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他有些失笑,温柔拍着她的后背,“爸妈奋斗大半辈子,不就是想让你们过得好一点么,没事,你还年轻,该玩就玩。咱苏家养十个你也养得起……”

    “爸!”

    她突然尖叫着打断了他,她恨死了,她真的是恨死了!她恨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做不到坚决地和苏向北断绝关系、做不到义无反顾地跟白峻宁走。

    二十多年来,苏向北给予她的这种温暖的时刻,明明只有屈指可数啊!

    二十年如一日的守护着她的人,明明是白峻宁!

    可她为什么还是选择放弃了他……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撕心裂肺,直接说了出来偿,

    “爸,我和他分手了,我们分手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能感受到苏向北浑身都有一瞬间的僵硬,大掌爱怜的拍着她的脑袋,

    “没关系,这些都是要经历的,这不是有爸在呢,嗯?”

    “我们今天分的手……”

    她听不进他的安慰,满脑子就是那一个念头:他们分手了,是她提出来的——为了自己的父亲。

    她很难过,也很意外,

    没想到她和白峻宁相互爱慕了二十多年,一场恋爱,却只维持了短短两个月。

    ……

    苏暖玉哭完就吃了晚餐,那么多佳肴,二十个人都吃不完,更别说他们只有两个人。

    她当然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她爸爸辛辛苦苦做饭,她硬塞也塞了不少进去,最后直接就去睡觉。

    硬塞的结果就是半夜里胃极度的不舒服,她在洗手间里吐了半个小时,吐到睡意全无,最后还是开着车回到了白天灵堂里的地方。

    夜晚的灵堂,静谧而阴森,苏暖玉一个人走在这里,脊背一阵阵发凉、发麻。

    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她最好的朋友,今天一整夜都在这里。

    果然,步子刚走进去,就看见一身素黑,跪在灵前的米灼年。

    因为是空难,并没有找到她父母的遗体,这里也只是摆放了两个木质的灵位。

    白天的时候,米灼年抱着这两个灵位哭得一塌糊涂,但现在已经是深夜,她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的跪在那里,恬静的脸上同样也是一片平静。

    唯有泪水汩汩而出。

    干涸,翻涌,周而复始。

    白烛幽幽,映出她脸上细细的泪痕,以及不断颤抖着的肩膀。

    苏暖玉心里一抽,直接大步走上前去,同样在她身后半跪下来,从背后轻轻拥抱住她。

    女人细腻的脸蛋,贴着女人瘦削脊梁骨,闺蜜之间心有灵犀,不用说任何话语,一个拥抱就能解释一切。

    今夜,她们都是伤心的人。

    ……

    另一侧,西山别墅。

    白峻宁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地上全是狼藉的酒瓶,还有一串又一串的烟蒂。

    他坐沙发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别墅,觉得这个鬼地方静的他妈就像一座坟墓。

    可偏偏坟墓里到处都是她的幻影——

    她在玄关换高跟鞋的样子,靠着门板勾-引他的样子,长发铺在沙发上风情万种的样子……

    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她身上惯用的香水气和化妆品味。

    他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酒意最浓的时候,他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里,是同样冷静的声音。

    “出来玩。”白峻宁醉醺醺的说。

    电话里的人沉默一秒,随即低低哂笑,“喝了多少?”

    “出来玩。”他重复。

    “你忘了,我在美国。”

    是,乔承铭去美国了,已经五年了,他怎么突然给忘了。

    一定是苏暖玉那个死女人给他迷昏了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百无聊赖的转着酒瓶。

    “怎么,想我?”

