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岱喝了安胎药后便对费扬武说道:“我知道你此刻心思也不在这儿。快去见见她吧。她也担心着你,刚才还拉着我问你呢。”

    “阿岱,谢谢。”费扬武无法用其他言语来表达对阿岱的感激,除了谢谢别无他言。

    瓦克达走近他道:“你的事情我们没有告诉过她。不过费扬武,外头的形势对你不利,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行了,我明白。”费扬武点了点头后就转身离去。

    阿济格在屋里继续和瓦克达和阿岱闲聊,阿岱仔细地看着阿济格说道:“阿济格,你瘦了很多。自从......”阿岱顿了顿道:“你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憔悴呢?”

    “他呀。”瓦克达摇摇头道:“一天到晚看不到人。白天不在王亭就是在军营,晚上也不在府里呆着,有时候就睡在军营。你说能不瘦吗?”

    阿济格无奈地笑了笑道:“正白旗这些时日事情多,我要多看着些。”

    “究竟是事情多,还是你没事儿找事儿做?”瓦克达拿着蜜饯递给阿岱后坐在床边看着阿济格,“难道军营的马厩修葺也要你这个英亲王亲自督导?”

    “阿济格,在我们这儿你不需要顾忌太多。”阿岱说道:“有什么话憋在心里就说吧。”

    阿济格看看他们夫妇悠悠地叹了口气,拿起茶来喝了一口。沉默良久,他终于问了一句,“哲敏她......还好吗?”

    这一句询问压在阿济格心中很久很久,他要使自己坚强起来,要让自己忘记她。所以自从哲敏成亲后他再也没有提及过,现在在瓦克达和阿岱这里,他不需要再继续伪装。他很想知道哲敏过的好不好。

    “心里明明记挂着,何必藏得那么辛苦呢?”瓦克达叹了口气。

    阿岱听了便道:“问你哲敏好不好呢,你说这些干什么?”

    瓦克达撇撇嘴道:“这几日常和豪格一起议事,闲余也会聊聊家常。听他说哲敏过的还不错,不过很少出门,喜欢一个人呆在肃王府。豪格也忙,他俩也是聚少离多。”

    “她喜欢和人聊天,别看她平时总是很安静,但她其实喜欢热闹。”阿济格自顾自地说着话,“豪格日渐被重用,这我知道。他也是个以国为重的人,哲敏一个人一定很寂寞。”

    “阿济格,你不要想这么多了。将来你也会有自己的路,既然哲敏已经成亲了,你就试着放下她吧。”阿岱知道自己这么说毫无用处,阿济格对哲敏用情之深他们都很清楚,可是事已至此除了劝阿济格放下外也没有其他的劝词。

    瓦克达看阿济格面无表情,都无法捉摸他究竟是悲伤还是释然。“阿济格,你......”瓦克达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要不要跟哲敏见上一面?”刚说完就感觉床上的阿岱伸腿踢了他的屁股一下,回头一看只见阿岱皱着眉看着他。“结铃还需系铃人。他俩心头的结只有他俩能解决。”瓦克达辩解道。

    “你......”阿岱也认同瓦克达的说法,但让他们俩在这个时候见面肯定不合适。

    “你们别为了这个吵了。”阿济格反而淡淡地笑了,“我不能见她,况且我想她此刻也不想见我。阿岱。”阿济格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了身孕不方便,如果有机会你帮我开解一下哲敏。我......我不想看到她如此消沉。”

    “你放心,我会。”阿岱应道:“可是你自己呢?你说哲敏消沉,你又如何?”

