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易听到陆凤秋之言,心中暗道:”道理越辩越明,知行合一,方成己道?“洪易似乎感觉到这位道长此言颇有深意,似乎是在指点他什么。
    但仔细一想,自己和这位道长不过是初次相识,人家随口一句,或许只是随口一言,恐怕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听这位道长这一句话,洪易突然有了兴趣留下来,听一听这位道长的“道理”。
    他看着陆凤秋洒脱自然的坐在一群狐狸中间,好似身旁坐的都是一群人类幼子一般。
    单单是这份气度,就让洪易刮目相看。
    毕竟他刚才心底还在狐疑这帮狐妖,而现在,他更是想着,这位道长能在这种环境之下如此平淡,莫非这位道长也是妖?
    洪易心中虽然是这般想着,但却是没有问出来。
    他朝着陆凤秋微微颔首,道:“既然道长出言,那洪易便却之不恭了。“
    他在洪府之中呆的久了,对于这外面的事物还是十分好奇的。
    更何况,这么一堆狐狸居然像人一般看书识字,他心中亦是有诸多疑惑。
    若是就此走了,恐怕他会留下遗憾。
    这时,一旁的元妃出言道:“好一个道理越辩越明,知行合一,方为己道。”
    “青云子道长学究天人,元妃尚有一惑,想要让道长解惑。”
    陆凤秋微微颔首,道:“请讲。”
    元妃美眸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她看着陆凤秋道:“敢问青云子道长,这天下间什么最大。”
    陆凤秋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看着一旁刚刚坐下的洪易,道:“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不一样,贫道暂且不言,这问题应该先让洪易小兄弟答一答才是。“
    夜风吹拂,篝火越来越旺。
    柴薪的燃烧之声噼啪作响。
    洪易看到陆凤秋将问题甩到了他身上,他心中不禁暗道,看来这位青云子道长似乎在刻意关注他。
    洪易倒也没有怯场,他思考片刻,直接朗声说道:“当然是道理最大!”
    “道理最大?”
    元妃闻言,脸上显露出了一丝喜色。
    “好一个道理最大,幸亏我今天路过秋月寺的时候停了停,才听见小先生做诗,就知道小先生不是一般人,小先生可谓是解了我一个天大的疑惑。”
    元妃的脸上喜不自胜,或许洪易此言真的解了她的疑惑。
    但此刻,洪易却是没有半分被夸奖的喜悦,他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陆凤秋的身上。
    “先前道长说了,对于什么东西最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不知道长觉得这天下间什么东西最大?”
    洪易此问,触及内心,他倒真是想听听陆凤秋的高见。
    一旁的元妃闻言,亦是想到她此问是朝着陆凤秋问的。
    陆凤秋看着这幽谷之中的狐狸和人,微微笑道:“在贫道看来,这天下间唯自我最大。”
    此言一出,元妃脸上露出讶然之色,她不禁呢喃道:“唯自我最大!”
    元妃的目光在陆凤秋的脸上打量着,她看着陆凤秋说出这番话时,面上平静无比,那股自信到了极致的气派,让元妃心中不禁感慨,若是旁人说这句话,定然会被人看做狂妄自大之徒。
    即便是太上道梦神机,恐怕也不敢说天下间唯自己最大。
    大乾皇帝高高在上,也不敢说天下间唯我独尊。
    可这话从眼前这位青云子道长的口中说出来,却是无比顺口。
    元妃看着陆凤秋,久久不语。
    元妃乃是天下八大妖仙之一,尚且被这一言惊住了心神。
    洪易此时不过一个普通的秀才而已,即便再是气运之子,也不会比元妃强上多少。
    他看着陆凤秋,脑海中不停的回响着陆凤秋的那句“唯自我最大”。
    洪易压住自己心中的震撼,他朝着陆凤秋道:“敢问道长,为何唯自我最大?”
    陆凤秋嘴角噙着笑,看着洪易,道:“道在前,理在后,何为道?何为理?”
    洪易蹙着眉头,他答道理最大,是因为他觉得这世上万事都得讲个理字,道理,道理,讲的是是非曲直。
    但这位青云子道长却是问他,何为道?何为理?
