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鸦雀无声到怪异的地步,有人目光呆滞,有人目色隐忧,有人眼角湿润,有人触景伤情,就连四大护法都垂目于地。

    我赶忙跳出来,打哈哈,说:“在下印橙,江湖无名小混混,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什么出神入化的武功,脑袋里也只有一些浆糊,但好歹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不能说的事呢,谁没有个最伤心的事呢,就算心情不好,时间照样过去,每一天都还会让你将悲伤无限延长。可选择继续还是停止的决定权却在我们手上,或许你的一个当断不断的决定会将悲剧放大,也或许你的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决定会将悲剧彻底抽走。但不论结果会是什么,没人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没人会刻意让自己陷在痛苦里越陷越深,何不原谅别人,放了自己。”

    一席话下去,众人目光闪烁,幼鱼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桥薛锁眉沉思地对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是同意了我的这番话。

    云季目光感激地看我一眼,司寇季雀看我的面色虽然冷淡,但看他母亲的眼神却柔和多了,就像一个为母亲的一些琐碎小事担心久了的孩子。

    “印公子大智若愚,一句何不原谅别人,放了自己真是教人感慨万千,也化解了一对母子多年来的芥蒂,当真是至情至义的人。”那个世间难有的美丽动听的声音从垂地纱帘中穿透出来,这个掠夺了世间所有少年轻盈莫辨的声音,瞬间就俘获了所有人的神智。

    “千寻姑娘抬爱了,印某只是就事论事。”说完,就退会了座位上。

    显然我的过于随意有些不给千寻面子,有些爱理不理,而美女的效应也是恐怖的,下一瞬间我几乎就感受到了满场男人对我投来的饱含嫉妒与愤怒的蠢蠢欲动的杀气。

    云季却在这时适时地救了我一回:“既然没有人要说故事了,那么各位就对主上说说你最想对她说的话吧,我相信你们来到这儿一定都有很多想要说的话。”

    听到身后有拍桌子的声音,我回头看去,是煞拳帮那一桌发出来的声音,头发花白,长发披散的帮主竟然唯唯诺诺地看了一眼旁边一个身穿天蓝色长衫的清秀少年,那少年似乎在用眼神示意他站出去说话,眼神透着傲慢和颐指气使,再仔细一看,却发现他身边另外四个少年都无一不是面容秀丽更甚女子且目光肃厉地盯着他,似乎他们才是掌控了大权的人,而这个帮主更要看他们的脸色来行事。

    而且,他们个个都把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似乎蓄势待发亦或是早就剑拔弩张。

    可…等等,煞拳帮不是以拳脚功夫闻名的帮派吗?几乎个个都是靠着赤手双拳打来的天下,可他们怎么都带着剑呢?

    这太奇怪了!

    面对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那老者似乎还在犹豫不决,就这么半站不站的瞬间,他身旁一个红发的华衣男子就先他一步站了起来,老者颤颤巍巍似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地坐了下去,他身边那个蓝衫的秀气少年突然狠狠一拽腰间的红绳,其他四个少年也是同时一拽,那老者顿时面色扭曲,痛苦得差点滚下座椅。

    “这是…?”我喃喃低语。

    “想不到堂堂帮主竟然如此狼狈羸弱,就连随身的弟子都可以随意羞辱打骂于之。”旁桌一个眉目英气的男子讶然说道。

    我瞟一眼他的题纸,倾血山庄。

    前朝皇室遗孀,血统纯正,心高气傲,更是向来不正统的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自诩一腔宏图大志,奈何早已改朝换代。前朝荣华皆似霰,今朝尽还倾城血。

    “我倒是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煞拳帮的弟子,怎么人人都带着佩剑?”幼鱼不知也看了多久,竟然冒出了一句话。

    桥薛听了这话突然有些急躁,回身一拍桌子,说:“你们管他是不是,有人站起来要说话,你们都看不到吗?”

