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瑚哥儿怎么会得天花,这得了天花怎么还能见风,底下伺候的人呢,张氏呢!”孙氏一下子气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惹的上头的茶盏集体跳了跳,这手力,底下的丫鬟们一下子就跪下了,李氏上前跟着金花儿一把扶住了老太太:“老太太,别着急,别气坏了身子。”

    “去,把张氏给我叫过来,她是怎么做的太太,自己儿子生了水痘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到底瞎忙个什么!”孙氏气的眼前发黑,整个人都往后躺了去,她自己伸手一把拖住了椅背,缓了趋势。不对,不能这么算了,正好,孙氏双眼一睁,立马吩咐金花儿贴过来,吩咐了两句。

    等着甄舍跟着张氏前来的时候,就见着老太太躺在矮榻上,额头带着抹额,双眼紧闭,一手撑着额头脸色发白。甄舍忙上前请安,之后又问了一旁站着的太医如何。

    “不过是气急攻心,养养便好了。”老太医一边说着一边搭上了老太太的脉搏,侧过身子挡住了甄舍的视线,手力捏着银针,似乎往哪里扎了一针,而后孙氏忽然咳嗽了两声,只听噗的一声,身边的几个丫鬟约好了一样一声的尖叫,听的人胆颤。甄舍忙上前,就见着太医手中的白拍子上鲜红的一抹血,饶是甄舍这个没心没肺的都看的心惊。

    老太医把帕子往药箱盒子里头放下,吩咐一旁的丫鬟给孙氏拍背:“无妨,只是些淤血,吐出来就好了。”他话音刚过,孙氏就哼了一声,缓缓转醒。

    “老太太,你觉得怎么样。”旁边几个站着的都围了上来,李氏站在左侧老太医之后,甄舍则站在老太太右边,张氏站在甄舍身后,外头更是围上了十来个端着水,端着药,托着盘子,托着帕子伺候的下人。

    孙氏开口便是哭腔:“我可怜的瑚哥儿啊,好好的,居然的了水痘不说,还着了风,我可怜的瑚哥儿啊,你这个毒妇,害不死我儿的独子,你不甘心啊。”孙氏伸手就一指张氏,眼神里尽是怨恨。

    “这如何说的,老太太,张氏怎么会还瑚哥儿,那是她自己的儿子啊。”甄舍忙劝着,这自己老婆虽然娘家穷了一些,可是教导是好的,平日里自己也是给了脸面的,更何况之前还是张氏一手把着甄家管家的事情,怎么如今忽然这样说了。

    张氏原本并不知道甄瑚生了水痘,只是听着老太太一说,先是一惊,后又想起什么叫害不死我儿独子,难道害甄珠的事情暴露了?她扯着帕子,一时思绪万千,倒是忘记反驳。等着想通之后张氏立马就跪下了,不过她因着担心自己的身子,想的也太多,跪的更慢了,结果让老来成精的孙氏看在眼里,这下是真的不能再用了,孙氏在自己心里叹可口气,而后看了李氏一眼,下定了决心。

    “你且说说,瑚哥儿都已经发了两天的低烧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为何不知,如今又放着瑚哥儿在外头疯跑,要不是那宋大的小女儿刚刚得过水痘,此刻哪里还有我孙子的命,我可怜的舍哥儿,你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啊。”孙氏一边撑着身子,一边指着张氏,回头又抓着甄舍的手不放。

    甄舍忙道:“想来是她忙……”再忙也不应该忘记儿子,更何况自己跟她就这么一个嫡子。甄舍想起前两日张氏因着怀孕的妾室给自己脸色,这有情调的时候吃个小醋是情趣,这会反倒忽然就多了心了。

    孙氏向来会说话,她又是宫里出来的,但凡府里的事情哪里是她不知道的,她现是叹了口气,之后摸了一把眼泪:“算了,我也不说了,你且去好好照顾瑚哥儿算是将功赎罪了。”

    张氏脸色一变,愣是没接话,这下连甄舍都觉得奇怪了,莫非,真的有什么事?

