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樊勇怀揣一把牛耳尖刀,提前一个时辰到了西苑酒楼,在门口要了张桌子,阴沉着脸坐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进出客人。有几名客人本欲进来用饭,被樊勇盯得浑身不自在,急忙转身离去。小二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招呼,却被他一拍桌子,喝一声“滚!”,吓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倒,当下再不敢上前,最后也只得由樊勇坐着。

    约莫到了酉时,一名青年男子施施然步入西苑酒楼,虽然身上穿着农人衣衫,但那气度俨然是哪家的王孙公子。

    这名青年对樊勇杀人般的视线毫不回避,反而向他笑笑,便径自向二楼走去。那掌柜的满面笑容地迎上去道:“这位官人,您订的酒席已经做好了,可要现在送到包厢?”

    那青年笑笑道:“还是先等等,我请的那名客人看着有些焦躁,我怕他无心饮食,反而糟蹋了东西。”说完转头冲着樊勇点了点头。

    原来就是你这厮掳了我的妻小!樊勇眼睛唰地红了,站起来腾腾走到青年面前,咬牙道:“就是阁下邀我在此见面?”

    “正是在下,”那青年浑不在意地道:“樊节郎请。”说完,竟转过身子背对着樊勇,慢慢踱步上了二楼。

    樊勇强行按捺住胸中杀意,寸步不离地跟着那人,等到他一进包厢,樊勇左手去拿那人肩上的麻筋,右手拔出尖刀捅向那人腰眼,他满拟这两下定能将那人制住,到时便能慢慢拷问自己妻儿的下落。

    不料他招式刚一递出,那青年就如背后长眼一般,向右迈出半步,刚好避过樊勇左手,与此同时樊勇只觉右手手腕一麻,牛耳尖刀已脱手落下,再接着他眼前一花,喉间已被利器抵住——正是自己的牛耳尖刀,此时却握在那青年手中。

    樊勇面如死灰,他向来对自己武艺甚为自得,然而这一回居然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没看清,就已被人制住,看那青年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可这一身功夫之高,自己便是再练二十年也望尘莫及。

    那青年微微一笑,手腕一翻,尖刀倒持,将刀柄送到樊勇跟前,樊勇心灰意冷地接过,却再生不起出手的念头。他垂头丧气地道:“尊驾武功高明,在下佩服。但掳人妻小并非好汉所为,何苦行此劣行,坏了自己的名声?”

    那青年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反而道:“看来樊节郎已然冷静下来了,那便好,我只问你一句,可想与妻儿团聚?”

    “当然!你想要什么,钱?虽然我手头不多,但我可以押了房子,向人借贷……”

    他话未说完,那青年人便摇头道:“无需财物,只要你替我做件事,明天我便将你家小完璧归赵。”

    樊勇激动地道:“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只要我力所能及,定然豁出性命办到!”

    青年人嘴唇轻动,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将一段话送入樊勇耳中。

    樊勇惊道:“原来你的目的是郑王!你想杀他还是救他?无论哪般,可都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青年人平静地道:“你放心,只要你照我吩咐去做,没人会知道你做过什么。还是说,你想反悔?”

    樊勇眉头拧作一团,想了半晌,道:“即便我按你说的做了,你也仍进不去。你可知那郑王府防卫何其森严?”

    “愿闻其详。”

    樊勇道:“郑王府外间的大门,由我和另外一名侍卫头领轮流带人看守。大门之后是一座开阔的院子,里面除了低矮的花木,并无山石大树遮挡,因此院落中中一切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府邸四角的哨塔,一旦有外人入侵,他们立刻会吹响警哨,旁边驻扎的保康军不出片刻就能将整个郑王府团团围住。

    而院落正中的大宅,我只知道坚固非常,且里面还有两名武功极高的太监,寸步不离地守着郑王和周太后,至于还有没有其他机关或是看守,我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说,哪怕我放你进去,你也无法成事,说不得还要牵连于我。”

    青年人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你倒是很乖觉,没有故意说错。放心吧,郑王府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你拿着此物,到时候依言行事,替我将岗哨和大门拿下,其余我自有安排。”说完,他递给樊勇一枚不起眼的铜扳指。

    樊勇面色阴晴变幻,但想到自家孩儿,还是咬牙道:“好,此事我应了!只盼阁下言而有信,事毕之后将家小平安放还,不然我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第二天傍晚,樊勇如平时一般,去郑王府当值。当他到达郑王府时,另一名侍卫姚力已先一步抵达。

    姚力见樊勇来到,便打个招呼,问声“头领好”,樊勇走上前来拍了拍姚力肩膀,道声“辛苦”,之后两人寒暄几句,便各自守住大门一边。

    过不多时,从保康军营中走出四名军士,径向郑王府行来。这四人正是晚间值守王府哨塔的哨兵,此时正是轮班时候。

    樊勇和姚力眼看过四人的腰牌,便将角门打开,让他们进去。樊勇一改平日刻板的作态,和每一名哨兵都道声“辛苦”,还亲热地拍了拍他们肩膀。那几名哨兵心中疑惑:这厮平日里自恃身份,最看不起我们这些兵卒,如何今天却换了副笑脸,莫非昨晚赌钱赢了?

    他们也许看到樊勇右手拇指上多了一枚铜扳指,但他们不会想到,这枚看似普通的扳指,内里其实另有乾坤:只要轻轻旋转半圈,扳指的中心就会吐出一根牛毛细针。而樊勇不过是借着拍肩膀的动作,将细针刺入他们体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然全黑,那细针上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无论是姚力还是那四名哨兵,全都抵不住沉重的睡意,陷入了梦乡。

    樊勇轻轻摇了姚力几下,见他睡得死沉,便打着火折子,向着东南面画了三个圆圈。

    很快,四名黑衣人自东南方飞掠而至,看身形,其中一人正是昨晚酒楼中的青年。

    那人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外间的人都解决了?”

    樊勇道:“照你吩咐,一人一针,全都睡得死沉。”

    那人点点头,便要越过樊勇进入院中,却被樊勇一把拉住,“我按你说的做了,我家妻儿呢?”

    那人轻轻说了个地址,道:“你家妻儿就在里面,明日自去领回家。”

    樊勇还想再说什么,却觉后心一痛,已被身后的一人点晕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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