    突然觉得他的急躁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想又觉得说无可说,就看回了那个华衣的红发男子。

    其实也不尽然,那男子的发色是大片大片的红黑交错的渐变颜色,走路笔挺而又霸气,宽直的肩膀将衣服撑得摇曳生姿,方方正正。但相比较,相貌就有些妖气了,尤其是目光流转的时候,余光都带着诱惑人的傲慢。

    “闻人九色,九色镇魂教教主。”

    我心中一惊,在之前来的路上,连阎充说到这个教主时的语气都不免带着避而远之,因为他的手腕狠毒和做事决绝实在是世间少有,我实在是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妖气冲天的男子会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不过再仔细看看又忽然之间深信不疑那教主就是他,因为只有这样妖艳不可方物,只有这样目中无人,只有这样的与阴毒化为一体,才能闻人识色,闻色识毒,才能继承下世间最毒的毒药。

    赤、橙、黄、绿、蓝、靛、紫、黑、白,世间至尊九毒便是九色镇魂教的镇教之宝,毒性依次渐进,色香味依次化无,而这剧毒下尸骨无存的则是亡魂。

    闻人九色一扫长袖,为自己清开道路,缓走两步,说:“千寻姑娘的美貌鄙人曾在三年前有幸一睹,那可真叫有美人兮,见之不忘,长思更觉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浑然天成,我相信,你若是选了我那定是佳偶天成,笑傲江湖。”

    “呵,你这话夜未免太夸大口,太目中无人了吧。”一个面色苍白,语气阴森的男人不屑地看了他几眼,如鬼魂僵尸般跨走几步,他身上叮叮当当挂了很多大小不一的骷髅装饰和骨制品,森森笑得人发渗,“九色教主当真是厉害啊,意气风发啊,以为有了世代传承的镇教之宝就能高枕无忧,就能改头换面了,若真是千寻姑娘下嫁于你,就凭你长得这番骚气入骨,还不如跟个姑娘过日子,免得半夜梦醒被一个照镜自怜抚摸鬓角的男伶给吓着了。”

    这个就算他不介绍自己,我也能看出来他是谁,这么多骨头饰品,一定是鬼骸寨的寨主,仇鬼报,没人知道他的原名是什么,只知道他原先已经是一个躺在死人坑里的尸体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从尸底下爬了出来,也许是真的死的太冤,也许是还有什么仇恨还等着狱鬼去给他报回来。他曾经将死人坑填平转而建出鬼骸寨的时候,就放出过这样的话“恩怨情仇江湖血,不问苍生问鬼神!”

    那红发男子眯起了眼睛,斜斜一看来人,竟有三分惊讶三分闪烁,但气势不减:“哼,你若是这般小瞧我的至尊九毒,我现在就可将你化得尸骨无存。”

    “哦,是么,难道九色教主不知道我曾经就是个从尸堆里爬出来,硬闯过鬼门关的人么,只怕是再毒也毒不死的,更或许,我甚至比教主你还要懂得这至尊九毒。”

    闻人九色促了一步,详装镇定,说:“阁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寨主,吾乃名门正派,不与蝼蚁一般计较。”虽说气势还在,但这句话谁都听得出,他是在有意避开仇鬼报,他在害怕他。

    “真是没想到一向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九色教主也会怯战,还是说你这个名门正派教主的位置来的见不得光呢?我想你如此这般追求千寻姑娘,一定是早就忘了前教主当年对你的宠爱有加了吧,可是总还有人知道你当初是怎样的奴颜媚骨,你当初是如何的张腿卖股的。”

    闻人九色脸色一红,气急败坏:“本教主给你脸你不要,竟敢在这里说这些下流无耻的话侮辱本教主,今日我就要填平你的鬼骸寨,让你再躺回死人坑!”

    说着,他一扬长袖,就要飞身掐他脖子,可仇鬼报依然面色不改地站在原地,垂目于地,看上去有些忧伤地开口:“你既然杀了他,篡了位,得到了自由,又为何还要叫他的名字。”

    闻人九色瞬间睁大了眼睛,手爪在离他脖子一寸的地方停住了,然后不可置信地开始颤抖,左手抓着右手,浑身颤抖,泫然欲泣地看着他:“这些事…你,你到底是谁?”

    仇鬼报看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冷笑两声:“你不是闻人九色。”说完,转身回了座位。

    九色镇魂教的其他两名教徒赶紧跑过来将早已失态的教主搀扶下去,而我们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场好戏,也许是最近敏感的事情太多,我竟然七七八八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一点端倪,虽然那个仇鬼报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似乎闻人九色他不叫闻人九色,他曾经是前教主的男宠,但不知为什么将前教主杀了然后自己篡了位。

    “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问千寻姑娘你,不知可否冒昧?”一个剑眉朗目,身材瘦弱的黄衫男子从座位上“飘”了出来,不用怀疑,确实是飘出来的,他走路脚后跟不沾地,步法又轻又快,几乎就是在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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