    钱嬷嬷忙上前,跟着张氏跪到了一起:“请老太太赎罪,太太刚刚查出了身孕,平日多有瞌睡,这两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这才对着瑚哥儿少了几分的关照,万般不是太太愿意的。 ”

    甄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这孙氏如今卧病在床,自己太太如今才爆出此等消息,委实不知道如何反应,他脸上似乎过了一阵的喜色,有过了一阵的尴尬。

    孙氏仿佛是真失望了,听罢摆了摆手:“如此,你便回去吧。”

    张氏握着钱嬷嬷的手慢慢的起了身,而后弯了下腰给老太太请了安,转身就要走。

    “如今既然你不方便了,便将这管家的一应事物交给二房吧,省的劳累着你。”孙氏慢吞吞的说完话,而后一手握住了甄舍的手腕算作安抚,一边看着张氏的背影。

    张氏扶着钱嬷嬷转过身应了一句:“如今这管家的牌子并未带在身上,还要劳烦弟媳一道去大房里拿。”她脸上不卑不亢,嘴角微勾略带些笑意,“要说不是老太太疼我呢,也只有老太太替我着想了。”她说着脸上露出了某种红晕,眼似水波浅痕,就那么看着甄舍。

    “你那屋子里指不定谁也得了水痘了,别让人再进了,你回去也换一身衣服,若是没事便在自己院子里修养。”孙氏冷冷的就把他的提议给拒了,“一会我吩咐人去院子口接着,你且去吧。”

    张氏扶着钱嬷嬷就回去了,甄舍看着张氏走了,也想跟老太太告辞,老太太吩咐李氏帮着去安排一下人手:“吩咐人去打扫干净了,供上痘疹娘娘,让所有跟瑚哥儿接触过的人都让他们在自己家里带上半个月再来,吩咐去寻两个太医,轮着给瑚哥儿看病,不到十二天便不要让他们走。”

    李氏应了一声,而后给甄舍请了个安,便出去了。

    甄舍知道这是老太太有事要跟自己讲,只是他做惯了媳妇跟母亲之间夹板的,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是自己媳妇不聪明,有些时候会觉得老太太有些苛刻,又一想孙氏原本就不是自己生母,能做到这等地步已经是不错了,有时又想明明不是亲生母亲,如何要管这些事,不过想起甄府跟自己府邸的情况,他又淡定了,他的兄弟哪个都没自己过的奢侈。

    孙氏只看一眼就知道甄舍在想什么,偏偏她今个就是要把张氏踩老实了,新媳妇进门这些年,她委实对的太好,如今倒是有些收不住了。

    “我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只觉得你们夫妻,若是我操多了心总让你举得不自在,你原本也是爷们了,只是这后宅的事情……哎……如今你媳妇又有身孕了,我实在太过担心,若是她日后对着瑚哥儿不好,你且将瑚哥儿送到我膝下,我自然像当初照顾你一样的对着瑚哥儿,等着日后成才你若是想带回去,我自然也是不阻止的,我老了也不求个什么,只是瑚哥儿,哎!但凡日后有个三长两短实在对不起你啊。”

    甄舍被老太太的两个哎给听得心中一阵,他看了一眼,原本满是人的屋子此刻就剩他们两了,甄舍搭在孙氏身上的手一紧……

    “那年你媳妇连着四五年没孩子,便去庙里求了菩萨,让送她一个,等着回来你们便有了瑚哥儿,我自然是开心的,只觉得不管是儿是女,不管是先开花还是先结果,总是你的孩子,平日里我也不愿让她不开心,只想着若是对她好些,自然是对你好些的,你看这满城的婆婆,哪个不是拿着媳妇磨砺的,早晚请安,吃饭的时候站着伺候,我记挂你媳妇的身子,连着生病都没让她来,你也是应该晓得的。”要说孙氏的厉害,自然是她十年如一日的对着一个人好,甄舍便是如此,在他心中凡是甄应嘉有的,他也绝对有,只不过是甄应嘉的父亲争气,自己父亲不争气,这才导致自己官路不顺罢了。