    显然是将道和理分开来解。
    洪易不禁想起他曾想起他看那《草堂笔记》之时的种种。
    洪易恍然许久,方才说道:“何为道?道即自然。何为理?理即真理。”
    陆凤秋颇为赞许的看了看洪易,方才说道:“这天地间的道,不止是自然之道,还有自我之道,道化万千,每个人心中的道都不尽而同。”
    “常人习武是为了变强,习练道法者是者亦然。”
    “有抱负之人,不论习武,亦或是习练道法,都是为了长生,都是为了超脱。”
    “自我之道,是需要自己去从心底认同,从行为上去靠拢,道在前,理在后,道之不存,理将安在?”
    “无自我,即无我道,无我道,单单有理又有何用?不过是无萍之水,无根之草。”
    “道理人人会言,但真正能做到知道明理的人又有多少?”
    “道存,理存,道不存,理也就成了一句虚言。”
    “为何贫道言,天地间唯自我最大,因为有自我,方才有自我之道,无自我,道又与我何干?理又与我何干?”
    “所以,天地间唯自我最大。”
    “但凡不敢承认自我最大的,无非是被世俗礼法,世人眼光等等外物所干扰,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直视之人,又谈何道理?”
    “真理即便存在,又与其有何关系?最终不过沦为其口中的一句口号而已,用来说与旁人听一听,也就算了,又有几人会将这样的理当回事。”
    洪易闻言,呆若木鸡。
    他从未想过,有人会直白的将这种话给说出来。
    世人在旁人面前总是会遮遮掩掩,不敢直视自己内心之人,又谈何道理?
    洪易想到自己那一句道理最大,只觉得索然无味。
    洪易想到了他在洪府之中见过的那太多太多虚伪的面孔,若世间真是道理最大,他又怎会在洪府之中有今日如此这般的待遇。
    若世间真是道理最大,他的亲娘又岂会亡故。
    唯自我最大,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自我方为最大!
    洪易的脑海之中回想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一句唯自我最大,让洪易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
    一旁的元妃听到陆凤秋那一番话,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些小狐狸一个个的,都听不太懂陆凤秋所言,只是觉得不明觉厉,一个个眼里冒着小星星,看着陆凤秋,觉得陆凤秋着实是高人风范。
    老狐狸涂老在大禅寺外修行多年,听过诸多佛理,今日听陆凤秋所言,不禁叹为观止。
    只听得老狐狸拍手称赞道:“道长所言,真是令老朽茅塞顿开。”
    此间唯有小花颇为无聊的打个哈欠,若她能口出人言,定然会道一句,老陆又开始忽悠人了。
    陆凤秋环视四周,继续又道:“正视自我,明自我之道,明自然之理,顺道者昌,逆道者亡。”
    “大道汜兮,其可左右。”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道常在,而理不常在。”
    “当旁人比你强大时,即便你的理是大多数人认为的理又如何?这样的理能帮助你反败为胜吗?”
    “这样的理等同虚设,道常在,理不常在。”
    “每个人都在走着属于自己的道,但旁人的道理未必是你的道理。”
    “若人与人争辩,各执一词之时,各有道理之时,如何去辩?”
    “是唯自我去辩。”
    “故而,天地间唯自我最大。”
    陆凤秋说完,幽谷间一片安静。
    安静的只能听到谷外的风声,还有篝火柴薪的燃烧之声。
    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夜枭的叫声。
    洪易沉默了。
    元妃沉默了。
    他们都不是蠢人,都悟出了陆凤秋此话的另一层含义。
    唯有自我足够强大,方才能去让别人去听你的道理。
    如果自我不够强大,即便有道理又如何?
    这样的道理在旁人面前等同虚设。
    良久过后,洪易站起身来,朝着陆凤秋恭恭敬敬的施礼,躬身作揖,执弟子礼。
    这是他对老师前辈才会做的礼节。
    但今日听陆凤秋一番话,着实是让他受益匪浅。
    他想要破除眼下在洪府的困境,唯有强大自我,方才能有机会走出去。
    方才能有机会给他母亲取得封号。
    “洪易多谢道长指点!“
    陆凤秋见状,受了洪易这一礼。
    洪易恭敬道:”我听道长之言,道长应该是精通修炼之道,方才能有如此发人深省之言。“
    “不瞒道长,我今日来此,初见这幽谷中的诸位,着实是吓了一跳,我也读过不少先贤笔记,那笔记中记载的狐都是神通广大,精通修炼之道,变化无穷。”
    “敢问道长,可否也是和这狐族的诸位一般,非人也?”
