋般的让人在他身上只能看到无尽的绝望。

    与其他赶着上场的艺人擦肩而过,风义信就像一具丢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没有情绪的波动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他回到化妆间,瘫坐在镜子前目光呆滞的等着其他人回来。

    “阿信。”莫韩熙蹙着眉头跟着走进化妆间。

    风义信缓缓的回首,暗淡的双眸中终于生出了一丝愤怒的情绪,显现了一丝生命尚存的迹象。他没有说话,真是直直的抬目瞪着一脸复杂神色的男孩。

    莫韩熙双手插在裤袋里,神色凄伤的道:“你看起来也很痛苦,是吗?”

    “你是来炫耀的吗?”风义信声音冰冷的好似源自千万积成的冰川,不带一丝温度,似乎能将人瞬间冰封。

    莫韩熙的心像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堪堪的渗出血滴来,“阿信,有些话,我想要跟你说清楚,我不想因为我的一时彷徨而害得你跟离尘都悔痛终生。”

    风义信拧紧眉心,眯起双目,他猜不透小熙要说什么,但他莫名的期待他将要讲出的内容,似乎预知那些话将会带给他重生的希望。

    “其实,我当初真的以为离尘选择离开你会变得更快乐,才会纵容着她演这出戏,没想到……”莫韩熙深深吐出口气,却散不去满胸的阴郁沉闷,“我跟离尘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因为我父亲与当时身为情妇的母亲先有了我,才导致后来父亲与当时生了女孩的妻子离婚,并扔下女儿不管把我妈娶进门,让我成了莫氏副总裁家的少爷。我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自责,所以当我知道离尘就是我那个妹妹时,只想要用生命的全部去补偿所失去的一切,无论她想要什么,我都会拼命的弄来给她……但直到现在,我才弄清楚,在这个世界她想要拥有的只有你们的爱……她说要离开你,其实是因为……是因为……”

    等待半晌,风义信终于再也忍不下去的追问道:“你说啊,到底是因为什么?!”

    莫韩熙漂亮的大眼睛里已盈满泪水,艰涩的继续道:“她因为被梁鹰强暴,而……而染了上hiv,艾滋病病毒。”

    一道晴天霹雳轰然炸开,风义信震惊的僵住了所有表情动作,所有的感官唯一能感知到的只剩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心疼。

    ……

    一个星期下来,离尘“乖乖呆女”的造型已经深入人心,哪怕全班头号“梦中男友”人选被老师分到与她同桌也没有引起众女生的不满,她们似乎第一次达成一致,认为小熙帅哥只有跟离尘同桌才更“安全”。离尘也从未曾感受过短短几天时间就与完全陌生的人“打成一片”的感觉,大家似乎都与她不再有距离感,她发现越是像现在的自己这样“平凡”的人越容易博得大家的好感呢。

    星海第一高中不比s市的附属中学,哪怕只是高二也已经学业繁重,双休的周六、日都需要补课,只有周日下午会有一下午的休息时间。

    周日午间放学的铃声才响起,莫韩熙就展开招牌式的迷人笑容,“离尘,下午有个乐团要来学校表演,要不要留下来看看?”

    离尘不着痕迹的用收拾书本的动作掩盖因“乐团”两个字而带来的心痛,佯装无谓的耸耸肩道:“随便啊,大家如果都留下看,我就留下喽。”

    莫韩熙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于是信心满满的站起身用全班都听得清楚的音量朗声道:“下午有个我很喜欢band来学校小礼堂做表演,有人想留下来陪我一起看吗?”

    全班的女生霎时统统尖叫着举起手表示要加入,而男生们而随后纷纷举起手来。看吧,他大小也算个明星了,这样的“号召力”可不是盖的!

    离尘依旧亮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背起帆布包道:“好,那就午饭后在小礼堂见喽。”

    “好,不见不散!”莫韩熙别具深意的摆了摆手。

    根本毫无食欲的离尘远离众人的目光后,就绕道爬上了教学楼的天台,抱膝坐在她已熟悉的那一处边缘角落,俯瞰着教学楼后满园红红绿绿的枫林。

    在午休时到这里来看枫林,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看着那些不时会随风轻摆的枫叶,她似乎能更清楚的感觉到生命的灵动。也许隔不久就会有寥寥不够坚强的叶子被风掠下枝头,在半空中无助的飞舞,就像一个生命眨眼间便陨落。这时,她就会想,不知道当自己要离世的那一刻,能不能有叶子一样的洒脱飘逸……

    阿信,我该怎么办?才离开你一个月而已呢,我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呢。我真的很没用是不是?离开你竟然就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就快要无法存活了……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不离开你是死,离开你一样会死……我可以再自私一点,请求你陪我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吗?我可以再回头吗?