    白峻宁呸了一声,随即道,“快回来,北园乱了,米灼年爸妈死了。”

    一句话落,他就感受到电话那头的死寂,大概过去了十秒钟,乔承铭的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

    “空难,双双坠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通话结束,乔承铭也没有明确表态他到底要不要回来,但他却很明确的表示,希望他能帮自己照顾着一点米灼年。

    毕竟,高门子弟没落,房子被收回,她父母又是正统高官,没有什么遗产,这里又是北京——她接下来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难。

    白峻宁今天刚刚分手,米灼年又是苏暖玉的朋友,凭私心而言,他不想管那么多。

    但是,兄弟开口,他还是不能不帮。

    ……

    分手以后,苏暖玉整个人就像开了窍,一心扑在她的珠宝工作室上。

    一来她有个钻石商妈妈,光是人脉就奠定了一半成功,二来,她天生就对时尚有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赋,随手一个作品,都可以拍出相当客观的价格。

    渐渐的,misssue的名号响亮了起来,而不再仅仅是“北园里那个娇生惯养的苏家大小姐”。

    与她同样在事业上风生水起的,还有近日打入京城高端酒店业的米灼年。

    所以,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句话,有时候说得真的没错。

    周末,米灼年和苏暖玉坐在一家西餐厅里吃饭。

    “新上映那部电影我挺感兴趣的,一会陪我去看?”米灼年说。

    “好啊,那你定个票,今晚去泡吧吗?”

    “泡你个头,”米灼年斜睨了她一眼,“十五岁开始蹦迪,蹦了十年还没蹦够啊?你也是时候把舞池让给年轻小丫头了。”

    “没办法,谁叫我再老十岁也比那些小丫头漂亮……哎,今晚跟我一去吧,我有个朋友从上海来看我。”

    “又是那个姓韩的地产商?”米灼年拿着叉子看她。

    苏暖玉拖着下巴,“是啊,”搅了搅桌前的果汁,“他追我也追了七年了,我的天,感觉自己都有点动摇了。”

    “那你动摇了吗?”

    “我不知道啊,”苏暖玉百无聊赖的放下吸管,“既然最近又有传言说白峻宁现在跟冯媛走到一起了,那我试着谈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好吧,毕竟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我跟他分手也快两年了。”

    “也是,”米灼年也并不反对,“毕竟那个老男人长得确实极品,不过……如果以后你们真的都成了,白峻宁和冯媛都得喊你一声舅妈,那画面想想还是挺迷醉的。”

    “哈哈,我怎么觉得爽得很。”

    看完电影后,两个女人在洗手间里补了浓妆,换了一身比较时髦的衣服,就开车去了流潋酒廊。

    七年过去了,苏暖玉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八岁招摇过市的小姑娘,动不动就包下一排卡座,大笔一挥,人头马她全部买单。

    现在的偶尔她也学会了低调,或者说,是没有那么多兴致去张扬。

    二楼,vip包厢。

    韩千凌已经坐在里面等她了,桌上摆放了各式她喜爱的餐品甜点,还有一些低度数的酒。

    苏暖玉很大方的走过去,笑着介绍,“这位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闺蜜,米灼年。”

    “京城酒店业美女副总,早有耳闻。”韩千凌说着甚至站了起来,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彬彬有礼。

    米灼年对他印象很好,也很大方的握上手,“韩先生谬赞,都是暖玉的朋友,大家就不用客气了。”

    三个人的包厢,寒暄了几句,也没其他别的好玩的。苏暖玉很快就厌了,拉着灼年去楼下的舞池里跳舞。

    流潋酒廊的消费群体偏向年轻,果然,几年不来玩,舞池里的脸孔已经换了一拨人了。

    米灼年说得没错,现在在这里玩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鲜肉,也不乏一些网红。

    不过苏暖玉说得也没错,当年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不是说超越就超越的。那些网红美则美矣,比起苏暖玉还是差的太远了。

    再加上她那首屈一指的舞姿,走进舞池的一瞬间,就吸引了无数公子哥。

    几个小网红看见自己的追求者被勾走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看着不远处被越捧越高的苏暖玉。

    “雯睿,这个女人居然这么没眼力见,敢抢你的风头!”

    “是啊,要不是她,今晚徐杨波肯定被你收在囊中啦!”

    “啧啧啧,你看徐杨波现在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闭嘴!”秦雯睿被越说脸色越难看,她也是网红,好不容易才越到这个富得流油的徐杨波,没想到分分钟就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勾走了。

    想到这里,秦雯睿越想越不甘,恨恨的道,“不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也让她看看我的厉害!”