    “我?”阿济格苦笑一下道:“我自己能解决。很多事情我已经学会接受,其实接受了之后才发现,也不过如此。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行的道理。”

    “阿济格......”瓦克达听得出阿济格的口是心非,“明天我选一坛子好酒到你营里去好好儿喝上一宿。”

    阿济格笑道:“好啊。如果费扬武也能来就好了,我们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说到这里阿济格便想起当初他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情形,只是以后这些兄弟中是是否还会有豪格的身影?阿济格本身对豪格并无敌意,他也知道豪格是被动地娶了哲敏,知道归知道,可是要他坦然面对哲敏的丈夫,恐怕现在还不是时候。

    “二哥在吗?我去给他请个安去。”阿济格提起了代善,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无事忙,也见不到代善几次。哲敏那件事虽然事与愿违,但可以看出代善的处处维护,现在去请个安也算是向二哥有个交待了。

    瓦克达要送阿济格去,可阿济格执意要自己去,于是不一会儿瓦克达又折了回来。阿岱有些累了,靠在床上神色疲倦。

    “很累吗?我让人给你打热水来泡泡脚如何?”瓦克达替阿岱掖好被子。

    “嗯。”阿岱柔声道:“替我解解乏也好。明天我就去看哲敏去。”

    “你怀着孩子就别到处跑了。”瓦克达担心地说道:“你看你现在累的样子,哪里还经得起车马的颠簸?”

    “我哪儿有那么娇贵?”阿岱把小嘴一撇,道:“不就是怀了孩子嘛,这肚子还没见着呢。你别瞎操心。”

    瓦克达一听可就急了,“额娘说了,怀孕前三个月最危险。你给我好好儿挨家呆着。别乱跑。若是让我知道了,看我......看我......”

    “看你什么?有本事你罚我呀。”阿岱仗着自己怀孕瓦克达拿自己没辙。

    瓦克达挠挠脑袋道:“看我等你生完了怎么罚你!我给你一笔笔都记着!”

    “扑哧”一声,阿岱忍不住笑了,“真小气,还记十个月呢。”她拉着瓦克达的手问道:“喂!你看阿济格有没有放下哲敏啊?”

    “你说呢?”瓦克达反问道,只见阿岱摇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若是放得下就不会一天到晚见不到人,整天找事情做了。”瓦克达叹了口气说道:“也苦了他了。”

    “唉~~”阿岱惋惜地摇了摇头,“他还要在人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真是难为他了。还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没了谁就不行的道理,我看呐他就是没了哲敏不行!连魂儿都没有了呢。”

    瓦克达忙紧握着阿岱的手郑重地说道:“别人我不知道,我瓦克达没了你阿岱可真的不行呢。每天没有你在我耳边唠唠叨叨,还真睡不着!”

    话说两头。费扬武趁着入暮的夜色来到礼亲王府的后宅,通过一扇小门到了相连的农舍,农院里很暗,只有农舍里亮着油灯。费扬武走近农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谁呀”,这是秋嫂的声音。

    “是我。费扬武。”没多久们就打开了,“秋嫂。”费扬武进了屋,“冬葶呢?”

    “在屋里呢。”秋嫂刚朝里屋看去就看到冬葶站在了门口。

    “你终于来了。”冬葶凝视着他,这是他送她来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费扬武快走几步来到冬葶面前,“你......”他也用眼神锁着她,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不知为什么,看到你我就觉得好开心。”说着就伸手按在冬葶扶在门框上的手背上。

    一丝温暖从手上直送心田,冬葶一直以来的担心让她总是愁眉深锁,但是听到费扬武的这句话,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你别说这些来哄我。告诉我,外头怎么样了?”