    “老太太如此一说,倒是让儿子倍感羞愧了,只是这事跟着瑚哥儿有什么关系,怎么说那瑚哥儿都是从张氏肚皮里出来的。”甄舍性子有些急,他开口便粗糙了,只是又想起这是孙氏面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是在他那些狗肉朋友那边,别说是等了,直接就拍着桌子喊着烦烦烦了。

    孙氏把甄舍的胃口钓了起来,而后就看着甄舍道:“当初瑚哥儿一落地,太医便说你太太伤着了身子,原是因着骨子太弱,便是瑚哥儿也是难得,谁知道你媳妇一味的怨着瑚哥儿,平日对他是多有放纵,如今她又有了身子,生个姑娘还好,若是个哥儿,只怕瑚哥儿受苦,到了那时,你且把瑚哥儿养到我这处,虽说迁怒是人之常情,只是你这个媳妇,确实有些心狠。”

    甄舍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忽然想起刚刚张氏说因为自己有了身孕所以对着瑚哥儿的管理就松了,这哪里是松了,她肯定是觉得瑚哥儿不好呆在自己身边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这一胎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她就如此轻慢自己的嫡长子,真真是个偏心的妇人。

    “还有一事,我不知道该管不该管。”孙氏一脚踩完,又准备踩第二脚,甄舍有些吃不住,一把握住了孙氏的手:“老太太有什么便说吧,都是儿子不孝,娶了这样的媳妇。”

    要说张氏到底是谁主张娶的,现在甄舍已经说不清楚了,似乎是孙氏牵的线,可是当时做媒的却是自己生母那边的人,要不然怎么会有书香门第的人嫁给自己呢。

    “你那个媳妇是好妒的,昨个听着消息,说是你院子里的那个姨娘,硬是在她身边伺候了一天,临了夜就见了红,好在大夫请的早,孩子没事,我原本今天是想跟她说这些,谁知道瑚哥儿就见了喜了。”这做娘的做了孽,报应到儿子身上了。孙氏自己是没这么想,不过到底是让甄舍这么想了。

    “这样一个毒妇,这样一个毒妇。”甄舍念叨了两句,到底是跪在了孙氏面前,“只求老太太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饶她一次,我必与她较真,且看她日后是否改正,可好?”甄舍问的很心虚,他低着头。只觉得好在如今这些事都是自己院子里的,还能帮着张氏一二。

    孙氏双眼一眯,果然养出了个白眼狼,连自己的子嗣都不关心,好在自己还有应哥儿,可惜养了这些年啊。孙氏懒懒的往矮榻一靠,难为自己这把年纪还要唱这出戏,算自己活该,出了宫就忘记了这人心险恶了。

    “你去……”孙氏正准备让甄舍走,结果甄应嘉就一脸怒容的进来了,见着甄舍正跪在孙氏面前,便开口:“正好大哥在,今日便请大哥给弟弟一个说法吧!”

    甄舍回头就见着出息的甄应嘉满身气势的一撩袍子,而后抱拳给孙氏请了个安,之后看了甄舍一会,回头就吩咐:“同福,把人给我带上来!”

    外头的同福应了一声,拎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夫人就进了屋,而后跪在角落:“污了老太太的眼,还请老太太赎罪。”

    孙氏摆摆手:“无妨,这是?”她有些不认得这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因为那面容上尽是污垢,身上的衣着倒是像府里的下人,等等!“难道是张氏的奶娘?赵氏!不是说已经被火烧死了么!”

