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安看着跪在面前涕泪交横的黄得功。

    脸色狰狞至极。

    他甩了黄得功三记响亮的耳光,外加一记窝心腿。

    厉声喝道:“你罪该万死!”

    黄得功趴伏在地,饮泣道:“小的就是国公爷的一条狗,死活全在国公爷一言之间,只是以小的看来,若那吴争能归附于国公爷麾下,倒是件好事。请国公爷容小的再活几天,办完了这事,小的任凭国公爷处置。”

    瞧瞧,瞧瞧,这姿态放得多低。

    大明朝的官,十有七八,就是这德性。

    所以才让数十万鞑子占了大好河山。

    方国安还真吃这一套,他收敛了怒气,沉声道:“你如何保证那吴争会如你所言,归附本国公麾下?”

    黄得功连头都没敢抬,可他耳朵好使,一听方国公的语气,他就明白小命是保住了。

    于是哪有不添油加醋的道理?

    “禀国公爷,小的来前,正与吴争欢宴。小的还送了一尊唐代玉佛于他。”

    方国安听了,也是一愣,唐代玉佛?

    黄得功看着方国安脸色,心知方国安也动心了,赶紧道:“不瞒国公爷,那玉佛其实是赝品,是小的前些年从一盗贼手中查获的。不过虽说是赝品,但材质、雕功绝佳,与真品相差无比,单就那块白玉,市价也在千两之上。”

    方国安对千两银子没有兴趣,一听说是赝品,就气顺了。

    “他收下了?”

    “是。他没有一丝推诿,就收下了。”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

    要么不收礼,收礼只……咳。

    收了就等于接受了说项,如果再反悔,这就代表人品有问题,以后名声就臭了。

    没有收礼不办事的道理,这是官场不成文的规矩。

    听到吴争收下这份大礼,方国安确实有些信了黄得功的话。

    方国安原本就有收揽吴争之心,只是吴争当日没有顺他的意,所以心里不爽。

    想到吴争这次为了一座赝品玉佛,主动要来投靠自己,想想都觉得过瘾。

    可方国安也有怀疑,他问道:“吴争就没有别的要求?”

    黄得功连忙奉承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国公爷的火眼金睛。那吴争贪得无厌,竟想请国公爷赏个副千户的职缺。”

    方国安听了,不怒反喜,一个副千户,就算是个正千户,他也肯拿出手。

    如今的朝廷,可不是以前的朝廷,封赏个千户,那等于甩大白菜一般。

    当然,甩得都是空帽子,也就是说,有名无实。

    可吴争不一样,他一定是实缺,就算不给他补兵员,他麾下已经有了三百户。

    所以,方国安笑了。

    人最怕无所求,所谓无欲则刚嘛。

    但凡有所求,就能被控制。

    方国安自信自己能控制得住这个有所求的吴争。

    “论罪,你罪该万死。不过本国公看在你往日忠心的份上,不为己甚。这样,你回去告诉吴争,就说副千户之事,本国公答应了。让他把密信交出,同时尽力掌控染湖卫所,听本公命令行事。此事办得好,本公不但不降罪于你,还会重重赏你。可听明白了吗?”

    黄得功连忙拜伏道:“小的谢国公爷不杀之恩。”

    “去吧。”

    ……。

    吴争硬下心来,决定告发。

    可做为穿越来的后世人,吴争不存在愚忠的问题。

    做该做的事,不代表着直不楞登去送死。

    吴争一路上,还是动了脑筋的。

    要扳倒方国安,确实很难。

    特别是方国安掌握着朝廷一半的军队,也就是说,真把方国安惹毛反了,这小朝廷等于垮掉了。

    小朝廷少三万人,满清就多了三万人,此消彼涨嘛。

    所以,吴争做了两个决定。

    在路上,吴争特意在到了绍兴府时,先找了家店栈,写了一封信,让小安立即送出。

    之后,吴争带着厉如海,去了张煌言的宅子。

    倒不是吴争想祸水东引,祸害张煌言。

    而是吴争下意识地将张煌言当成自己的大哥。

    心里有事找大哥嘛。

    还有一点是,吴争觉得,直接向朱以海告发,恐怕真会招来不测,帝皇心术,君威难测,这个道理吴争还是懂的。

    把自己与张煌言绑在一起,就等于与张国维、钱肃乐绑在一起,和这三人绑在了一起,等于与朱以海绑在了一起。

    这叫有难同当。

    说到底,吴争心思还是很坏的。

    ……。

    张煌言是个急性子,可能是因为张煌言此时也年轻吧。

    他在听了吴争陈述之后,立即拖着吴争前往钱肃乐的宅子。

    这个时辰,两更天,恐怕也只有象张煌言这样的人,才会毫无顾忌去敲开上官的门。

    钱肃乐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听完事情详细之后,在张煌言的竭力唆使下。

    三个一起去敲张国维家的门。

    张国维的性格显然与前二者不一样。

    听完之后,张国维看着吴争,冷静地问道:“除了密信,你还有什么证据?”

    吴争答道:“有县衙捕头厉如海为人证。厉如海就在门外,张尚书若要询问,可传他进来。”

    张国维摇摇手道:“不必了,还有别的吗?”

    吴争一愣,心道,这还不够吗?

    钱肃乐、张煌言也是如此表情。

    张国维轻叹道:“当然不够。吴争啊,你还年少,许多事只看见表象。这封密信你是从何处得来?上虞县县衙,对吧?”

    “是。”

    “人证也只能证明,是从黄知县书房偷出了这封信。对吧?”

    “是。”

    “所有的证据,只有密信的称呼,将方国安联系起来。对吧?”

    “是。”

    “那如何证明方国安与敌私通?”

    “啊?”

    “吴争,我问你,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满清贝勒为了离间监国与方国安君臣之间的关系,故意写了这封信?”

    “呃……?”

    张国维喟叹道:“吴争啊,虽然本官相信你一片为国之心,也相信这封信真正的意思,但这事真要到了监国殿下面前,根本经不住方国安一句话。”

    张煌言怒道:“什么话?”

    “方国安可以反问,如果有一天,从满清贝勒处发来一封密信,被人截获,信的抬头是你或者钱大人,你们又该如何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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