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兰针线做的多,与庭琇两个算姐妹里拔尖的。此刻也不得不服。见苗惜惜做的是个深色的挂件,便问:“是给你哥哥做的么?”

    苗惜惜腼腆的点头,轻声道:“眼看着要夏天了,给哥哥做个扇坠儿。”

    叶家众女都有些尴尬,长那么大,谁也没想起到了季节该给兄弟们做东西。不在学问上坑的他们想去上吊就不错了。尤其是庭芳,绝对的各种翘楚。庭珊就笑推庭芳:“看见没?学着点!”

    庭芳笑了一回,摆手道:“下辈子都学不来,还是饶了我吧。”

    庭珊笑道:“你就是顶顶儿懒的那个,还是多早晚做的猫头荷包?还尽偷懒,全用拼布,一朵花儿都没绣。”

    庭琇道:“还是大伯生日时见过四姐姐的针线,后来再没见着。你仔细手生。”

    庭芳无所谓的道:“手生就手生,男人也未必个个写的好字做的好诗,凭什么叫女人个个都做的好针线。再说了,倘或有人嫌我做的不好……”庭芳挤眉弄眼的道,“不是还有言传不如身教么?”

    上一个享受“言传不如身教”的便是被庭芳打了一顿的陈恭,众姐妹齐齐笑出了声。唯有苗惜惜不知典故,只得陪着干笑。

    庭兰忽然压低声音道:“四妹妹,听说你那丫头跳井了,所为何事?”

    振羽跳井那么大事是瞒不住的,庭芳索性大方的道:“我好心替振羽寻个婆家,她爹娘偏叫拿二十两金子的聘礼。那家子不过乡间地主,哪里拿的出来。便来人说娶不起,只得作罢。振羽娘不怪自家聘礼高,反赖振羽不争气。她一个姑娘家,有什么争气不争气的。可她想着被夫家退了婚,脸上没光,就跳井了。昨天夜里救上来,昏了好久,待醒过来时,说是耳朵听不见了。家里乱糟糟的,我且没去瞧她。”

    庭兰道:“不过一个丫头,哪里就要你去瞧了。打发个婆子去看看都是抬举了。”

    庭芳但笑不语,庭兰是个古人,她天生的阶级思想,自己却还是有些做不到漠视人命。振羽实在太不争气,先就应该拦着父母不许收聘礼,拦不住可以报她知道。岳家得了□□消息,肯定要退婚的。谁没事想娶个扫把星回家?哦,娶个媳妇附送灾舅子一枚?多想不开!因此果断就放弃了婚事。

    等岳家一撒手,袁家整个就傻眼了。先前他们也不敢喊那么高的聘礼,只不过试探几回,岳家都一副非要求娶的模样,才狠心加到二十两。原本岳家凑银子都想娶,只庭芳断了岳家的念想,连不上叶家的线,岳家当然不想欠一箩筐人情与金钱,必要毁约。袁家偷鸡不成蚀把米,既可惜到手的银子飞了,又怕庭芳怪罪,忙乱之下只好拿着振羽撒性子。

    而振羽先被庭芳撵回家,又被人退婚,加上父母的责打,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终是闹出大事故来。庭芳不住冷笑,阶级社会里,一个丫头也敢收二十两金子的聘礼。婚姻结两姓之好,袁家是狐假虎威的忘记自己是狐狸,只把自家当老虎了。宰相门房七品官,不过是个形容词,还当真以为自家的女儿是官小姐了?庭芳痛恨阶级社会,不代表她能天真的觉得只要她痛恨,就不存在。

    在社会上打滚,第一条便是活下去。不单要活下去,还得活的好,活的风光,才能一点点改善周遭的环境。就如她,因为在家得宠,才有能力给自家丫头寻个好婆家。她若是庭兰那样子,又能护的住哪个?事到如今,她依旧能给振羽一个活路,靠的便是她本身的实力。吃透规则才能玩转规则,蒙头往里冲,只能是作死。

