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的阵容,加上人员的身份,这对于暂时停战的双方来说,肯定不可能通融。
    要知道,一击擒获绍兴府朝廷君臣,几乎等同于灭亡朝廷之功。
    这种军功,是个人都会眼馋,就算多铎贵为豫亲王,也不例外。
    这也是吴争当时与王之仁商议,暂时不让朝廷北迁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现在,吴争想到了,如今多铎急于南下,这就是可以与多铎交涉的一个契机。
    于是吴争一面派人回复多铎,提出自己可以按期离开平岗山寨,但必须带走山寨中数百人。
    吴争没有点明带走何人,但这肯定瞒不过多铎。
    这也是瞒上不瞒下的事,如果真点明了,那无论如何多铎都没有权力答应,一旦被清廷知晓,这罪可不小。
    而吴争只提出带走数百人,那就给了多铎一种推搪之词。
    他放走的只是数百军民而已。
    哪怕事后清廷得知这数百人的身份,多铎也能推说明人奸诈,自己上当了。
    这就是官场历来的行为艺术,瞒上不瞒下,许多时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博洛自然是做不了主的,得知吴争临时提出的要求之后,迅速回转向多铎复命。
    而吴争随即去了议事堂。
    此时已经是朝廷上朝的时辰了,鉴于昨夜发生那不同寻常地一幕,今日朝臣到得很齐。
    连平日里不常见的兵部两位侍郎熊汝霖、孙嘉绩也早早地立于议事堂中。
    见吴争进来,二人齐齐迎上前去。
    “听闻靖海候昨夜好大的威风啊。”熊汝霖一边拱手,一边半认真半打趣的问道。
    孙嘉绩却不一样,他拱手道:“靖海候北伐之功,必将载入史册,孙某不能参与此战,实为平生一大憾事。”
    吴争陪笑道:“二位大人今日来得够早的?”
    熊汝霖见吴争转换话题,本来也只是开开玩笑,也就不再追究,答道:“自从靖海候与清廷签署停战,山寨外清军已经撤退至老槐村以西,山寨甬道外数里方圆,已经没有清军围困。我等二人奉监国之命,恃机出山,一来联络绍兴府抗清义士、征召壮丁,以备不测,二来多少还能从绍兴府西北二、三县征得此银、粮赋税,山寨中一万多人啊,就算储备再充分,以得防备坐吃山空啊。”
    吴争连连点头,再次向二人拱手道:“两位大人辛苦了。”
    三人寒喧片刻,监国朱媺娖带着郑叔进来。
    诸臣行礼之后,按官爵分列两侧。
    而吴争已经是候爵,又是从二品的镇国将军,除了兴国公王之仁,已经无人能立天吴争之前,而王之仁如今驻守应天府,武臣最前这位置,非吴争莫属了。
    右侧文臣首席,自然是刚升任吏部尚书兼大学士的钱肃乐,他的边上,还有另外两部尚书。
    朝廷太小,只设兵、户、吏、礼四部,而刚刚就在昨夜,户部尚书死了。
    董应第被杀,虽说与吴争没有太大的关系,是朝廷的诏令,可起因却是得罪了吴争。
    所以,右侧一列数十文臣,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之下,都敛颌垂目,几于吴争没有任何交流。
    钱肃乐也是文臣,自然不能标新立异。
    而左侧武臣之列,除了熊汝霖、孙嘉绩二人,和四、五个兵部郎中,也只有廖仲平及其麾下二、三将领了。
    也就是说,从朝堂上文武官员的数量,影响力已经分出了高下。
    那边数十人,而这边仅十余人。
    “诸公,昨夜之事,想必都已经听闻。靖海候与吏部尚书钱大人因争论国事,引起寨中两部人马误会,户部尚书董应第却串连十余官员借机生事,不仅假传本宫谕令,还派人刺杀靖海候。幸好靖海候麾下千户忠勇,为靖海候挡下弩矢,才未被董贼得逞。之后,靖海候当场诛杀乱臣,擒获董贼,由本宫与朝中诸公公审,罪证确凿,遂将其当场处决,以正视听!”
    诸般大员,昨夜就已经亲历,自然敛颌垂目不发一声,堂内还有些官位稍低的官员,只是风闻,此时听到监国做结案陈词,不免窃窃私语了起来。
    此时朱媺娖轻轻一咳,待堂内官员收声,继续道:“本宫与几位重臣商议之后,已有决议。鉴于我朝南都已经光复,朝廷将不日北迁。请诸位退朝之后,早做周全准备。”
    待朱媺娖将诸事说完,吴争向右侧跨出一步,躬身道:“禀殿下,一早寨外清军派人传书,催促臣尽快离开山寨,臣以为此时是良机,多铎奉命急于南下,臣可以借此拖延,逼迫多铎睁一眼闭一眼,放朝廷随臣北上渡江。”
    这话令所有人一喜,他们都知道,想北迁是一回事,迁不迁得了是另一回事。
    而更多的人,都认为吴争必然不乐意朝廷北迁,至少是心怀怨言的。
    这很正常,只要朝廷困在平岗山寨,那从杭州府到应天府数州之地,几乎是吴争一人说了算。
    换成任何人都一样,没人乐意将一尊菩萨搬出来,天天供在头顶,碍自己的事。
    这在情理之中。
    所以,群臣只希望吴争不加阻拦就已经满意了。
    可现在,吴争居然主动提出,朝廷随他北上的动议,这确实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特别是昨夜一幕发生之后,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吴争已经夺权的苗头。
    钱肃乐的表情非常意外,他转头盯着吴争,觉得自己都快认不得吴争了。
    朱媺娖微笑起来,如同鲜花绽放,让满朝官员眼睛一亮。
    她上位有些时日了,可群臣还未见过监国的笑容。
    许多场合之中,朱媺娖的微笑总是那么高冷,谁都明白这是种礼仪性的微笑。
    可现在,这笑容极具感染力,是会心的、舒畅的笑意。
    “靖海候有心了,如果诸公没有异议,就按靖海候所说去办。”
    钱肃乐开口问道:“靖海候有多大把握,多铎能同意此事?”
    吴争答道:“他只能答应!”
    钱肃乐闻听为之一愕,而堂中官员窃窃私语声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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