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卜筮之道,起源悠远。

    刘伯温乃儒家圣人,善周朝龟甲卜筮,这不同于佛家圣人的五眼六通,能以精深佛眼,预凶吉祸福,观兴亡盛衰。

    墨麒麟从袖中取出一个刻满小篆的龟甲,又分别将紫金、金、银、铜、铁五种材质所制的钱币掷入龟甲中。

    “这是古秦术士的龟甲?”张永问道“传闻你有商朝的神龟之甲,为何不用?”

    “我未修成圣人之前,只能借用神龟之甲,窥测天道运行!如今荣登圣人大道,寻常龟甲皆可!”墨麒麟一边口咏卜筮歌诀,一边双手紧握龟甲,上下晃动,发出钱币撞击之声,最后逐个倒出。

    “卦象如何?”张永问道。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墨麒麟咏叹一句。

    紫禁城豹房祭祀庙宇中,四根金丝楠木柱子支撑起一只硕大无朋的龟甲悬浮在空中,龟甲上满是上古文字,就像一件瑰丽工艺品。

    郑黄道立于龟甲之下,口中念道“伏克飞神为出暴,飞来克伏反伤身,伏去生飞名泄气,飞来生伏得长生……”

    随着卜筮歌诀的迭起,龟甲急如星火的旋转,郑黄道说道“圣上,神龟之甲是豢龙一族用来沟通上苍的珍宝,传承百年,你有任何疑问,它都能解答,但至多三个问题,否则即便顺承天意,也会反遭天谴!”

    “朕明白。”武宗面向龟甲,闭息凝神道“我大明国运如何?”

    话音刚落,龟甲停滞,几枚钱币从龟甲中漏出,形成北斗七星状。

    郑黄道说道“七政星明,其国昌,辅星明,则臣强。”

    武宗闻言大喜,又问道“朝中黑白混淆,不能政令合一,朝中佞臣是谁?朕要除奸革弊!”

    从龟甲又漏出几枚钱币,呈五行变幻状,郑黄道严肃道“势同水火,龙争虎斗,圣上是真龙天子,佞臣是生翼白虎,劫难不可避免,但是五行相生相克,圣上必能化险为夷!”

    “白虎?你说的是仇昭雪?”武宗揣测道。

    “白虎煞星,命中劫数,顺其自然,国泰民安。”郑黄道说道。

    武宗见郑黄道说得似是而非,急忙问道“非血溅三尺,才能避免劫难吗?”

    不等郑黄道答话,一只乌鸦落入堂中,武宗为之一惊,结果乌鸦扑闪着双翼,唱道“天定劫数岂容更,窥泄玄机终枉然,哈哈哈哈……”

    “何方妖物?”武宗断喝一声,乍一看,乌鸦已了无踪影。

    “圣上,你怎么了?”郑黄道见武宗自言自语,心下奇怪。

    武宗如梦方醒,说道“郑老,乌鸦呢?”

    郑黄道如堕五里雾中,呆若木鸡的说道“什么乌鸦?”

    武宗捏了捏眉心,自觉眼花。

    “圣上,问第三个问题吧!”郑黄道说道。

    武宗定了定神,继而问道“顺妃怀中龙儿,可是未来天子?”

    神龟之甲旋转如飞,郑黄道大惊失色,掐指一算,面如死灰,一炷香后,神龟之甲方才静止,两枚钱币跌落,正好压在一起。

    “怎么回事?”武宗焦急问道。

    郑黄道诚惶诚恐,埋头不语。

    “难道是公主?”武宗问道“快说,朕恕你无罪!”

    “鸠占鹊巢,鱼目混珠,狸猫太子!”郑黄道跪伏在地。

    武宗脸色大变,额上青筋暴跳,张口骂道“术士,你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卜筮三卦分别是八卦、五行、阴阳。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龙嗣之卦,阴阳开明,而此卦阴阳颠倒,臣斗胆一言,顺妃所怀绝非龙种!”郑黄道沉声道。

    “如果事实非你所言,就引咎自裁吧!”武宗拂袖离去。

    翌日,紫禁城午门外,仇昭雪抚顺吉光的鬓毛,举目望去,冰雪覆盖的紫禁城,犹如镀上一层银辉,像极了浪漫缤纷的水晶宫。

    此时,桑中已回极乐峒复命,无怨与何欢则留宿在仇府,每日去锦衣校场任教。仇昭雪信守承诺,通过锦衣卫调查江湖情报,奈何翻来覆去,司空摘星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他只好先行着手黑风山之事,列数黑风山罪状,来请武宗下令围剿。

    仇昭雪径直行入豹房,一路上侍从们纷纷屈身行礼,随后在朝堂上见武宗愁容惨淡,同时刘瑾也在座。

    “奴才参见圣上!”仇昭雪躬身道。

    “仇卿,找朕何事?”武宗愁眉紧锁的问道。

    仇昭雪沉声道“奴才有一事禀报,浙江沿海盘踞着江湖门派黑风山。这群魑魅魍魉,勾结海盗倭寇,杀人越货,草菅人命;每年有上百名女子被黑风山掳走,贩卖到东瀛为奴;黑风山劫掠江浙运往京师的生辰纲,欺君犯上,以上三宗罪,万死不咎!”

    武宗攒眉蹙额的说道“岂有此理,仇卿,由你率帝师荡平黑风山!”

    “圣上,此事不妥吧,黑风山在江浙一带根深蒂固,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而且眼线众多,每每躲开官府的围剿!还是奴才率神机营前去吧。”刘瑾进言道。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神机营是大明的神兵利器,不能懈怠,那就劳烦刘卿了!”武宗看向仇昭雪,问道“仇卿觉得呢?”

    “刘公公运筹帷幄,黑风山指日可下,绝不会姑息养奸!”仇昭雪笑道。

    刘瑾眼神一厉“仇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行了,仇卿你先退下吧!”武宗说道。

    仇昭雪稽首,趋步而退,刘瑾敛容凝神,堂上归于平静

    “爱卿,朕有事问你。”武宗说道。

    刘瑾感觉气氛凝重,恭敬道“知无不言。”

    “平日里可有闲杂人等出入沁音阁?”武宗问道。

    “圣上,奴才一直跟随圣上,后宫之事是由太后掌管,圣上何不询问太后?”刘瑾说道。

    “神龟之甲推算出顺妃腹中胎儿并非龙子,若是实情,太后知道后,顺妃难逃一死,皇室丑闻,令人贻笑大方。若是虚假,叫朕如何相信郑老?黎民百姓如果知道朕听信鬼神之说,岂非受人诟病,遗臭万年?”武宗恼怒道。

    “圣上,此事交托给奴才,定查个水落石出!”刘瑾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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