    轻抚而过的微风带来了脸颊的凉意,离尘茫然的抬手一抹,才知道自己又流泪了。离开他后,流泪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另一个习惯,哪怕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哭干了泪水,却还是会在下一次面对孤独的吞噬时再次翻涌成泪的海洋。

    “离尘。”

    轻柔的呼唤在身后响起,离尘慌乱的拭去泪痕,蓦然回首便看到小熙逆光的笑脸,恍惚间又让她觉得看到了天使降临,鼻音浓重的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莫韩熙答非所问的道:“时间到喽,他们已经来了,我们去小礼堂吧。”

    “哦,好。”离尘神情恍惚的答着,在小熙的帮忙下站起身,离开空荡荡的天台。小礼堂的舞台上已经架好了乐器与麦架,台下聚集的除了高二一班的全体同学,还有许多跟着来凑热闹的别班同学。当莫韩熙拉着离尘入场,在人群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站在中央的最前排,看着似曾相识的由乐器组成的画面,离尘的心又针扎般的阵阵痛了起来。歌唱,曾经是她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她的心、她的情、她的苦、她的痛都只有在音乐中才能得以宣泄;她那被命运禁锢的灵魂,也只有在歌唱时才会被释放!

    而如今,她害得自己彻底的一无所有了……

    “小熙,有机会可不可以介绍我给阿信认识啊?我真的很爱他的!”见所谓的表演迟迟不开始,花朵扯着莫韩熙的衣角娇滴滴的柔声诉求着。

    离尘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却硬是装得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抚掉帆布背包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莫韩熙隐忍的扫了眼花朵道:“爱他的人多啦,不信你问问,在这里的就有多少女生‘爱’风义信!”

    “讨厌啦!”花朵撒娇似的打了下莫韩熙的手臂,才想继续她的黏人攻势,小礼堂内通明透亮的灯光却突然都灭了下来,瞬间陷入的漆黑引起了一些女生的尖叫。

    脚步声响起,台下的同学们虽然在漆黑之中看不到台上的状况,却能感觉到有人上了舞台。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随着微哑的磁性男声轻唱起来,音乐跟着低低的响起,“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虽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耳朵尖些的歌迷已经尖叫出wing乐团的名字,全场的灯光霎时恢复耀眼的光亮。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

    风义信穿透人心的声音华丽深情的灼烫着每一颗心,小小的礼堂内刹那间沸腾起来。

    “穷途末路都要爱!不极度浪漫不痛快!发会雪白,土会掩埋,思念不腐坏!到绝路都要爱!不天荒地老不痛快!不怕热爱,变火海……爱到沸腾,才精采……”

    风义信唱到最后,跪倒在舞台前方,晶莹的泪滴溢出紧闭的眼角,在高昂的脸颊缓缓滑落。

    离尘仰首看着跪在眼前的阿信,张大了嘴却无法呼吸,滚烫的热泪已横流满面。她的心似乎被掏空了,连着灵魂一起背离了自己,变成最虔诚的信徒追随着阿信深情的歌声飘进那不知名的天堂……

    风义信仍旧跪在舞台上,缓缓的俯下身子,低下头轻颤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离尘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哑声道:“离尘,难道你忘记我们一起唱《死了都要爱》的感觉吗?你听好,无论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是只剩下十年还是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哪怕只剩下一秒钟,我也要跟你一起渡过,我会把每一天都当成末日的前一天来爱你!离尘,我不可能失去你还能够快乐或幸福,没有了你,我的世界就到了末日……”

    离尘已经泣不成声,绝堤的泪水已濡湿了那温热的手掌,苍白颤抖的唇间只勉强溢出“阿信”两个字,便再也不能言语。

    风义信心如刀割的将离尘紧紧拥入怀中,他发誓,绝对不会让她再有离开她一分一秒的机会。他一定要与她相爱到死,让沸腾的爱能够温暖世间的所有冰冷,就算宇宙毁灭,他的心也要与她的心紧紧的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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