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狱神庙中,因昨日夜间的一场雨,宝玉所在的监舍。被雨水冲坏了屋顶,于是就将宝玉几人,挪到了关押女眷的牢房对面。

    别人也倒罢了,唯有那王夫人,见宝玉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无神,直着嗓子叫道:“我的儿!”抓着牢门,失声痛哭起来,宝钗也哭着上前劝着:“太太还是别再叫喊了。”转向又向宝玉看去,谁知宝玉走到牢内,面朝墙壁坐下,谁也不肯理睬。倪二将牢门关了,回头不耐烦地道:“你们也不要喊了,要不是芸二爷的话,你们这会子,说不定就到那地牢里去了。”

    几人都再不敢哭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狱卒领着贾芸来到了监牢中,倪二不觉有些奇怪地道:“芸二爷,今儿是怎么了,这个时候来?还是有什么事?”贾芸含笑点头,道:“倪二哥,我这次来,正是有要紧事。就烦劳你就在外面守着。”说着,将一锭银子塞在了倪二手中,倪二这才笑道:“你们说话吧。不过也不要耽搁得太久了。”见贾芸点了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贾芸走到牢门外,唤道:“宝二叔。”宝玉身子一震,回头道:“你怎么来了?还是回去吧,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贾芸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看了眼对面王夫人那里,重重一叹,道:“宁荣二府的老爷们,都被定了罪了。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秋后处斩,珍大爷和琏二爷都是流放,宝二叔和小蓉大爷都削籍为贱民。女眷一律官卖。”

    话一说完,王夫人便大声道:“什么?”一旁的宝钗和凤姐几个,却听得清清楚楚,连同李纨,牢房中顿时响起一片呜咽之声,别的人倒也罢了,那邢夫人,先是嚎啕大哭着,过了没多久,竟是不哭也不笑了,就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牢门,众人诧异地看着,却也并未在意。只当是她受了刺激,精神上变得不太好了。

    贾芸又道:“太太,这是我刚刚费尽周折才打探出来的。过几日,圣旨就要下了,到那时,女着们就会被放了出来,见老爷们最后一面,也给珍大爷他们送行。然后就要被官卖了。原本应是直接官卖的,圣上开恩,这才允许去探望老爷们。”

    这时,对面响起一阵笑声“哈…哈…哈…”众人看去,却是宝玉,贾芸摇了摇头,向宝玉道:“宝二叔,你难不成是疯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宝玉忽而止了笑,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们只当我是呆子,可府里的事,哪一件我是不知道的?你们说话时,也从来不避着我。咱们府里,也是合该遭了报应。这才是报应不爽啊。”说完,却自顾自地躺在了草席上,一言不发。

    王夫人和宝钗见了,更是泪如泉涌,王夫人哭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偏偏我又只有一个宝玉。这还不算,老爷更是要…”宝钗听了,心里更是像刀绞一样,忍泪劝道:“太太还是不要这样说了,眼下还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况且也并未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啊。”

    王夫人伸手替宝钗理着头发,道:“好孩子,你嫁了宝玉,倒是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有件事,我还要告诉你,其实,你嫁了过来以后,第二天,你母亲就派人捎来了信,说是那贾雨村,将几年前金陵的一件旧案翻了出来,为的是要彻底和咱们府上撇清了。就因为冯公子那件事,你哥哥又下了狱,现在也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想是过几日便要与老爷们一并处斩了。”宝钗再也忍不住,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邢夫人看着二人痛哭,冷冷一笑,道:“你们还有一个宝玉,可我呢?老爷就要被斩,琏儿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要靠谁去?

    贾芸望着牢中的这一幕,心中更是长叹一声,道:”琏二婶子,我这就回去,你们被放了出来后,我会来接你们的。“凤姐点头,泣道:”芸儿,也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二爷在牢里怎么样了?“

    贾芸低头想了一想,才道:”邢部大狱,我却是没能进去。婶子也放心罢,定不会受什么苦的。“凤姐见贾芸目光躲闪,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掩面而哭,也不再说话了。贾芸就趁机离开了庙中。

    待那贾芸离开后,倪二就和两个狱卒,抬着午饭来了,分了下去之后,众人见碗中都有几块肉,一起看向倪二,倪二摆手道:‘这还是芸二爷特意拿了银子来,请了人为你们做的,好说歹说才送了进来。不然,你们在这牢里,又怎么会有肉吃?”

    众人只是自顾自地吃着,这时,狱卒碗饭端到了邢夫人的面前,不料邢夫人看也不看,手一挥,将碗打落在了地上,倪二看到了,原本是要发怒,又想起贾芸的话,冷哼一声,就走了出来。

    这日晚间,众人将一些干草铺在了地上,席地而睡,牢中漆黑一团,凤姐轻轻地拍着巧姐,一面在黑暗中打量着这间牢房,又想起在贾府中的锦衣玉食,绣帐鸳衾,禁不往苦笑一声,又看了眼怀中的巧姐,蹙眉长叹,滚下泪来,连忙拭去了,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极沉闷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心中大惊,乍着胆子问道:“谁?”仔细再一听,却没了任何声音,这才放下心,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王夫人醒来,四处一看,见邢夫人将头靠在了墙上,满脸是血,急忙过去一瞧,那邢夫人竟是大睁着双眼,一动不动。于是将手抵在了她的人中处,一丝气息也无,当下就“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向身后躲去。众人被惊醒了,见邢夫人的形容,也大叫起来。一名狱卒走了过来,骂道:“叫什么叫!难道是死人了不成?”王夫人浑身直颤,哆哆嗦嗦地道:“那里…”狱卒向王夫人所指的地方一瞧,也唬了一跳,赶忙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倪二也急匆匆地走来,身后跟着一名官差服色的男子和几名狱卒,一起将邢夫人抬了出去,那名男子先是试了试气息,又把了把脉,摇头道:“人已经不中用了,还是找个地方葬了吧。”

    说完,看着狱中缩成一团,面色惊恐的几人,问道:“你们有谁,曾觉察到什么反常之处?”凤姐忽而想到昨夜的那声闷响,心中已是全然知晓,心中暗道“难道是撞墙自尽?”只是不肯说出。那衙役也只得罢了,随着倪二离开。

    众人还惊魂未定之时,却发现,王夫人瘫坐在了地上,时而哭,时而笑,一会儿又大声咒骂着“狐狸精”、“下流”等,其言竟是不堪入耳,宝钗只劝了一句,不料王夫人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众人见王夫人得了疯病,渐渐地便也不再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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