    甄舍又听跟张氏有关,忽然觉得今天是不是府里的人一齐要对付自己老婆,结果这个念头还没转,就见着甄应嘉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道:“自从大哥进了我府里的门,代替我在母亲膝下孝敬,对着大哥我是万般敬重的,老太太就我一个儿子,平日里尚不知手足之情便进了宫里,见着人家的兄弟齐心协力,我便想着若是我也有个兄弟便好,等着到了金陵,知道有了哥哥,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但凡是哥哥的事情,我无不用心,且问哥哥,如今到底是你还是张氏要害我父子性命!”

    “什么叫害你父子性命,难道当初害甄珠的人查出来了?雍王告诉你了?”孙氏原本躺着的人,直接站了起来,起身到了甄应嘉面前服了自己儿子起来,想了想到吩咐甄应嘉去扶甄舍。

    甄应嘉早就清楚这是张氏的主意,可是若是要说自己这个便宜大哥知道不知道,他就不清楚了,一个床榻上睡着的人,若是半点不清楚那是不可能,偏偏这人也没阻止,一斗米的恩,一升米的仇!

    问题是甄舍真的不知道啊!他要知道早就去阻止张氏了!甄府能有今天据对是甄应嘉的功劳,若是他死了,甄家哪里还有未来,自己哪里还有清闲日子可过,况且甄应嘉才三十多,等着日后平步青云不是不可,但凡这个弟弟提拔自己一下,他如今都一辈子不愁吃喝,日后更是子孙后代的福气啊!

    “那个短视的娘们,那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对毒妇!”刚孙氏骂张氏时,他还有些心疼媳妇,结果这会他倒是觉得孙氏骂的对!就是毒妇!要害死自己一家的毒妇!

    “二弟,你且等着,我去抓了那毒妇过来,给你赔罪。”甄舍说着便跑出了门。

    孙氏见着甄舍出门,又听着他的脚步远去,这才看着甄应嘉:“你且抓住把柄了,前后跟我说说,张氏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不然也不会花费你一两个月才刚刚查出来,哪来的消息?”

    甄应嘉便将同福出门之后到雍王别院接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是雍王说的,底下跟张家人接头的也查出来的,拎出了一条的线,他们原是做惯了的,本想过年的时候拐了珠儿走卖了去,谁知道那么寸,正巧遇到事,也是珠儿福气大,幸得雍王救了一命,便是那凶手的尸体也找到了,处理尸体的正是那赵氏的儿子。”

    说着甄应嘉就指了指门边疯疯癫癫的赵氏,又从身上掏出了五百两的银子:“这些就是当初买通人的银子,原本是过年的时候发给那些下人的银钱,皆是镏子,确实是咱们甄府今年吩咐人打的,原本这样的东西是做不得证据的,不过偏偏今年来的人是新手,还指给我们一家打过,上头皆有新器的刻痕。”

    孙氏懊恼一巴掌要往自己脸上拍,甄应嘉忙抓住了母亲的手:“这是作何?”

    “幸好你没出事,幸好你没出事,那毒妇哪里只会对付珠儿一人,你别瞒着我,我虽年纪大了,眼睛却没瞎。”孙氏扶着甄应嘉就哭了一通,喊着心啊肝的,“这是要挖我的肉啊,要挖我的肉啊。”

    收养甄舍原本就是老太爷的主意,因为两人只有一个儿子,又以为日后必定是留京的,老太爷看着兄弟那边不成器,也就想着选个出息爱念书的养在膝下,日后也算是甄应嘉的帮衬,原本就是堂兄弟呢,跟着亲兄弟又有什么分别,孙氏却觉得不好,这宫里亲兄弟都能为着那个位置争的你死我活,甄府到底不是平常人家,只是她拽不过老太爷,因此对着甄舍是花费了大力气去拉拢的,除了二十几年也确实处处感情了。

    甄应嘉扶着孙氏就上了矮榻休息,之后又是一阵的安慰,孙氏这才拿着帕子擦去了眼泪,只是两人等了一会不见甄舍回来,只得来一个下人汇报:“大太太见了红,如今正喊了大夫了,大老爷说他日后肯定会给老爷一个交代的。”那个小人是个面生的,原本就是在大房那处看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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