    提到振羽,庭芳就没了多少兴致。姐妹们说了一回闲话,就到了吃中饭的时候。陈谦等在考场里吃窝头,女孩儿们却在厅里挑肥拣瘦。庭芳本不爱家长里短,只是有些“功课”实不能落下,不说彩衣娱亲,至少该出现的时候得晃荡晃荡,打个花胡哨方显的周全。吃了饭,却是再也不想浪费生命,跟长辈们打了声招呼,自回房研究数学去了。

    庭芳先前出的两本几何是为了逃出一线生机。如今不着急了,就可以缓缓图之。一本《平面几何》,一本《立体几何》,才问世,她再出《解析几何》就太虐人了,因此又回头去梳理代数相关的资料。

    很多人有一种感觉,假如小时候数学学的不好,后面几乎是无力回天。这个小,普遍小到了小学一年级。一年级开始正式接触数学,别看都是很简单的加减,里头全是数学最基础的思维与逻辑。所以只要一年级没跟上,后面唯一能跟上的方式,就是从一年级的内容开始补。哪怕四则运算,好似高年级的人看着容易,但要不理解,也就是会去菜场买个菜,完全不能说自己学过数学,撑死了叫学过算术。因此,庭芳尽管是从最原始的代数开始整理,依旧很认真的在思考每一个问题。果然就发现了她曾经以为容易,就忽视过的亮点。

    数学就是这样迷人,它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宇宙真理。它可以归纳世间一切,哪怕是音乐都离不开它。中国重词句、日本重旋律、欧洲重和弦。为什么欧洲会重和弦?因为和弦就是非常经典的数学题,古希腊的数学家发现了这个规律,流传到整个欧洲,奠定了欧洲音乐的基石。庭芳恰好抽时间在学筝,可以连筝带数学一块儿玩,想想就带感。

    不知过了多久,陈氏与庭瑶从正院回来。才进家门,庭瑶就对丫头说:“把四姑娘叫来,我有话同她说。”

    丫头找到两眼放光的庭芳,死乞白赖才把人拖到上房。庭芳嘟着嘴抱怨:“正耍的高兴,你又叫我做什么?离吃饭还早呢。”

    庭瑶道:“你就知道吃!我实跟你说,振羽他们家不能被撵出去。你瞧瞧你,打今年起,就撵了三房人了。还不算被牵连的。你还要名声不要?”

    陈氏也道:“振羽家里,实不与你相干,偏是你的丫头,外人说起来哪里分的那么清楚,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吧。”

    庭芳立刻喊冤:“分明是二婶叫撵的,我难道驳了二婶的面子不成?”

    庭瑶呵呵:“你驳人面子的时候还少了!”说着冲胡妈妈使了个眼色,胡妈妈点点头,带着丫头们退出了房间,留她们母女三人说话。

    庭瑶见人走干净了,才问:“我早想问你,偏事多忘了。你同二婶怎么回事儿?还好成一个人了。实话同你讲,二婶可跟娘不一样,满肚子心眼子,你仔细些!”

    庭芳摊手:“也没什么,告诉你们也无妨,只别同别个说去。她想老太爷更看重庭珮,自是要跟我结盟。我也觉得庭珮或有作为,同她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不好。”

    庭瑶冷笑:“她哄你,你便真信?你是与虎谋皮!”

    “我又谋她什么了?”庭芳正色道,“大姐姐别小瞧了她,她不同一般内宅妇人,再没空跟我掰扯那些小肚鸡肠。如今外头乱成什么样了?我仿佛听见有人说太子的闲话,不是有心人放出去的,谁敢?咱们家抱团打架还来不及呢,她算计我半点好处都没有。老太爷还在,且没到争家产的时候。何况她争的也不是浮财。”

    庭瑶听闻,沉默不语。不争浮财,那就是争资源了。朝东间撇了一眼,微微叹气,小八实在太小了。的确只能靠庭珮接上。

    陈氏就是个傻白甜,跟她说外头的事,浑身长嘴都说不明白。见庭瑶不说话了,又看看庭芳,而后才道:“你就是天生的魔星!我是欠了你的债才叫你当闺女。你道这两日多少人家来说亲么?”

    庭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么?”

    陈氏道:“不是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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