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穿上了衣服,转过头问道:“军医,如何?”

    “大汗,您的背疽有复发的态势,不如......”

    军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努尔哈赤就摆了摆手道:“不碍事。你用药重一些,一定要控制住!”

    军医将药粉涂抹在干净的白布上然后敷在努尔哈赤的背疽上,“大汗,药可以重一些,不过最好还是需要多休息。”

    “你记住,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努尔哈赤忍住背疽的疼痛说道:“宁远之役我志在必得,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伤误了大事。”他抬头看着军医道:“如果让我知道有第三个人知道我背疽复发,我要你提头来见。”

    “嗻。奴才一定守口如瓶。”军医磕头发誓道。

    “行了,你去吧。”努尔哈赤等军医走了之后穿好衣服吩咐道:“去把四位贝勒叫来。”

    不一会儿四大贝勒就到了努尔哈赤的大帐,努尔哈赤精神抖擞一点都不像有病在身的样子。四位贝勒左右分坐,努尔哈赤背着手看着地图说道:“明天就能到宁远城下,八旗各旗准备如何?”

    “各旗都已整军待发。”代善说道:“大汗,探子来报,宁远城现在尚未得知我军已兵临城下。”

    皇太极站起来说道:“大汗,虽然宁远城现在一片宁静,但袁崇焕已将城墙城门加固,想要硬攻恐怕没那么容易。”

    “袁崇焕!”努尔哈赤皱着眉,这个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再加上宁远城里数十门红夷大炮,努尔哈赤心里面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宁远是南进的必经之路,早晚都要拿下。“虽然宁远现在浑然不知,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明天的战术是否已经定下?”

    “是!”代善说道:“我们会从宁远的北门发起进攻,其他三门都会派军驻守以防城中明军从其他三门突围。”

    “嗯。”努尔哈赤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听代善讲解,“先锋方面怎么安排?”

    “先锋将军一共四人,分别由十二阿哥阿济格、贝子务达海、贝子岳托和额真费扬武担任。”代善说道:“中军有贝子硕托、贝子瓦克达等人。这是布军名单,请大汗过目。”代善将一份名单交给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看了看之后说道:“嗯,就照这么做。”他顿了顿突然说道:“代善,传我口谕。加封费扬武为贝子。”

    “大汗!仗还没有打就封费扬武,似乎有所不妥。”阿敏听了立刻反对。

    莽古尔泰看了看阿敏说道:“费扬武英勇善战,以往的战役中建功无数。早该封贝子了。”

    代善和皇太极因为和费扬武走得近,这会儿不好说什么,所以只是坐在一旁并未表态。阿敏说道:“费扬武善战,就算要封等到战后再封也不迟!”

    努尔哈赤皱了皱眉说道:“阿敏,费扬武是你弟弟,对自己的弟弟都不能宽厚,你如何善待士兵?为将者要心胸宽阔。”

    大汗都发话了,阿敏不敢再驳。但他还是心有不甘,怒气冲冲地坐了下来。费扬武被封为贝子,离自己的爵位只有一步之遥,将来若是再次立功受封就能与他平起平坐,因此他对费扬武的升迁很是不满。

    加封费扬武的口谕很快下达,费扬武听完口谕叩头谢恩后不禁有些意外。阿济格、瓦克达此时正在费扬武的营帐内,他们都替他高兴。

    “你早就该受封了!”瓦克达快人快语,“以前我就跟阿玛说过。”

    “行啦,现在不是加封了吗?”阿济格笑道:“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大汗会在战前加封费扬武。”他对费扬武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意外和惊喜啊?”