    不远处,米灼年听到了这番对话,不禁有些嗤鄙的笑了。

    什么地方来的外地人,京城苏大小姐也敢惹,她等着她们被玩得骨头都不剩。

    大概又过去二十几分钟,苏暖玉已经成了整个舞池里的焦点了,一群男生抬着她,而她也很享受这样女王一般的待遇。

    不远处,韩千凌坐在卡座上,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颜,一边抽烟,一边高深莫测的笑。

    米灼年有些累了,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很奇怪,你从来不管她抽烟喝酒,哪怕跟小男生走太近了也不会生气,你是真的喜欢她么?”

    韩千凌在烟雾中眯眸看了她一眼,跟苏暖玉相比,这个女孩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性格也要沉稳很多,作为一个商人,她具备做管理者的素养。于是交谈起来也很顺畅。

    “动不动吃醋是小男生做的事情,只要她开心,不要太出格,我把她管太死又干什么?”

    米灼年听到这番言语,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没有不对,而且暖玉似乎就是需要这样一个男朋友。”

    成熟的,稳重的,不会太约束她的,就这样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她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而且,如果她真的跟韩千凌在一起,苏家在京城乃至全国的势力,不知道都会膨胀成什么样子。

    但即便如此,米灼年也不见得全都偏心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就像他说得那样,他不是小男生。韩千凌太高深莫测,单凭一个苏暖玉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或许是贪恋苏暖玉身上年轻的味道,或许只是最新于男人热衷的征服游戏……韩千凌对苏暖玉的感情,米灼年不敢打包票。

    至于动不动吃醋……

    那些年,白峻宁吃的醋简直能填满一整片中-南海。什么隔壁家小弟,隔壁班男同学,隔栋楼的学长……他一一警告了个遍,不是给人胖揍一顿,就是把他赶出北京,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觉得白峻宁这个人,跟小男生这个词有任何的联系。

    白峻宁……

    想到这个人,米灼年竟然觉得有些怅然。

    他忍痛五年和心爱的女人分离,不过就是爬到一个北园里再也管不了他的位置,然后再牵着苏暖玉的手,堂堂正正的站到他们父母面前。

    可是那个女人终究是放不下血缘这一层纽带。

    正当她走神,突然舞台上响起女人的尖叫,虽然很快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淹没,但米灼年也认出了那是苏暖玉的声音。

    手里的玻璃杯顿时摔了个粉碎,米灼年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

    穿过人群,就看见方才还活色生香的女人,此时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重重的音响,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砸了下来,不偏不倚刚巧砸了苏暖玉纤细的手臂,一时间血流如注。她痛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

    几个公子哥也吓傻了,担心的想送她去医院,又怕弄痛她,不敢靠近。

    最后还是米灼年直接冲了过去,“暖玉!你怎么了?!”

    “疼……”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本来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么能忍受这种程度的剧痛,苏暖玉觉得疼得整个人都快要死掉了。

    米灼年满脸苍白,一边呵斥叫保安立马叫救护车,一边亲自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苏暖玉整个人都疼得虚脱,靠着米灼年的肩膀,“灼年,我好疼……”

    “你忍一下,医生马上就到了,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韩千凌就在这时也赶到了,没说那么多,直接皱着眉头把苏暖玉横抱起来。

    “我陪她去医院,你留在这里查。”

    说罢,就抱着痛得颤抖的女人离开了这里。

    经他这么一提醒,米灼年才想起来刚才那几个网红的对话。

    刹那间,自责充斥了心房。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会嚣张到这种地步。

    冰冷的视线环视一周,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卡座上幸灾乐祸的几个女人,还在那里聊着天。

    “哈哈,不知道哪里来得野-鸡,敢跟我们雯睿抢男人,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就是,雯睿,干得漂亮,我们干一杯——”

    红酒杯刚刚举起,还没有喝下,一只纤白的手就已经夺了过去。

    下一秒,冰冷的液体从头顶浇灌而下。红酒直接泼在她的脸上。

    秦雯睿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怔忡,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站起来扇米灼年一个巴掌,可是完全来不及,左手刚抬起来就被米灼年轻而易举的挡住,下一秒,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她右脸上。

    “你……”

    “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动她?”米灼年清冷的目光湛湛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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