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葶四处找不到李之禹不由地担心起来,她怕李之禹一个不慎得罪了管事儿的不知道带去哪里责罚一番。正当她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扛着马草走过来,她拉着他就问道:“小兄弟,请问在马房做事的李之禹呢?怎么不见了?”

    小伙子撇了撇嘴道:“这小子好命!来了没多久就派去主子书房当差了,今儿一早就带走了!那可是个好差事啊!”

    “去书房当差?”冬葶先是定了定心,至少李之禹是安全的。不过怎么突然把李之禹带去了那里?费扬武的书房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去的,冬葶在院门口徘徊了很久都找不到进去的机会,门口始终站着两个侍卫。

    到了晚上李之禹回来后她才拉着他问明情况,李之禹也是一脸困惑,“今儿一早我去马房,才扛了一捆马草就被那个德塞带去了书房。”

    “你在书房里做什么事?苦不苦?”冬葶问道。

    李之禹摇摇头道:“一点儿都不苦!就是打扫打扫,规制规制书籍。那个书房里面好多书啊!”李之禹喝了口水道:“和马房比起来在书房做事轻松多了!”

    “是吗?”冬葶心里面犯着嘀咕。

    “李之禹!”德塞还没有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不一会儿就出现在门口。“主子回来了,跟我去磕头谢恩。”

    李之禹很怕见到费扬武,他毕竟是小孩子忘不了家破人亡的场面。听到要去见费扬武立刻躲在冬葶身后,“冬葶,我不要去!”

    德塞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道:“主子的恩典让你去书房当差,让你去给主子磕个头谢个恩还这么别扭?小心我再把你塞回马房去捡马粪!快跟我走!”

    “总管大人,额真为什么要我们小少爷去书房当差呀?”冬葶忍不住问了一句。

    “哈!”德塞反而笑了,“我也想知道呀!要不你自己去问问?”德塞拉着李之禹就往外走,李之禹不愿意去德塞板着脸威胁着。

    费扬武刚回到家换了衣服坐在书房里面看着辽东地区的地图,突然德塞站在门口道:“主子,奴才带李之禹给主子磕头谢恩了。”

    “嗯?”费扬武已经忘记了早上的事情,德塞这么一说就想了起来。

    德塞把李之禹拉进房里,让他跪在地上道:“快给主子磕头。”李之禹跪下来给费扬武磕了个头,德塞骂道:“哑巴啦?快谢恩呐!”

    李之禹轻声道:“谢主子恩典。”

    “行了,起来吧。”费扬武说道。

    可是李之禹却跪在那里不敢起来,他看了一眼德塞。德塞骂道:“聋啦?主子让你起来就快起来呀!”李之禹便爬了起来站在那里。

    费扬武放下书看了看眼前这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他脸上写着惊慌。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错,费扬武不由地心生怜悯。“德塞,你去外头候着。我有话问他。”

    “嗻。”德塞退了出去。

    “你几岁啦?”费扬武问道。

    “十三岁了。”李之禹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费扬武微微点头,想起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比起这个孩子显然自己当时要早熟得多。“在书房当差可习惯?”

    “嗯。”李之禹微微点头。

    费扬武大喝一声,“嗯什么?不能这么跟主子说话!”李之禹不由地被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站在那里惊恐地望着费扬武。费扬武板着脸问道:“那个和你一起的侍女是什么人?”

    “她......她叫贺冬葶......是......是我大哥的通房大丫头。”李之禹被吓得把实话都说了出来。

    “通房大丫头?”费扬武皱了皱眉,对这个称谓不甚熟悉。虽然心里面很想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开口问李之禹这么细的问题。他咳了几声道:“你都十三岁了还住在人家女子房里,像什么样子?我府里可容不得这样的笑话!从今儿个起你回自己屋里睡去!若是让我再发现你睡在贺冬葶房里,看我怎么罚你!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李之禹直点头。

    “德塞!”费扬武唤来了德塞,道:“带他下去吧。这孩子还小,平日里不用管束太严厉。”

    “嗻!奴才记下了。”德塞应着便把李之禹带走了。

    “通房大丫头?通房大丫头?”费扬武反复地念着,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之禹被费扬武吓得不轻,回到冬葶那里直把自己的东西往外搬,他只记得费扬武说如果再看到他住在冬葶房里就会责罚他。冬葶见了忙问道:“小少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不能呆在你这儿了!”李之禹惊慌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进你的房了!”

    “小少爷,到底怎么了?那个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冬葶看到李之禹被吓成这样便拉着他细问。

    李之禹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总之我不呆你这儿了!”说完就跑回了自己的屋里。其实费扬武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十三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冬葶住在一起总是不好。可能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态度,使得本来就胆小的李之禹更加惊恐。

    冬葶见李之禹行为反常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问李之禹都不肯说,冬葶忍不住便朝费扬武的书房跑去。她要问个究竟,不能让小少爷这么下去。

    费扬武刚吹熄了灯走出书房准备回屋休息,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就看到有人向这里跑来。门口的两个侍卫见状立刻拦住了来人,“什么人?不知道主子在这儿吗?”

    “我找的就是他!”冬葶指着费扬武大声说道。

    费扬武借着月光一看才看清楚这人便是冬葶,“什么事?”他板着脸说道。

    “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冬葶被两个侍卫拦着无法近身,“你都对我家小少爷说了些什么?弄得他神色惊慌,战战兢兢的?现在连句整话都说不出!”

