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自幼娇生惯养,很不习惯站着练字。在庭芜阵亡没多久,他也开始抖腿。然而康先生对他远远不如庭芜和气,看见了也装没看见。男人顶天立地,怎可与小女子一概而论?要不是庭芳确实逆天,康先生对她根本不会有任何要求。就如庭瑶庭珊,别欠作业就成。做的好不好完全不关心。说白了,做不做是态度问题,做不做的好是水平问题。换言之,女孩子只要态度好即可。

    就在陈恭实在站不稳的时候,庭芜又慢悠悠的挪到墙壁前,执笔开拔!陈恭快疯了!叶家全特么是疯子!疯子!你个萝卜头要不要那么拼?你要考科举吗?不考你站着练个屁的字啊?扭头看陈谦,只见他虽有薄汗,却全神贯注,一笔一划的写着,只得咬牙再坚持。陈谦也累,只是心里单想着怎么写好,便忽略了累。陈恭相反,他单想着怎么熬过去,越写越累,字逐渐从楷,再变成鬼画符。把康先生气的倒仰。

    终于听到几下清脆的敲击声,叶府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陈谦醒过神来道:“结束了?”

    庭玬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道:“嗯,整一个时辰。这是站着练的,歇会子还得坐着练。”

    陈谦暗自点头,叶府教学确实严格,在这里上学比外头强。

    陈恭扭着身体,无趣的看着陈谦与庭玬说话,又扭头看庭芳,正在教庭芜:“这里不对,写急了。写字别只顾写,落笔之前得想。想明白了再动手,宁可慢些,也别错了。好好写一个字,比胡乱写十个还强。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把时间用在刀刃上,才事半功倍。”

    庭珮竖着耳朵听着。

    只听庭芳又指着一个字道:“这个字,你觉得容易写吧?”

    庭芜点头:“四平八稳,笔画不多不少,最容易写。”

    “所以僵了。”庭芳道,“琴棋书画总连在一起说,那并非胡乱凑做堆。书画同源,四平八稳的字想写出味道,光下死力气练也不是不行,只太耗时。我方才说了,事半功倍。你问先生去学几笔画儿再写,又有不同的想法了。”她的画乃陈氏亲传,在庭芜没有完全舍弃周姨娘之前,不宜引荐给陈氏。陈氏虽然单纯,但不愚蠢。替人做嫁衣的事是决计不会干的。唯有人心能换人心,庭芜不用心去换,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去找康先生,他是家里重金请来的先生,教的天经地义。何况庭芜乃庶出,将来的婚事会比她艰难,抱好康先生的大腿也是一条出路。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女徒弟跟女儿差不了多远。康先生正经的两榜进士,只在同年同事里搭个话,就够庭芜受益无穷了。

    庭珮却在想:要练画么?要练么?要练么?三秒过后,举手道:“七妹妹,算上我,咱们一块儿学!”

    庭芳有点尴尬,庭珮真的挺认真的。在同龄人里绝对是个中翘楚。只是他乃真孩子,集中力不如她,所以吃亏。不过多个技能点是好事,死读书的人或许能凭借运气中秀才,但一定走不远。想考进士眼界开阔是基本素养。便没出声打破,只笑着看他们兄妹去磨康先生去了。

    庭芳还有才艺要学,与康先生告辞。康先生嘱咐道:“路上仔细些,今儿下雨了,路滑。”言语里满满都是慈爱,陈恭从来没被任何先生好声好气过,简直羡慕嫉妒恨!

    然陈恭实在不想呆在闷死人的学堂,看庭芳撤了,他也跟着撤。陈谦见他今日学了大半天已是难得,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他往外溜。

    叶府对陈恭而言是生地方,他出了学堂便无处可去。在东跨院晃了一大圈,发现杨安琴不在,问了丫头才知道,又去找姑姑了。只得往陈氏屋里去,果然姑嫂两个对着料子比划什么。

    “姑姑日安,娘日安。”陈恭出声打招呼。

    杨安琴见儿子回来,笑道:“累了么?累了就去睡一觉,醒来再用功。”

    陈恭挨着杨安琴坐下:“累的很了,不想睡。”

    “那去东屋找你四姐姐玩,”陈氏不知不觉的插了一刀,“她正练琴,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们下棋吧。”

    陈恭呆了半晌,才喏喏的道:“她还没学够!?不午睡的?”

    陈氏又不知不觉补了一刀:“哪有这个点儿午睡的?她从来不午睡,我们睡觉时她都在学里练字。回来了便练琴练画,再趁着天没黑做些针线。休沐日了才约着姊妹下下棋。若不是常常闹出些顽皮捣蛋的事,我都怕她闷出病来。”

    陈恭暗道不好!只觉后脑勺阴风阵阵。果然杨安琴的神色已十分不善。

    陈恭终于在心中呐喊:叶庭芳你就是我的克星!!!扫把星!我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写陈恭就来劲,哈哈哈哈,遇到学霸就是这么残酷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是怎么被学神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凌迟的!

    第55章 喵喵喵

    陈恭很郁闷。从杭州到京城,原本以为没有亲爹在身边日子会潇洒很多。万万没想到京城的日子比杭州还要暗无天日。

    在杭州是,家里请的先生只上半天课,并着重盯着陈谦。杭州的先生只有两个学生尚且照顾不到他,京城叶府十几个学生,必然更没空了吧?哪知叶府的学生一个比一个自觉,便是不认真学习的,也坚决不违反课堂纪律,宁愿发呆也不做小动作,闹的康先生无数空闲盯着他,实在苦不堪言。每日上课如同上刑,好似凳子上有无数小钢钉,刺的他时时刻刻想逃离。

    康先生比陈恭更痛苦,他多年前在老家教书混饭吃的时候,遇到过不少熊孩子。可等他考上进士后,再没吃过苦头。才罢官就被恩师弄到自家当先生,还报以相当的尊重。三位老爷不管心里怎么想,行动上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对他无限尊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叶府孩子们心中才有不可撼动的威严。

    有了威严,许多事就顺利了。他一个人教十几个学生,却不觉得很累。学生乖巧,别说十几个,几十个都不在话下。看他还能时不时码个字出版个美食文就知道日子有多么逍遥。可自打陈恭到来,他就没安生过!只觉得对着陈恭一人,比对着整个学堂的学生还要累。

    要管纪律,就得延长教书时间,这还没什么,重点是陈恭的基础估计只比刚出生的小八略好一点。作为人品绝佳,十分负责的老师,可谓是操碎了心的重点辅导,更是耗费无数精气神,还毫无效果。才上课三天,师徒二人就已互看不对眼,彼此都遭受着难以言喻的折磨。

    除了康先生外,陈恭还有个大仇人,那就是头一天上学就与他打架的叶庭芳。自古以来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头号大敌,该大敌还住在隔壁,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论文化成绩,仅次于比她大七岁的陈谦;论艺术修养,叶府十几个孩子无人能敌;论打架水平,别人不知道,陈恭是知道当日到底吃了多大的亏;非要说弱点,撑死了挑剔她刺绣功夫不好,她还敢说“你行你上”。陈恭只觉得对着只铁刺猬,全然不知如何下口。觉得他自来京城后就各种不顺,全是庭芳害的。

    两厢夹击下,陈恭只觉得在叶府上的三天学,比过去上的三年都累。坐在课堂里听着康先生的天书,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觉得前路漫漫,仿佛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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