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古代对识字儿基本要求是“识文断字”,没有标点符号,断句尤其重要。因为断句还闹出过很多争论,例如最经典的“民可由使之不可由知之”就断出了无数版本,连童生都考不上的主儿,别把她的丫头带沟里去。不是白话文的世界真讨厌。庭芳不得已,一面使人往别处寻先生,一面征用的正院外院的东厢作为学堂亲自授课。

    庭芳出手,必然是德智体美劳综合发展。养老的华松被调过来当体育老师。第一堂就是教骑马,几个丫头看着高头大马,皆是一脸惨白。华松挥着马鞭道:“你们知足吧,便是在九边,也不是人人有资格学骑马的。比你们还精贵的东西,不是郡主,且轮不到你们摸呢。”

    房夫人也来凑趣儿,把自己两个丫头扔给了华松。一行八个丫头里,倒有六个是美人。徐家院子里没有马场,直接在院子外头的空地上,引的路人都站在远处围观。教了半日,周巡检摸了过来,笑问华松:“有能跟郡主比的么?”

    华松撇嘴:“那个叫翠荣的还凑活,其余的不想提。”

    周巡检就问:“翠荣是哪个?”

    华松笑捶周巡检:“就打坏主意了,仔细郡主摁死你。她正没人使呢。”

    周巡检笑道:“便是我得了去,也不妨碍她给郡主使啊。咱们谁不是给皇家使的。你快告诉我是哪个。”

    华松隐晦的指了指:“那个穿水红衣裳的。要论长相,翠华更好些。”

    周巡检暗道:长的好有个屁用!暗暗记下翠荣,待下午上文化课,瞧她水平。如若文化亦拔尖,他定是要先下手为强的。

    课程快结束时,庭芳与房夫人晃了过来,都笑问进度如何。华松道:“还行吧,姑娘家能指望多少。想要骑成你那样,得下大功夫,学不好还得挨打。你告诉我个准信儿,要教到哪个程度?比着平姑娘是一种教法,比着郡主你,可是另一种教法。”

    庭芳歪头想了想,把丫头们都唤到近前,问:“女孩儿家把筋骨活动开来是顶顶要紧的,我不强求你们学成什么模样儿,但想要学骑射的,便提前说。”

    翠荣想都不想的道:“郡主,奴想学!”

    庭芳笑道:“行,只要想学的,就报名。”

    翠荣对华松福身一礼:“请先生不吝教导。任打任骂,毫无怨言。”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庭芳身边本来有两个丫头。那两个一团孩子气,但搁不住人家来的早。想要盖过前辈,必须努力上进。六个丫头,将来还要补人,不做拔尖儿的那个,做主子的未必就能都上心。就如在王府,小郡主要开蒙,伺候她的丫头们首选识字、次选骑马。瞥了眼庭芳的肚子,将来这位的儿女,必同小郡主一般文武双全的。混个半师,比单做个丫头可体面多了。

    庭芳的眼中闪出一丝赞赏!好丫头,是个人物。周巡检立刻顺杆子往上爬:“索性同郡主一般,连武艺都学了。我虚长诸位几岁,又在外头跑了几年,告诉姑娘们一句话,能打好过不能打。不说旁的,日后遇着夫婿发脾气,还能揍他呢!”

    一语说的房夫人直乐:“周巡检好一副师兄的做派。”

    华松大笑:“这可占周巡检便宜了。”

    华松才百户,周巡检是他正经上司。房夫人调侃的是庭芳这个师父,可不是华松。庭芳狠狠的踩了华松一脚:“闭嘴!”周巡检在军队必须有权威,上司的职责不单是管理下属,还得维护直属下属的尊严。否则他们还管个屁。踩完华松,又正色对周巡检道:“巡检得空,也指导一二。这老货的花拳绣腿,很不够看。”

    华松跳脚:“我怎么就花拳绣腿了?”

    庭芳哼哼:“等我生了,咱再练练?”

    华松立刻闭嘴。

    周巡检巴不得能多多靠近丫头们,忙不迭的应了:“我横竖是个闲人,东湖驻军不用怎么练,有空就过来瞧瞧。”周巡检的两套身份,在东湖时必然要表现的游手好闲。众兵士只当他职业拍马屁,替兄弟们从徐景昌手里挣吃的,都挺服他。他日常把练兵交给副官,自己则是多在军营那处。如今不过是腾出点空儿来宅子里晃晃。只管练兵的人,比徐景昌清闲多了。

    才开蒙,骑马先只练两炷香,之后都回房处理琐事。丫头不是小姐,主要任务是学习,旁的一概不论。丫头们还有活要干,打扫房屋、洗衣针线,都是耗时好力的事儿。从不曾剧烈运动的几个丫头,到了家里还不得歇。但看庭芳一直在做事,抱怨如何说的出口,少不得咬牙坚持。

    到未时,正是一日中光线最强的时候。庭芳领着丫头们进了学堂。因进度不一,只能当他们全是文盲,从一二三四教起。上完语文,顺道儿把阿拉伯数字教了。培训庭芳做的太多,深知如果一开始就说难,新人们先畏惧几分,学的比蜗牛还慢。但最初就一股脑儿砸过去,什么难易统统不说,一脸理所当然你就应该学会的表情,摸不清门的新人们晕乎乎的就全跟上了。文盲有文盲的好,她们就不知道此刻脱盲不需要数学。还当是个人都要学。

    头一日教的很简单,翠荣都懂了。可她只认得,不会写。拿着毛笔怎么样都别扭。看看周遭,都是这么着,稍微放了点心。咬牙回忆着方才庭芳示范的姿势,一笔一划的认真写着。钱良功背着手晃了进来,站在周巡检身后停下:“是手腕用力,不是手指用力。”

    周巡检早察觉有人,只没搭理。扭头一看是钱良功,庭芳家的先生,顿时肃然起敬,忙问:“如何手腕用力?”

    钱良功给纠正了半天姿势,又信步踱到庭芳方才示范时写的字跟前。看了一回道:“郡主还得练。”

    周巡检咋舌,郡主的字儿已经够好的了,还要练!?

    庭芳嗳了一声:“好先生,别落我的面子,我上课呢。”

    钱良功笑道:“学海无涯苦作舟,郡主还年轻,万不可自满。”

    “先生教训的是,”庭芳道,“日常任先生得闲了教两笔,如今先生同杨先生来了,正好替我补补课。那四书五经我可真丢的差不多了。前日还笑我们房叔叔不敢见康先生,我比他还不敢见呢。”

    钱良功道:“那玩意儿我要学的好,还做甚幕僚?大抵还能暂时对付着同郡主讲讲,将来小公子长大了,还是正经请他个两榜进士教去。”

    “比我强就行。”庭芳笑嘻嘻的道,“我不考科举,不会做八股都不打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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