    “我们进屋再说吧。”费扬武和冬葶进了里屋,火盆让整个屋子暖融融的,冬葶的脸上因为炭火而泛着微微的红晕,显得特别美艳动人,费扬武经不住多看几眼。“冬葶,我给你带了些这个。”费扬武从怀里摸出了一些胭脂水粉,“走的仓促,我知道你没有带这些。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你就凑合着用吧。”

    “都什么时候了我难道还惦记着这个吗?”冬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依旧感动费扬武的那份细心。“别打岔,快告诉我。外头究竟怎么了?我在这儿不得出去,阿岱格格又不肯说太多。我心里一直担心着。”她双手紧握着费扬武粗壮的手,认真地说道:“费扬武,不要瞒着我。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自问不能为你做什么。但是如果你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请不要故意瞒着我,我愿意帮你分担,哪怕只是听你叙说。”

    “冬葶......”费扬武的确不想让冬葶知道太多外面的消息,怕她知道后会担心,这也是他将她们母女留在这的原因之一。但是她的这番话让费扬武也不忍心瞒着她。“外面自然有很多难听的话,不过你放心,我能应付。”费扬武承认了外界的流言,可是还是不愿意说是什么流言蜚语。

    费扬武简短的交待让冬葶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一定是隐瞒了很多,从他一进来时的神情凝重就知道,“费扬武,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冬葶说完就已经控制不住落下泪来,“事情只不过发生了一天,还有转寰的余地。”冬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决定,突然很想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傻瓜。”费扬武搂着她说道:“我都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能反悔呢?现在那些话我根本不在意,但若是说我费扬武始乱终弃,我可就真的无法承受了。”他微笑着安抚着冬葶,“冬葶,你一直都很坚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费扬武为了让她开怀故意说了些别的。

    “第一次见面?”冬葶含泪看着他,然后微微点头。“记得,在李家旧宅。”

    费扬武的神思飞回到两人初见的那一刻,“你眼神里的傲气让我记住了你。这种傲气就算是我们满蒙女子都很少见,跟别说汉人了。”

    冬葶顺着费扬武的神思回到了自己被俘的那个夜晚。“当时你受了伤,尚吉来挑人去照顾你。秋蘅当时可吓坏了呢。”

    “那你呢?”费扬武笑问道:“有没有被吓到?”

    “我......”说到这里冬葶不由地靠紧了费扬武,“我当然也害怕啦。当时你凶神恶煞的,动不动就要杀人。”

    “哦?”费扬武听了不由地笑了,“既然害怕那你还那么傲气地跟我说话?还动刀子替我把箭头取出来?”

    “我想横竖是一个死,那还不如给你肩膀上来一刀上算呢。”说着冬葶便用拳头轻轻捶在费扬武箭伤伤口上。

    费扬武一手握住她的手,含笑着将她的手慢慢从肩窝往下移动,重重地按在心口。“那一刀没有割在那里,而是割在了这里。留下一条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疤痕。从此我就记住了有这么一个倔强的女人,一个不肯屈服的女人。”费扬武说着便动容起来,轻轻亲吻了冬葶的面颊,“那一刻我没有想到今天,没有想到我会因为你而愿意放弃我的执著。”

    “费扬武,你因为我放弃了你的执著,这真的值得吗?”冬葶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她真的怕费扬武随时都会后悔。

    费扬武用臂膀搂紧了她,“冬葶啊。就算将来到了白发须眉,就算将来我只能以放牧为生。我的答案还是‘不后悔’。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帮我梳理白发陪着我游牧牛羊,我都不会对自己今天的决定后悔。同样......”费扬武看着怀中的冬葶,“同样,你也要和我一样坚守这个决定。就像第一次我看到你时眼中那种不怕死的眼神。”

    “费扬武,我怕我做不到。”冬葶担心地说道:“因为你,我不敢再坚定下去。我怕会害了你,我会......”

    “不要怕!你所担心的那些都交给我。”费扬武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既然承认了你,我就会保你和你娘的平安。我更要保住我自己的平安。这样才能好好儿照顾你们。”

    冬葶不再说质疑的话也不再问外面的情况。她相信他能顶下来,只是最后是什么结果就难以知晓了。费扬武的一切诺言冬葶都不曾怀疑,唯一怀疑的就是费扬武说用他的军职换他们的结合,现在的他或许会义无反顾,可是以后呢?冬葶并不是质疑,而是太了解费扬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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