    “是吗?”费扬武没有想到李之禹会这么胆小,或许是自己的态度错了。不过他可不愿意在冬葶面前承认,他轻蔑地说道:“你们汉人的孩子怎么这么胆小软弱?真是难堪大任!”

    “谁像你们这么粗鲁?小少爷从小娇生惯养,你们这么对待一个孩子,于心何忍?”冬葶指着费扬武责备道。

    费扬武听了便走过来,看着冬葶发怒的眼神说道:“他生在这个多事之秋,就应该学会坚强,这里不再是他家的高床软枕,他也不再是李家的少爷,他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奴隶!我不是在虐待他是在教他生存的方法!”

    费扬武的一番话说得冬葶无法反驳,其实她也知道李之禹软弱的个性需要改变,但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改变这位小少爷,除了照顾好他之外冬葶也很为难。费扬武的方式或许是直接残酷了一点,但可能真的有效。冬葶怔怔地看着费扬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闹够了没有?”费扬武皱着眉看着她,“你也要清楚,这里不是你的李家,我也不是你昔日的主子李之尧!在我的额真府里你最好老实一点,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便拂袖而去。

    瓦克达和阿岱的婚期渐进,代善府里热热闹闹的,前来贺喜的大臣们也络绎不绝。这一日费扬武和阿济格、豪格在代善家做客,几个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这会儿谈兴正浓。话说阿济格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阿岱,但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也告诉自己不能为了一个女人破坏了和瓦克达之间的情谊,所以他今天也来了。看到到处悬挂着的红灯笼和四处张贴着的“喜”字,他虽然心里酸楚但仍然装作若无其事。

    几个人正聊着突然听说范文程来道贺,瓦克达说起来也是范文程的学生之一,听到师傅来了立刻出们迎接。范文程虽然是汉人但却受到努尔哈赤的礼待,而且和皇太极、代善的关系很好。和代善交谈几句之后便到了后院,瓦克达设下了茶点招待师傅。

    范文程笑道:“瓦克达,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的样子完全应了这句话呀!”

    瓦克达一听立刻将笑容收敛了几分,“师傅说笑!我和阿岱从小吵到大,今后日日见面恐怕就没有安宁之日喽!”

    “瓦克达,男儿应当大度宽容,今后你可要礼让着阿岱格格才是呀!”范文程对他们几个的情况很了解,所以才说了这句话。

    瓦克达笑道:“师傅的话和费扬武的话如出一辙,所以我说费扬武不愧是师傅的得意门生呢!”

    阿济格看看瓦克达道:“既然师傅也这么说,你将来可要记着这句话才行。”阿济格的这句话可能在瓦克达看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其中的深意只有阿济格自己才明白。

    瓦克达笑道:“你们都向着阿岱,将来就算吵架也都是我的不是!哈哈~~不说这些了,难得今天我们聚得齐全,师傅也在,咱们一定要尽兴而归!”

    大伙儿聊得兴起,东南西北什么都说。看着阿济格、瓦克达和豪格在议论海东青的时候,费扬武突然轻声问范文程道:“范师傅,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噢?什么问题?”范文程放下酒杯问道。

    “嗯......”费扬武顿了顿道:“什么叫做通房大丫头?”

    “什么?”范文程看着费扬武,想不到他会问这么个问题。“你怎么会问这个?”

    “我......我也是最近刚那些汉人奴隶说起的,有些好奇而已。”费扬武的解释显得有些不自然。

    范文程笑了笑道:“通房大丫头一般分为两种,一是陪同小姐一同嫁给男家的陪嫁婢女,她们可以服侍姑爷,将来便是小妾、姨娘。还有一种就是从小伺候着小主子的婢女,等主子长大之后成了亲便会被纳为小妾或者姨娘。殊途同归吧。”范文程喝了杯酒道:“你问的是哪一种呢?”

    “我......”费扬武尴尬地一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费扬武表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心里顿时觉得闷闷的。到底是什么缘由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有些不痛快。

    努尔哈赤的子孙中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瓦克达是努尔哈赤的孙儿,他的婚事让努尔哈赤甚为开怀。婚期前三天,瓦克达就被封为了贝子,努尔哈赤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这对新人。

    三日之后,婚期已止,瓦克达和阿岱携手走向他们的婚姻生活。无论他们是否愿意,大汗的一道旨意已经将他二人紧紧地拴在一起。纵然马背上的儿女如何豪放,但他们也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抗衡和改变的。

    红盖头下的阿岱对将来的生活一片茫然,这个男人虽然和自己认识了多年,但却好像对他一无所知一样。走在阿岱身边的瓦克达也是一样,除了和阿岱吵吵闹闹之外他对这个妻子真的不怎么了解。不过瓦克达却记住了一句话,将来要多一些男人的大度和宽容。不过他不知道当他面对阿岱的时候能否做到这一点。

    阿济格看着他们互相交拜,礼成。他心里的痛完全融入了一杯杯的烈酒之中,嘴上说着祝贺之词,心里面却好像在被刀乱割一样。看到阿岱被送入了洞房,瓦克达也被那些好事的人推进了洞房,阿济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立刻背过身去。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块绣帕,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想看下去,我陪你到别处走走吧。”抬头一看,正是哲敏。

    阿济格没有去接那块绣帕而是用马蹄袖迅速地抹去了眼泪。“这里有些闷热,我喝了酒好不舒服。我们去花园走走。”说完就快步往花园走去,哲敏默默地走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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