    费扬武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笑道:“大汗的意思我明白。”

    深夜,八旗军养精蓄锐准备着明天的大战。努尔哈赤被背后的背疽弄得无法深眠,他起身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背后已经发炎的背疽,这是过去的旧伤所致,早几日就已经发现有异,可当时已经定了出征的日期,为了不影响军心努尔哈赤没有将此事张扬。他现在就希望明天能一战取胜,早日凯旋。他按照军医的嘱咐换了药,然后又躺了下去。

    费扬武有些兴奋,每次大战之前他都会兴奋。不过他倒是和努尔哈赤的想法一样,希望能早日凯旋,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瓦克达则盘算着一旦克城之后就要找遍宁远的药房,一定要找到紫河车这味药。

    而阿济格,也盼望着能早些回去,盛京城里还有一个女人等着自己回去。

    第二日,正月二十四日,后金大军推楯车,运钩梯,步骑蜂拥进攻,万矢齐射城上。袁崇焕镇定布兵,明军凭坚城护卫,既不怕城下骑兵猛冲,又能够躲避箭矢射击。后金集中兵力,攻打城西南角。左辅领兵坚守,祖大寿率军应援。

    四位先锋兵分两路各自迎敌。费扬武和务达海两人联合迎击祖大寿,祖大寿是明军猛将,不易对付。明军出动大炮反攻,后金军队损失惨重。费扬武和务达海所带领的军队已经被大炮轰散,还要应对从城中涌出的明军,而后援军队暂时未到,只能拼死低档。务达海和祖大寿数十个回合大战下来并未占上风,费扬武从明军中突围前来相助。

    祖大寿一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便笑道:“后金无将,只能派黄毛小子前来应战。”

    费扬武不多废话提刀上前,祖大寿臂力过人费扬武几番应战体力已经下降。他的眼睛已经被血污所迷,看出去的世界一片血红。耳边炮声隆隆,厮杀声不绝于耳,费扬武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遍地的死尸,费扬武一不小心就被死尸所拌,祖大寿抡起大刀便迎头砍下,费扬武举刀相抵只听“当”一声,手中的刀应声而断,祖大寿的大刀顺势向下正好砍在费扬武的右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此时费扬武什么都没想,手无寸铁就扑向祖大寿。费扬武虽然手臂被砍伤疼痛无比,但抱着一个必死的心紧紧抱住祖大寿。近身肉搏祖大寿手中的大刀无法施展,他干脆扔了大刀和费扬武肉搏起来。此时,满人的摔跤之术就占了上风,不过费扬武右手无劲施展不了。

    终于,祖大寿将费扬武甩开,然后拿起大刀就向他砍去。就当刀刃砍向费扬武之时一把利剑及时出现挑开了祖大寿的大刀。

    “费扬武!”来人正是瓦克达。他率领援军冲破重重明军到达阵前,后金援军和明军又抵抗起来,瓦克达扶起费扬武然后又命人去相助务达海。

    “瓦克达!给我剑!”费扬武倔强地抢过瓦克达的长剑,“我杀了他!”

    “费扬武!大汗让我们撤军!”瓦克达拉住了费扬武。

    “什么?撤军?”费扬武怔怔地看着瓦克达,“你再说一遍?”

    瓦克达皱了皱眉道:“大汗下令,撤军!”说着就拽着费扬武往后撤。

    “不——我不撤退,我要战到最后一口气!”费扬武从来没有试过撤军,一向好胜的他不甘心这么败退。

    “费扬武!我们损失惨重!不能再战了!”瓦克达拉着他往回走。

    城楼上袁崇焕看到已经撤军的后金军队终于露出了一丝短暂的轻松。“那火把来。”袁崇焕对身边的军士说道。军士将火把递给了他,袁崇焕命人给最大的一门红夷大炮装上炮弹,将射程调整到最远,然后点上了导火索。一声宏亮的炮声震耳欲聋,远方一阵黑烟泥土飞溅,后金营中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将军,我们是不是要趁胜追击?”一旁的一个参将问道。

    袁崇焕摆摆手道:“不!下令,鸣金收兵。”

    这场仗打了整整一天,黄昏时分后金军队终于撤回了自己的大营。费扬武和瓦克达一回到营帐就看到军士们神情慌张,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费扬武看了一眼瓦克达,就算兵败也不至于此呀。

    瓦克达拽住一个牛录长问道:“出什么事了?”