    陆凤秋笑道:“何出此言?”
    洪易道:“若是寻常人,怎能像道长这般。”
    陆凤秋闻言,不由摇头失笑,道:“贫道可是如假包换的人,非妖类幻化成形。”
    洪易闻言,不禁说道:“那道长定然是修炼到极高境界的前辈高人。”
    大乾王朝虽然有三大道门,但他父亲洪玄机是理学大家,厌恶佛道,曾经有一次因为大乾朝廷和云蒙帝国的兵事,皇帝召来道士询问吉凶,被他父亲武温侯洪玄机立刻规劝,并且当廷训斥道士“装神弄鬼之流,也想左右社稷,把持神器,简直是荒谬。”
    而且,据洪易了解,如今玉京城中的道士大多都是攀附权归之流,以神鬼之事愚弄百姓,令他这等读书人不耻。
    眼下陆凤秋这高人风范的道人风范,让洪易心中对道士的印象有了不少变化。
    让他很想了解一番真正的道人到底是怎样的。
    陆凤秋闻言,也不否认。
    以他如今的修为,在阳神世界来说,自然可以说是极高的。
    一旁的洪易兴冲冲的朝着陆凤秋请教道:“洪易难得能碰上道长这样的有道高人,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陆凤秋道:“但问无妨。”
    这边,陆凤秋和洪易在说着话。
    那边的元妃却是在静静的看着陆凤秋,她在想陆凤秋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玉京城中道士不少,但像青云子这般的道人却是少之又少。
    决然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但她在玉京城多时,却是不曾听过青云子的名号。
    据她自己的判断,这位青云子的境界最起码也是鬼仙,只会比她强不会比她弱。
    她看这青云子,总觉得这青云子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
    此时,洪易出言道:“敢问道长修炼之道是如何修炼的?”
    陆凤秋闻言,却是看向一旁的那老狐狸老涂。
    “老涂可以来给洪易解解惑。”
    老涂听到陆凤秋在和他说话,当即精神一震,然后侃侃而言道:“天下修炼的方法多种多样,但目的无非就是超脱生死。”
    “而且大多是两大类,其一是以炼神魂为主,称之为仙术。”
    “其二是炼肉身,称之为武术。”
    “仙术的修炼,其实就是修自身念头,方法多样,但无非就是十大境界。”
    “定神,出壳,夜游,日游,驱物,显形,附体,夺舍,雷劫,阳神。至于武术的境界,我并不知道,元妃本身是拳法大家,却能为先生解释一二。”
    一旁的元妃闻言,直说道:“武术的境界大概是练肉,练筋,练皮膜,练骨,练内脏,练骨髓,换血,练窍。”
    洪易微微颔首。
    一旁的老涂还不忘再说一句。
    “关于修炼的事情,着实多的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老夫蜗居里面倒是有不少修炼的书籍,都是老夫当年从大禅寺破灭之时得来的,小先生若是不着急,可以去翻看一二,自有分辨。”
    洪易闻言,眼睛一亮,但还是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涂老的藏书定然是十分珍贵的。”
    此时,一旁的陆凤秋却是说道:“这两种修炼之法虽然不错,但贫道这里却是还有一种修炼之法,并不亚于这两者。”
    洪易一听,稍稍一愣。
    那元妃和狐狸老涂亦是有些愕然。
    洪易恭敬道:“敢问道长,是何种修炼之法?”
    陆凤秋淡然一笑,道:“炼气之法。”
    洪易一听,暗道,炼气之法?这是什么法门。
    一旁的元妃听了亦是疑惑不已,她还从未听过世上有什么炼气之法。
    老涂更是糊涂了,他看着陆凤秋,本能的觉得陆凤秋不是在无的放矢。
    洪易道:“敢问道长,此法何解?”
    陆凤秋侃侃而言道:“此法性命双修,既炼身,又炼魂。”
    一旁的元妃听了,不禁松了一口气,这青云子倒是会唬人,原来这炼气之法便是二法同修。
    如此说来,她也是如此咯。
    洪易立马说道:“既炼身又炼魂?那不就是又修武道,又修仙道。”
    陆凤秋道:“话虽然可以这么说的,但其中内里大不一样,这炼气之法,只分四大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洪易听了,只觉得高深的很。
    一旁的元妃则是有些怔住了。
    这是什么境界划分?
    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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