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嫂笑了笑道:“听尚吉说他做了你们的主婚人,所以我就问上一问。不过怎地一个汉人会得到大汗如此地器重?”

    费扬武觉得秋嫂平日里对这些事情并不在乎,她从来没有细问过任何的朝臣,可为什么这次却对范文程那么有兴趣?或许是因为同是汉人?费扬武并没有太在意,“范先生运筹帷幄,虽为汉人但对我大金却是尽心尽力。大汗惜才若渴,所以以之为重。”

    这时候尚吉捧着一件八旗兵普通的战袍走了进来,他面色凝重地走进来。“主子,这......”尚吉看了一眼手中捧着的袍子,没有再说下去。平日里他总是捧着将军的战袍给费扬武换上,可这次捧的却是小卒的袍子。就算是费扬武初入军营也没有穿过这袍子。

    费扬武却带着微笑走过来,伸手抚过那件袍子笑道:“好新的袍子,算不算新的开始?来,替我穿上。”尚吉抖开袍子替费扬武换上。费扬武扣上扣子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说道:“幸好还能穿上这身戎装。”他回头看到尚吉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道:“尚吉,别苦着脸。”

    “主子,我去备马。”尚吉心里确有些难受,于是转身去替费扬武备马。

    “尚吉!”费扬武叫住了他,“我已经不是昔日的将军了,你从今天起也不用随我去军营。好好儿留在家里替我照看好。”

    尚吉看着费扬武,有些担心。过去他都会随同费扬武去军营照顾他的日常琐事,现在作为小卒的费扬武是不便带随从的,尚吉明白但却难以释怀。“是,主子放心。奴才会尽力,不让主子挂心。”

    冬葶端着早点站在外边听到费扬武和尚吉的对话,费扬武的一句“幸好还能穿上这身戎装”让冬葶相信自己心中的想法,其实费扬武始终放不下他的战场。她改换了笑容走进去,看到费扬武一身小卒的装束同样和尚吉一样有些难受,但是她还是带着笑容道:“费扬武,纵然你是一身布袍,也掩盖不了你的锐气。”她放下手中的早点走过去替费扬武整理了衣襟,道:“我的夫君将来定能叱咤风云,成为一代将帅。”

    费扬武握紧冬葶的手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没有嫁错郎。”他看了看时辰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军营报到,先走了。”说着就抓起冬葶刚烙好的饼子就往外跑。

    阿济格和瓦克达一早就奉命到了军营,似乎有什么军政要事要商议。早早到了军营,就看到阵营门口站立着一个守门卒,正是费扬武。

    “怎么让费扬武守门?”瓦克达一见便有些不高兴。在他看来就算费扬武没有了任何军职但至少还是一个贝子,怎么能执戟守门?他刚要上前却被阿济格拉住了。

    阿济格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听说这是礼亲王安排的,你就不要多事了。”

    “阿玛?”瓦克达皱眉道:“我去跟他说!”

    “不要!”阿济格道:“礼亲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阿济格通过哲敏那件事已经看透了所谓的领导者的“良苦用心”,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都要服从。他不想瓦克达为了费扬武作守门卒的事情和礼亲王起争执,更何况大汗和礼亲王究竟为何做这样的决定,他们背后想干什么,谁都不知道。瓦克达性子冲动,不宜掺合在这件事中。

    瓦克达想了想决定听从阿济格,他经过阵营门口的时候停住了。他看着一身简装的费扬武说道:“费扬武,委屈你了。你放心,我......”