    牛录长一看是瓦克达便道:“奴才也不知,只知道大帐那边出了大事,大贝勒下令立刻退兵一百里。”

    “退兵一百里?”费扬武和瓦克达顿时预感到出了大事。瓦克达想先带费扬武去疗伤,可费扬武执意先去大帐看看情况。

    大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找到二贝勒莽古尔泰。“五叔,怎么了?”瓦克达拉住急匆匆地莽古尔泰问道。

    莽古尔泰神色紧张,“别问这么多,赶快撤退!跟着大军走!”说完就带领着大帐里最后一些人马往回撤。

    瓦克达找来军医给费扬武简单处理了伤口后跟上大军往回走。到了晚上亥时,终于到了一百里外的军营。众人还是慌慌张张,费扬武和瓦克达在人群中找到了阿济格,只见他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阿济格,出了什么事?”费扬武拉着他问道。

    “大汗......”阿济格哽咽了,“大汗受伤了。”

    “啊?”费扬武和瓦克达不禁惊呼。

    袁崇焕的那一炮正好打在努尔哈赤战营的一侧,飞溅起的炮弹碎片炸死炸伤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后金大汗努尔哈赤。

    所有的军医都集中到了这里,努尔哈赤身上伤痕累累,背上的背疽被炮弹碎片所伤,溃烂的更加厉害。所有人都焦急地守在一边等待着军医的答复。

    四大贝勒聚集到一起,看到军医离开病榻就拉住他问道:“怎么样?大汗的伤势如何?”

    “大汗......”军医相互而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皇太极见状便道:“事到如今已经不用顾及那么多,旦说无妨。”

    军医长摇摇头道:“大汗战前就已经背疽发作,刚才被炮弹所伤,旧患处溃烂流脓,已经伤及五脏六腑。恐怕......”

    “什么恐怕?快给我施药,一定要把大汗救回来!”莽古尔泰揪住军医的衣领大声喝道。

    “五哥,五哥!”皇太极把莽古尔泰拉了回来,“你冷静些!”

    莽古尔泰痛哭道:“为什么?大汗说这次是志在必得,怎么会......”说着就伏案大哭。

    “住声!”代善大喝道:“哭什么?”莽古尔泰顿时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就算有多难过也不能哭,立刻止住了哭声。代善此时已经是这里权位最大的人,他走过来对军医说道:“你们尽力!大汗就交给你们了。”然后又对众人说道:“你们都跟我到外面来。”

    众人跟随着代善到了外边,大家心里都清楚大汗此时危在旦夕。众人沉默了很久,皇太极忍不住说道:“大贝勒,您下令吧。我们以您马首是瞻。”

    “是啊!大贝勒,您下令吧。”此时群龙无首,皇太极及时将代善推倒决策者的位置上,也是希望有个人能来主持大局。

    代善想了想道:“大汗伤势严重,军中药石匮乏,还是即刻撤回盛京!”

    “是!”皇太极带头应道。

    “大贝勒!大贝勒!”军医跑出来道:“大汗快不行了!”

    众人闻讯立刻跑回大帐,只见努尔哈赤脸色苍白,病榻上的褥子已经被脓水浸透。“大汗!大汗!”众人都围了过来。努尔哈赤微微睁开眼睛,嘴角微张。

    “大汗!有什么话要交待吗?”眼看大汗已去,大家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遗嘱上来。

    努尔哈赤眨了眨眼,想说话但说不出来。他又费力地想提起手来,但却毫无气力。此刻他指的人很可能就是汗位的继承者,所以旁人也不敢施手相助。努尔哈赤的手刚举起一点,就闭上了眼。军医忙凑过来,检查一番便哭丧着脸宣布道:“大汗......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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