    “你不用担心。”费扬武反而笑着安慰瓦克达,“我很好,你快进去吧。别误了军政大事。”

    阿济格走上前拍了拍费扬武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可以重新回到那里。”说着就指了指军营正中的大帐。

    阿济格和瓦克达往里走,迎面走来与德格类交谈的豪格。阿济格和豪格许久未见面,这次可算是第一次在豪格婚后打照面。豪格抬头看到阿济格,觉得有些尴尬。反而阿济格却显得落落大方,他脸上带着一丝漠然的笑容走了过去。

    “肃亲王。”阿济格拱手作揖道:“来得真早啊。”

    豪格笑了笑道:“英亲王来的也很早。”

    瓦克达看看他们俩,过去何曾那么生分互称爵位?就算是叔侄也是直呼其名,现在怎么......瓦克达克不喜欢这种感觉,可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叹口气走开了。

    阿济格也要跟着瓦克达走开,豪格突然叫住了他,“阿济格!留步。”阿济格转过身来看着他,豪格走上前道:“有空来我家坐坐吧。我们兄弟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我知道昨夜是费扬武小登科,而我可能因为某些事情需要避嫌,不能同庆。”豪格可惜地说道:“你我兄弟间怎会弄成这样?若真是因为哲敏,我也只能说无可奈何。但我豪格心中你、瓦克达还有费扬武,依旧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看着豪格的真诚,阿济格也心有感触。这件事情上谁都没有错,他无奈地放弃了哲敏,而豪格也是无奈地接受了哲敏。要说错,只能怨他们都无法自主自己的婚姻。豪格比他们都要小,很多事情考虑不如他们周全,作为大汗的长子他无法违抗君令和父命,而在外界看来又是豪格夺了他阿济格的女人,他承受的压力也不比自己小多少。阿济格拍了拍豪格的肩膀道:“我明白。我们都有说不出的苦衷。不过我相信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他深叹一口气道:“你是我信任的兄弟,要好好待她。”

    众人到齐后围坐一圈,代善和济尔哈朗走了进来。他们两个神色沉重,似乎有什么大事。放下营帐的帐帘,让心腹士兵守着大帐不允许闲杂人靠近,可见确实是重要的会议。

    代善坐定后说道:“闲话不多说,昨夜大汗命我进宫给我看了一份加急的折子。喀喇沁部落的苏步地和杜棱古英密报,蒙古察哈尔动乱,根本有所动摇。这正是我们兴师的好时机。大汗已经下令亲自率军兴师,今日召集各位来商讨如何作战,之后我会进宫面奏大汗,以定方略。”

    对于取伐察哈尔大家都显得很是兴奋,这是大金彻底和蒙古联盟的好时机,在商讨了初步的作战方略后已近晌午,代善合上记录战略的册子刚要宣布散会,就看到阿济格站了起来。

    “礼亲王,我有一事请王爷代为转奏大汗。”阿济格作揖道。

    代善说道:“阿济格,有话旦说无妨。”

    “舍弟多尔衮和多铎,已经长成。我替他二人请命征赴沙场。”阿济格替两个弟弟请命。

    阿济格突然的请命让代善觉得有些意外,他不敢草率应答,于是道:“好,我会替你奏明大汗。”

    费扬武守着军营大门一个上午,眼看着帐帘紧密地大帐静悄悄地不让人靠近,可见里面一定是重要的议事,他不由地揣测着里面可能的议题,又要攻打锦州了吗?还是大汗有其他的战略?现在在里面的人是不是都要上战场了呢?若是自己还是那个将军会不会也在里面......费扬武立刻收回了神思,他不能让自己这么好奇,现在他只是一个守门卒不应当去理会这么重要的会议。他转过头去静静地站在那里,此刻他的本职就是守好阵营的大门。

    众人陆续从营帐里走了出来,瓦克达脸上挂着笑容显得很兴奋。他兴冲冲地跑向费扬武,笑道:“费扬武,我们就要......”

    “瓦克达!”代善在身后喝令住了他,严肃地说道:“朝中机密怎能轻易泄露?”

    “费扬武又不是外人!”瓦克达早就因为代善让费扬武去守门心里不乐意了。

    代善严肃地告诫道:“从军者应当知道军职高低的分别。快回家去!”瓦克达只好负气地悻悻离去。代善摇摇头走到费扬武跟前道:“费扬武,你要明白,现在你......”

    “我明白。”费扬武笑道:“礼亲王不必解释,费扬武十五岁从戎,自然知道军中的规矩。”

    代善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夺取察哈尔已成定数,皇太极看过作战草案后很是满意,大金自从锦州之败后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了。“好!就这定了。”

    “大汗,阿济格提出一个请求。”代善说道:“他希望这一次能让多尔衮和多铎随军出征。”

    “哦?”皇太极想了想,当初是以多尔衮和多铎作为借口来迫使阿济格放弃哲敏,那么这一次阿济格提出这样的请求也不为过,更何况现在多尔衮已经十六岁,多铎也已经快十五岁,作为八旗子弟也可以上战场为国效力了。“听闻多尔衮和多铎在军中也是表现卓越,这一次的确可以给他们机会历练历练,带上他们,就归在我的麾下。”

    “是,大汗。”代善记录下了多尔衮和多铎的名字。

    皇太极喝了口茶道:“听说昨晚费扬武在家和那个汉女成了亲?范先生还成了主婚人?”

    代善点头道:“是,瓦克达也应邀去了。婚礼很简单。”

    “哈哈~~这次算是让他如了愿。”皇太极说道:“今天他第一天以小卒的身份当差,可有异样?”

    “他似乎很冷静。”代善奏报道:“我让他去守营帐大门,他毫无怨言。不过......”

    “不过什么?”皇太极追问道。

    “不过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有放不下的东西。”代善说道:“他的眼神还是那么锐利。”

    皇太极摸着胡子笑道:“他明明是一只雄鹰,怎么能甘心当一只雀鸟?让他经历一下这种落差,他就会明白属于他的永远是那片天空。”皇太极抬头嘱咐道:“这一次出征记得带上他,也归置在我的麾下。”

    晚上费扬武离开军营往回走,离开的时候看到其他阵营的军士们被调到这里,似乎有什么大动作。他的好奇心又开始发作,他驻足在军营门口看着这一切竟然占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天已入暮他才匆匆赶回家。

    晚饭已经备好,看到家人费扬武不想把自己对军务的好奇带给他们。秋嫂端上最后一道菜,看到费扬武回来便笑道:“哎呀,姑爷回来了。正好开饭了。”

    “嗯!好香啊。”费扬武看着桌上的菜肴笑道:“这些菜一看就知道是冬葶亲手做的。”

    “咦?姑爷好眼力。”秋嫂笑问道:“你怎么看得出来?”

    费扬武洗了洗手笑道:“当日她在我府中的时候也会去厨房打下手,有一日晚上我和阿济格他们喝酒到深夜,厨子们都睡了,我又说要加菜,她就替厨子炒了几个菜来。那味道......”费扬武闭上眼睛似乎在回想着那个味道,“那味道真是难忘啊。”

    “看来我姑爷一早就对我家冬葶动情了。”秋嫂笑道。

    “娘啊,你怎么这么说啊。”冬葶羞涩地看了一眼费扬武。

    费扬武也看看她,笑道:“是啊。只是那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后可以天天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

    “主子。”尚吉站在门口道:“有事儿。”

    费扬武知道尚吉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就走了出去,“怎么了?”

    “二贝勒派人来,说主子已经没有任何军职还被降爵,所以要把曾经分给主子的奴仆全部收回。”尚吉愁眉苦脸地看着费扬武,说道:“主子,二贝勒太过分了。”

    费扬武冷笑一声道:“他们人在何处?”

    “就在外面。”尚吉朝门口看了一眼。

    “让他们等在后门,要带走多少人由着他们。”费扬武嘱咐道:“千万不要惊扰到任何人。”

    “主子......”尚吉觉得费扬武太过妥协了,虽然这些奴仆是当初俘获后分给他们这一支的,作为这一支年龄最长的阿敏又分给了各房兄弟。可如今要全部收回实在是太驳费扬武的面子了,怎么说他还是一个贝子。

    费扬武摆摆手道:“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不惊扰我的家人,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说完就转身进屋和他的家人们共坐用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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